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027(1 / 2)

從昏迷到醒來,謝韶筠接二連三遇到了兩位,過去曾經以為再也不會遇見、且傷筋動骨恩斷義絕的故人。

既精神失常的池漪,以及見到她會驚慌失措、語無倫次的馮慈念。

謝韶筠發現,她對兩人厭惡程度是不同的。

厭惡馮慈念可以立即換病房叫她消失,厭惡池漪一點用都沒有。

謝韶筠已經很久沒有想過去的事情,但一旦起了開頭,她有個不好的習慣,會去把當時完整的一件事情回憶結束。

朱思成出獄在秋季,9月27。

記住這個日期,並不是給她帶來多麼令人難忘回憶的一天,事實是,這個日期是謝韶筠加深對簡晴或者謝光旗馮慈念厭惡程度的日子。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馮慈念與謝光旗很晚才回家,他們當天參加的是重要的學術研討會,而並非酒會。

然而回來後,謝光旗仿佛喝醉酒一般摔碎一隻茶杯,踹翻了沙發。

他發了很大脾氣,手裡拿著家法用的黑色、有鱗次櫛比倒刺的鞭子,踩著沒有換下來的皮鞋上樓,馮慈念跟在他身後。

臉色同樣不算好,在上樓的這個過程中,她隻是伸手象征性攔了謝光旗一秒,叫他有什麼事情等明早再打謝韶筠,畢竟他年齡大了,動怒傷身體。

謝韶筠此時揣手機下樓,她想在客廳酒櫃裡找繃帶與消炎藥。

因為當天中午,朱思成揣一把刀上門,謝韶筠碰見了他。

這一天,簡晴把朱思成逼上絕路,朱思成成了一頭即將染血的孤狼。

他要跟騙取朱母借下三百萬高利貸的簡晴同歸於儘,然而簡晴出國了。

朱思成找不到人,他也沒有想活著,從見到高利貸幾乎要把他母親打死的那一刻,他隻有一個念頭,找人同歸於儘。

簡晴不在,他便拿“養不教,父之過”的謝氏夫妻開刀。

謝韶筠在門口攔下他,花費很長時間去把人勸下來,但朱思成的刀刃沒能收住,在謝韶筠小腿上留下一道約五公分長的刀傷,後來謝韶筠在小腿上紋了鳶尾花,才叫疤痕淡去。

謝韶筠作為角色扮演任務者時,並沒有謝好運的記憶,不過她胎裡帶來的性格與認知是謝橙和馮錢錢教育的。

馮錢錢把她教育的很好,所以謝韶筠的認知裡,家人是很重要的一部分,沒有父母不會愛自己的孩子,同樣孩子也要守護父母。

於是這一天攔下朱思成,並向對方許諾,幫他解決困難,謝韶筠從來沒有覺得這是一件錯事。

然而當晚謝光旗舉起鞭子,往謝韶筠身上抽,馮慈念哭著讓謝韶筠跪下來給她爸道個歉。

謝韶筠站在黑夜裡,對自己的行為產生了質疑,她一身桀驁問他們:“我為什麼要道歉。”

具體當時說了什麼,謝韶筠不太記得了。

隻依稀知道謝光旗的怒火很可笑,當晚他在出席的研討會裡,一位教授講了自己最近所帶的不成器的博士生,因

為博士生將手臂做了紋身,

教授開除了他。

幾位教授在一起聊起這件事時,

謝光旗得知毀掉一位博士生前程的紋身師名字叫“謝韶筠。”

謝光旗對謝韶筠破口大罵,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後看我和你媽笑話。

謝韶筠不想跟他們多說什麼,對上謝光旗與馮慈念,滿目失望的眼睛。

忽然也對他們產生了無比失望的情緒,有時候,不是每一對父母都能做好父母,值得子女去為他們奮不顧身擋下未知的危險。

沒有作為謝好運這一生記憶,那一晚,謝韶筠感到無所適從的迷茫。

如今謝韶筠以局外人角度再看待這件事,輕易能明白,她現在對馮念慈為什麼一點同情也無。

因為就好比生命最後,謝韶筠腦袋裡有那麼多名人的教誨,原生家庭給予過如此多充滿愛的認知三觀,然而最後那些她都拋掉了,她甘願當小人,拋去骨子裡守護父母的認知,也要叫他們也懺悔。

這件事到這裡沒有結束,那晚雨下了整整一夜,謝韶筠衝出家門。

謝韶筠站在冰涼的雨夜裡,打電話給池漪,池漪在第一時間接到了謝韶筠電話。

她當時正在法國科技園參展。

電話立即被接起來,謝韶筠根本沒有反悔掛斷的機會,聽到池漪聲音從電話線裡出來的那一刻,謝韶筠鼻子泛酸,她壓抑著情緒,佯裝無事開玩笑說:“池漪姐姐,我難受。”

謝韶筠很少會喊池漪“姐姐”,她叫出這個稱呼,大多時候,是因為不想將自己更為幼稚的一麵展示在池漪麵前,因為池漪是情緒穩定的、聰明的、成功的那一類女精英。

相比之下,謝韶筠太普通了,好比一隻小狗,站在一個巨人麵前,那種攀登不上的高度,會令她有種天然的自卑與望而卻步感。

所以謝韶筠從來不會把這一麵展示給池漪,她用語調吊兒郎當的語氣,掩飾這一刻軟弱的情緒,竭力不讓自己的不成熟展現在池漪麵前。

池漪沒有問她發生了什麼事情,她走到展會外麵,環境變得安靜起來。

池漪把聲音放的很輕叫謝韶筠的名字。

“謝韶筠。”

“嗯?”

“不難受了。”池漪說:“你有我。”

謝韶筠嗯聲,並嘟囔告訴她,她沒事,深夜跟人打遊戲,被同伴稀巴爛的技術重創,撥通這個電話就是想看看她在乾什麼。

池漪仿佛真的相信了,仍用那種很輕地,令人很安心的語調,事無巨細告訴謝韶筠,她現在正在法國,十點參加了一場很重要的商務合作洽談,下午兩點在廠區參觀……

謝韶筠說:“那你快去忙吧,我沒事了。”

池漪說不忙:“你把電話開著,被遊戲創到的小孩也很可憐,需要我陪一會兒。”

謝韶筠沒吭聲。

池漪又說:“不說話也行。”

……

淩晨三點,謝韶筠下榻的酒店門被敲響,當她把門打開

池漪站在門口,

長長的頭發貼著臉頰滴水,白色闊脫褲濺射了滿褲腿的泥濘。

謝韶筠去挨她的手,池漪的手背很冰,像隻軟一點的雪糕。

謝韶筠問,“你不是在法國還有事情嗎。”

池漪說:“是有事情。”

謝韶筠便不動了,她不想叫池漪為她短暫的情緒失控耽誤事情,可是池漪下一句是:“手怎麼呢?”

這一晚上,隻有池漪能注意到,謝韶筠為什麼疼,並一言不發為她處理傷口。

謝韶筠沒有告訴池漪這是刀傷,說自己不小心摔倒了,磕到了一塊上鏽的貼片上。

池漪抬眸睨她一眼:“不會說謊彆勉強自己。”

言畢她又低下頭,從包裡找出一顆不含糖的那種棒棒糖,撕掉包裝,塞到謝韶筠的嘴巴裡。

做完這些,池漪才動作緩慢地把謝韶筠之前胡亂纏繞的繃帶拆開。

雖然她處理傷口的技術同樣不怎麼好,但全程她都很小心翼翼地在做這項並不擅長的事情。

處理完繃帶,池漪麵無表情盯著謝韶筠,大概是氣這道傷口太深了。

謝韶筠挨了挨池漪的手背,試探跟她十指交握,把她的手扣到冰涼的玻璃上,謝韶筠去看池漪的表情,池漪沒有反對,所以謝韶筠吻了她。

現在回憶起這一段的時候,謝韶筠有短暫的失神。

她忽然想到,每回接吻時,池漪確乎不怎麼給出反應,但是她眼睛裡有很豐富的內容,會露出迷茫地,專注地,亦或者難捱、催促、濕漉漉的目光。

大概確實有很多不理性在裡麵,厭惡馮慈念,謝韶筠可以冷漠地看著她痛哭流涕,可是厭惡池漪一點用都沒有。

*

這一天遇到馮慈念隻是謝韶筠昏迷醒來很小的插曲,馮錢錢不再允許謝韶筠與隔壁病床精神狀況堪憂的中年女人待在一間病房。

上午八點半醫生查房,謝韶筠九點離開醫院。

事實所有檢查都是多餘,家裡人都清楚,謝韶筠沒有身體方麵的疾病,昏迷僅僅隻是因為離魂所致。

車裡,再沒有外人了。

謝韶筠問:“怎麼忽然把我送到醫院來了。”

馮錢錢在開車。

謝藏星回她,這一回時間太久,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會醒來。人體長時間無法攝入營養需要靠輸液維持身體正常代謝。

謝韶筠雙手托腮哦了聲,笑著告訴兩人。

“彆擔心,我沒事。”

“怎麼能不擔心。”馮錢錢不輕不重瞪了眼謝韶筠,不知道是不是謝韶筠的錯覺,她媽媽看她的這一眼裡充滿了擔憂。

車行駛到下一個紅綠燈路口,馮錢錢態度堅決說,她這一次來斯裡蘭卡的目的是帶她回家。

“前天如果不是你二姐給你打去很多通電話無人接聽,我們根本沒有人發現你在異國他鄉昏迷兩天。”

馮錢錢擔憂的透過後視鏡看著謝韶筠:“看海半年了,小三,跟我回家。

謝韶筠沒有跟車裡兩人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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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有一搭沒一搭點著膝蓋。

隨後開口說,能不能寬限一個月,她說自己在斯裡蘭卡還有事情要做,比如她的靈感還沒有找回來,身為藍天的飼養員,這隻海豚非常黏謝韶筠,她告訴馮錢錢,自己忽然一走了之,這隻海豚很有可能會餓死。

“雅拉國家公園是斯裡蘭卡5A級景區,園區內所有動物的飼養工作,不會因一位兼職工作人員離職,工作停擺。”馮錢錢無情戳穿了謝韶筠的借口。“而且你下個月要辦畫展,現在回去,才有時間準備後續事宜。”

車內出現了短暫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