“哦呀?”
,
“”
森鷗外聲音微顫,他似乎有些恐慌,隻強裝鎮定連聲追問道,“或者是閣下認為消滅黑衣組織的速度太慢了,所以特意現身來催促?”
如果隻看森鷗外所表現出來的誠惶誠恐模樣,估計不少人會認為森鷗外不僅十分尊敬書,甚至還對書有著不小的敬畏感。
根本不會有人想到,這個看起來唯恐哪裡讓書不高興了的男人,竟然算計了書。
【難道不是你想讓我現身的?主動試探我的能力,又刺激我現身,應該說不愧是港口黑手黨的首領嗎?】
書的身體在空中上下晃了晃,明明隻是一本空白的書,森鷗外卻從書大幅度搖晃的動作中,看出了幾分類人的情緒。
察覺到書的不滿,森鷗外眼中劃過一絲光芒,他的嘴角上忍不住浮現出幾絲笑意,卻很快被他自然而然演變為滿是無奈的苦笑。
“怎麼會呢?”
森鷗外搖了搖頭,臉上的驚慌被無奈取代,原本一直在顫抖的手也恢複平靜,他對著書苦笑道,
“我確實是有意試探閣下的能力,但卻絕無刺激閣下現身的意圖。”
森鷗外歎息一聲,他垂下眼,不去看不知何時停止了上下搖晃的書,隻無奈道:“閣下當初既然主動找我合作,對我的性格肯定多多少少也有了解。”
“麵對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為了橫濱和組織的安全,我是必須要試探一番閣下的能力的,這並非是不相信書的偉力,而是例行行事。”
\"而隻有試探出閣下影響現實的程度的大小,我才能安排好組織後續的計劃,儘量減少因為其他人記憶問題而對計劃造成的影響,從而完美達成港口黑手黨取代黑衣組織的結局。”
森鷗外苦笑道:“我的性格和行事風格向來如此,確實並非特意針對閣下。至於刺激閣下現身,那更是無稽之談了。”
“不說彆的,閣下是能夠擁有能夠實現一切願望的偉力的書,怎麼可能能夠被我一個小小的人類所算計到呢?”
“說到底,港口黑手黨的勢力範圍主要在橫濱,橫濱隻是小國家的小城市,我隻是一個小城市的組織的首領而已,怎麼敢算計書呢?”
不管書能夠改變現實的能力再怎麼強大,說到底它也隻是個非人的死物,能產生意識就已經是極限了,看破人心對它來說是難題中的難題。
伴隨著森鷗外滿是苦澀的解釋聲,書身上閃爍著的白光逐漸趨於穩定,原本書頁看起來還有點危險氣息,也回歸到了平和狀態。
看書現在的狀態,顯然是已經被森鷗外並沒有特彆用心的演技,給安撫下來了。
【既然你對我的能力心有疑慮,我會直接告訴你你想知道的東西,不必再費心試探。】
【無論對我來說,還是對你來說,能力都不應該是什麼重要的問題,現在最重要也最迫切需要處理的,還是有關世界融合的問題。】
【你是個聰明人,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看著不僅平和下來,甚至願意主動跟他解釋能力的書,森鷗外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他眨了眨眼掩飾自己眼中的真實情緒,裝作鬆了一口氣的樣子。
為什麼他覺得,書似乎真的信了剛剛他演的那些……?
應該不會吧?
“閣下願意相信我的解釋,真的太好了。”
森鷗外緊繃的身體鬆懈下來,看起來似乎是狠狠地鬆了一口氣。
【小事而已,況且我也確實需要跟你溝通一些問題,這次現身剛好一並解決掉。】
書周身的盈盈白光閃爍了兩下,半空中浮現出一行黑色文字。
森鷗外對書溫和一笑,也不在意身為死物的書能不能夠理解他的表情,看起來是已經因為書反過來的安撫,全然放鬆了。
低垂的睫毛擋住了森鷗外眼中的情緒,他臉上的溫和微笑愈加明顯。
實際上,此時森鷗外的內心充滿了複雜難言的情緒,這種感覺隻能用微妙來形容。
……書真的信了?
森鷗外其實早就計劃好了要和書談判,剛剛拙劣的演技也隻是為了進一步激一激書,以及下意識在掩飾自己的真實目的而已。
關於要和書交換到的利益,森鷗外甚至都已經提前想好了,就等書揭露他的偽裝,進一步被他激怒,從而開始利益交換了。
結果卻發生了預料之外的事情。
他剛剛把自己偽裝成無辜小白花的演技,連中也和芥川都騙不過去,結果書還真的信了。
森鷗外在心中苦笑,說到底還是他的失誤。
因為書主動隱瞞自身能力限製,絕口不提港口黑手黨真的取代黑衣組織之後,會因為書能力限製而遭受的危機,這種過於人性化的利己行為,他就真的把書當成了人類來算計。
可是說到底,不管書看起來再怎麼人性化,說到底它也隻是非人的死物而已。
能夠精通計謀就已經是極限,非人的死物又怎麼能辨認人類的真實情緒呢?
森鷗外無奈,這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不過這次小失誤,其實也不算什麼壞事。森鷗外眼光流轉,抬眼對著書溫柔一笑,雖然笑容中還有幾分僵硬的意味,但是比剛剛的拙劣偽裝已經好了很多。
算了。
既然書真的信了他不是故意激它出現,那他之後的態度就要改動了,不過是繼續演下去罷了。
不就是無辜小白花嗎,書敢信,那他怎麼不敢演。
於是,就在書和森鷗外一個敢信,一個敢演的狀態下,森鷗外的計劃勉強正常進行下去了。
【我的能力確實跟你試探出來的結論一樣,是有限製的,這個限製脫胎於我本身的機製。】
【你應該既然使用過書頁,那就應該知
道我的能力限製。在身為書的時候,
想要讓我實現願望,
那就必須要在我的書頁上書寫在我的書頁上的完整有邏輯的合理故事。】
【我能夠改變現實的能力,全都局限於完整有邏輯且合理這個限製,因此就出現了你所試探出的那些問題。】
【我可以創造出合理的有邏輯的事物,但是沒辦法憑空創造出不存在的東西。】
【比如就像你試探的,我可以讓江戶川亂步在世界上的存在合理化,但是卻沒辦法憑空創造工藤優作和江戶川繁男不存在的回憶。】
【而也正是因為如此,即使我擁有能夠改變現實的能力,卻也需要借助港口黑手黨的力量來除掉黑衣組織,因為我沒辦法在毫無邏輯的前提下,直接讓黑衣組織消失。】
看到書的解釋,森鷗外眸光一閃,他試探開口:
“既然閣下無法憑空創造不存在的回憶,那又是怎麼做到讓我們整個組織穿越異世界的呢?”
“雖然組織的存在已經在這個世界的人眼中合理化了,但是港口黑手黨穿越世界、出現在這個世界的東京這件事,卻是毫無邏輯的不合理事件呢。”
如果真的按照書所說,沒辦法憑空創造東西或者讓某個事物消失,那文豪同位體的事情就合理了。
書雖然在意同位體同存的不合理,但是它做不到毫無邏輯地讓一群大文豪消失或者改名,所以他們和同位體依舊共同生活在這個世界上。
但如果書的機製真的如它所說,港口黑手黨穿越世界這件事,不就是最大的不合理嗎?
森鷗外敏銳察覺到了書話語中的漏洞。
【……你果然發現了。】
書身上的白色熒光閃爍了幾下,它似乎在思考要不要告訴森鷗外他的疑問的答案。
按理來說,這種事是不應該讓其他人知道的。書身上熒光閃爍的節奏變得不規律起來,陷入了思考當中。
森鷗外很快就從書的行動中,察覺到了它的躊躇。
書在猶豫。
從猶豫這個行為本身,森鷗外就敏銳察覺到了一些重要信息,他神情微動。
看起來,港口黑手黨穿越世界背後隱藏的秘密,是極其重要的事情。重要到書都主動把自己的運行機製告訴他了,還無法下定決心告訴他這件事。
為了探究到這個重要秘密,森鷗外再次開口,進一步推波助瀾。
“我所有的問題都絕非出自私心。”
森鷗外溫聲道,“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是港口黑手黨和橫濱的安全,我窺探閣下的能力的目的也是如此。”
“對我來說,最重要的還是要確認港口黑手黨的安全,而非在試探出閣下的能力之後,去利用閣下來為我獲利。”
說到這裡,森鷗外頓了頓,聲音有些意味深長。
“隻消滅一個普通人的組織,就能輕鬆在異能世界成為跨國組織,對港口黑手黨來說已經是需要付出許多努力,頂著被眾多異能組織圍攻的風險才能吞下的天降餡餅
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我是懂的。即使利用閣下獲得更大的利益,港口黑手黨也無力吞下。”
“所以閣下儘可放心,我絕對不會利用閣下透露出來的信息的。”
伴隨著森鷗外聲情並茂,甚至打上了自己有多重視港口黑手黨的感情牌的訴說,書最終還是敵不過老狐狸的功力,成功被森鷗外打動。
書身上的白色光芒再次趨於穩定,懸浮在半空中的書身上下搖晃了兩下。
黑色的文字浮現又被打亂,打亂後又重新組合,組合後又破碎消失。
森鷗外看著半空中不斷打亂組合的文字,微微眯了眯眼。
看來這個秘密比他剛剛所推測的還要重要。書已經決定了要告訴他這個秘密,卻還在猶豫著組織語言。
真是讓人更好奇啊,究竟是什麼樣的秘密呢?
森鷗外嘴角微微勾起,手指敲擊大腿,耐心等待書組織好語言。
最終,在經曆了漫長的文字打破又重組,書終於做出了決定。
【港口黑手黨能夠穿越世界,借助的是世界融合的力量,而不是我的能力。】
【我確實沒辦法憑空讓不存在的事物出現,但是世界融合的過程中,讓一個世界的事物出現在另一個世界,輕而易舉,因為本身兩個世界的事物最終都是要同時存在於一個世界的,單獨讓一個事物出現,隻不過是提前了這個結局而已。】
【借助世界融合本身的力量,輔以我本身的能力,港口黑手黨就順利出現在了這個異世界。】
“原來如此。”
森鷗外點頭,“所以閣下能讓港口黑手黨出現在這個世界,卻沒辦法解決文豪同位體的問題。”
【你果然發現了那些文豪的存在,不過我沒想到,你連你們是同位體都猜到了。】
森鷗外對書微微一笑,似乎是把書的話語當成了對他的誇讚。
短暫的沉默過後,森鷗外開口意味不明道:“我還有最後一個小小的疑問,在世界融合之後,同位體的問題能否得到解決呢?”
“那些同位體有著與我們類似的經曆,甚至書籍中還隱藏著我們的異能情報呢。”
“如果同位體的問題無法解決,那我們的情報變成他人隨手可得的信息的話,可真是讓人頭疼呢。”
森鷗外若有似無歎息道:
“恐怕一旦世界融合,異能者情報就會外泄,混亂鬥爭是顯而易見的未來,甚至還有可能引爆一場新的異能者世界大戰……”
【我雖然不能解決同位體的問題,但是世界融合能夠解決。世界上不會存在兩個東京,也不會存在兩個橫濱,所以自然就不會存在兩個森鷗外、兩個太宰治。】
【世界融合的力量遠比你想象中要強大,甚至比我的能力還要強大許多。就跟我不能讓港口黑手黨穿越世界,但是世界融合可以一樣。】
森鷗外神色一凜,他急切追問道:“同位體隻能存一,所以世界融合之後,人類的
數量依舊不會改變?”
在此時此刻,森鷗外終於流露了一絲自己的真實情緒,他確實迫切地想要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是的。】
白光閃了閃,書雖然有些困惑森鷗外為什麼要關心這個問題,但是它並不覺得這是什麼秘密,所以還是回答了森鷗外的追問。
森鷗外深呼一口氣,再次迅速拋出一個新的問題,看他現在的表現,剛剛所說的“最後小小疑問”,果然隻是為了引誘書回答的托詞而已。
“就我觀察,其實每個人都有另外一個世界的同位體,因為組織內部很多成員其實是取代了他們這個世界的同位體,隻有少數同位體早就去世的成員,身份信息才是閣下創造的。”
森鷗外從剛剛穿越這個世界的時候就發現了,組織內部完美融入這個世界的成員,其實就是取代了他們在這個世界上的同位體。
隻是隨著他進一步的觀察,他發現那些成員的性格和能力都有了些微的改變,但也並非是被另一個人所取代了的樣子。
從那個時候,森鷗外就開始懷疑是否是同位體融合在了一起,隻是因為這個世界他們的文豪同位體依舊存在,所以森鷗外一直無法確認自己的推測。
“世界融合,果然是顧名思義的融合?兩個世界融合在一起,所以兩個世界相同的城市會融合,相同的同位體也融合在一起,沒有任何一個城市或者一個人消失,但是確實兩個隻剩下了一個。”
“是融合,而不是讓其中一個消失。”
說到最後,森鷗外已經不像是在詢問書,而是在自言自語推理什麼了。
“所以,沒有任何人或者事物,會因為世界融合而消失嗎……?”
轉瞬之間,森鷗外就想通了一直困擾著他的問題,終於真情實感地鬆了口氣。
【確實如你所說,但是你為什麼要在意這個問題?就算同位體融合,也與你無關。】
書的困惑顯而易見,它不明白世界融合、同位體融合跟森鷗外有什麼關係,森鷗外為什麼要在意這個?
就算真的是同位體之間消失了一個又怎麼樣呢?港口黑手黨不會消失,橫濱也不會消失,森鷗外重要的異能者部下也不會消失。
它看過書頁上的森鷗外的經曆,顯然森鷗外不是什麼高尚到心懷世界,甚至會擔心與他無關的人的類型。
就算世界上的一半人都因為世界融合消失,它也不認為森鷗外會為此動一動眉頭。
【世界融合,跟你沒有任何關係,你為什麼會在意這個?】
書身上的白色熒光閃了閃,它是真的覺得很困惑。
森鷗外剛剛問的一係列問題,說的一堆話,其實都是沒必要的啊?完全不會影響到港口黑手黨,甚至橫濱。
麵對書真心實意的困惑發問,心神真的鬆懈下來的森鷗外隻是笑著搖了搖頭。
果然,書不管怎麼樣,說到底都是非人之物而已。
估計在書看來,就算是有一半人被同
位體取代,他們本人直接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再也不複存在,也不是什麼大事。
畢竟消失的那些人的身份有人代替,代替他的那個人會接收他的工作,他的家人,他的朋友,他的一切。
工作依舊有人在做,妻子依舊有丈夫,父母依舊有兒子,孩子依舊有父親,沒有任何一個位置因為一個人的被取代,而受到影響。
如果真的是取代,而不是融合,那早晚有一天,一定會有人察覺自己身邊的人被取代了。
即使記憶也被一同替代,但是妻子會察覺不到自己的丈夫變了模樣,父母會察覺不到自己的兒子變了性格,孩子會察覺不到自己的父親換了人嗎?
即使一切都已經被合理化,但是人類的情感是複雜多變,最難被影響的。
書說得很對,他確實不會在意其他人是否被取代,也不在意彆人是不是失去了什麼重要的人。
甚至就算不是取代,而是有一半人直接隨機消失在了世界上,有的家庭沒了丈夫、有的家庭沒了母親、有的家庭沒了孩子,甚至有的組織沒了領導人,又跟他有什麼關係?
自始至終,他在意的也隻有港口黑手黨和橫濱而已。
但是如果世界融合,同位體之間是取代,那麼一旦這個取代被人發現,一定會引發混亂。
一個人會引發小範圍的混亂,一群人就會引發大範圍的混亂。
這些混亂如果發生在橫濱,一定會打破橫濱的安寧。
森鷗外任由自己懶散地依靠在椅背上,臉部被書身上的白色熒光照亮,臉上的笑意更加明顯。
他剛剛一係列看似是心懷他人,甚至心懷世界的追問,其實都是出於對橫濱的在意而已。
更甚。
森鷗外笑意盈盈,紫紅色的瞳孔中倒映著書的身影。
所謂引誘書現身,試探書的能力,跟書進行利益交換,都不是重要的事。
他的目的僅僅是為了得知同位體融合的真相而已。
畢竟就算是書的能力有限又怎麼樣?
書無法讓其他人的記憶合理化,等世界融合之後,港口黑手黨是突然之間就從不大不小的組織,變身跨國大型組織的事實,一定會被許多人和組織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