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珠子,就在那穿著清極宗道袍的化神劍修身上。
化神期劍修,清極宗,還有十名築基期弟子。
而他,被明華穀暗部——暗花與青玉壇中看不慣他的長老聯手重傷,雖然還能自如行走,真氣運轉卻已經困難。
要煉製疏通經脈的丹藥,必須要複元珠。
亟需之物在與他敵對的名門正派手裡。與此同時,身後的追兵時刻有可能追上。桂若雪身負重傷,卻不急不緩,隻用一根小筆,細細描繪麵具。
黎明時,他又用藥粉使女孩醒來,充作老婆婆與她隨口說了幾句,便離開了小屋。
老婆子耷拉著眼皮在路上走,直至僻靜的山後。此時時辰正好,他從袖中掏出材料,開始煉藥。
藥粉在坩堝中成形,顏色怪異,如彩虹旋轉不休。待到時機成熟時,桂若雪低手,打開戒指上的魂匣。
魂匣中有幽黑的魂魄湧動。重見天日,發出惡毒低語。
“虎落平陽,被你這個小人捉住。”幽黑魂魄說著,嗅了嗅,皺起眉頭,“你這扮相倒是滑稽……傷更重了?哈哈!活該。”
若是有彆的江湖人士看見了桂若雪戒中的魂魄,一定會被嚇一大跳——被他拘在戒指中的,居然是六界惡名遠播的練虛期魔修,石如琢!
石如琢曾是飲冰閣中人,少年天才,刺死老閣主,叛逃魔界,惡貫滿盈,卻已經有數十年不曾現身。江湖上盛傳,他在衝擊合體期時因天雷隕落——那日漫天玄雷,和大石上留下的血跡,就是石如琢隕落的證據。
可誰也沒想到石如琢沒有因天雷魂飛魄散——而是被比他低一個大境界的桂若雪暗算並捉了魂魄。昔日出身名門正道的翩翩桂公子沒有徹底消滅他,而是把他困在戒中魂匣裡。
即使是寧明昧看到此景,恐怕也會抖抖眉毛。
畢竟這位石如琢老兄,在原著裡,可是男主連城月前期的戒中“老爺爺”啊。
亦敵亦友,輔助男主又攫取男主修為,一心向名門正派複仇那種。
隻是這戒指,合該男主五年後在桂若雪試藥的村子裡撿到。如今寧明昧蝴蝶了世界線,它倒是更早在故事裡現身了。
桂若雪姿態悠然,用一枚特彆釵子,從裡麵勾了一縷黑色魂絲出來:“石如琢。你惡貫滿盈,死後能被我用來製藥,是你的福氣。”
那魔修的魂魄陰沉,在劇痛中,竟是桀桀笑出聲來:“桂若雪。你最好彆讓我逮著出去的機會。我會把你一點一點碾死在手心裡。”
桂若雪道:“是麼,我拭目以待。可惜,不會有這一天了。”
魂魄繼續笑:“也是。一個清極宗化神期劍修在那裡,你還想拿到你的東西?做夢吧!”
桂若雪勾起烏色唇角,神態自若:“我不必過去。他自己會求著把複元珠還給我。”
魂絲加入,七彩顏色化作透明。無色無味,七情散已成。
七情散。藥效七日,喜怒哀懼愛惡欲,對凡人無用,直接對修士的魂魄起功效。最後一天,若不得到解藥,中毒者便會因極度的欲/望而死。
桂若雪對著日光,眯眼看了看小瓶中的七情散,和另一個小瓶中同時煉製的解藥。
這時,他聽見匣中的魂魄忽然吃吃地笑了兩聲。
桂若雪無所謂。自從被他暗算捉住當藥材後,石如琢的脾氣便陰陽得很,嘴上不乾不淨,不是說要殺他,就是說要操他。
飲冰閣曾經的天才符修,虎落平陽後,也不過如此風度。
他手指輕輕一推,把魂魄重新關回魂匣裡。魂魄說:“桂若雪,我等你落到我手裡那天。”
桂若雪自然沒有任何反應,勝利者應該有些氣度。
半刻後,老婆婆蹣跚著離開後山。她走在路上,想到那家裡的小女孩,皺了皺眉。
這個偽裝身份,說來也巧。他昨夜離開高家後正琢磨著找個偽裝身份,就在山下恰好看見了這偷窺他的老婆婆。
老婆婆估計是因為好奇,見他回過頭來,嚇得往後一退,一時打滑,居然摔死了。
此人符合自己的偽裝要求,也是意外之喜。桂若雪搜魂讀取她的記憶,將她的屍體處理好後,便製造了□□,來到了這老婆婆的家裡。
老婆婆家裡隻有個領回來不到一個月的女孩。兩人不熟,正好合了桂若雪的意。
這樣想著,她掏出包裡一些碎錢,在攤子邊買了幾個肉包子走。
店主道:“勞婆婆,買這麼多,可吃不完啊。”
說著,她看了一眼旁邊的豆沙包,蹙了蹙眉。
小女孩,是不是愛吃甜的?
等她離開後,店主小聲說:“喲,這勞婆婆發善心了,肯買肉給那野丫頭吃了?”
回到小屋,女孩還在外麵乾活。桂若雪把包子放在桌子上,招呼她進來。
“我出門有事。這就當作你今天的飯。”他說。
他轉身離開,準備喬裝易容去做彆的事。因此沒注意到背後女孩有些受寵若驚、又有些疑惑的眼神。
……
在桂若雪離開後山後,一個身著麻布衣袍的小身影,從石縫中站了出來。
他是孩童模樣,束著發,手中握著一卷書,看上去卻像個陰冷秀雅的小書生。
“清極宗,仙界大仙門?劍修,藥修,修仙之人……”
他聲音童稚,眼眸卻極深極黑,黑窟窿下卻壓著極致狂熱的光——那光中,除了一絲恐懼,還帶著一絲狂喜。
因發現,能使得自己的才能乘風破浪的非凡世界,的確存在、並帶著大事件降臨到他身邊的既驚且懼,且喜。
畢竟是尚且幼稚驕傲的、超常的孩童。
山林間有烏鴉飛起。小男孩低頭沉思片刻,稚嫩聲音說出成人也難及的冷靜的話:“勢者,因利而製權也……是危機?或是時機?”
這是他前幾天在書上看到的。
小男孩又思考了一陣,半晌後,他回身,向破廟走去。
“過幾天,也是時候去高府還書了。”
破廟一如往昔。破碗,冷掉的饅頭,裝著些許輕便錢財的包裹,草席,幾十本書,僅此而已。
小男孩回到自己的草席上坐下。他用碗舀了一點水,就著它啃下乾硬的饅頭。睡在這裡,很冷,很硬,嘴裡的饅頭也如粉末般難嚼。
可他一口口吃下,隻為補充生命,就像沒有味覺一般。
早晨的陽光透過廟宇破敗的窗欞,一條條落在小男孩身上,卻不溫暖,隻有陰森的冷。他咬著饅頭,腦海裡,漸漸浮現出那日在高府門前所見的身影。
纖長的,梳著馬尾的,眼鏡古怪,穿著群青衣衫的美人。
美人腰間綴著劍,高高在上,通身上下,有著不容於世般的疏離冷淡。他抱著手時,像是世間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那是他首次瞥見的,與凡人存在之世全然不同的、像是來自另一個至高的世界一般的驚鴻一角。
旁邊的弟子們也是仙長。可隻有他,使他隻能呆呆地看著他。
超凡出世。
他手指敲了敲桌麵:“找找這類人。而且這類人,在小鎮的環境裡,往往活不長。因此,數量很少,應該很好篩選。”
傘骨粗糙,傘柄處卻光滑,像是上了一層薄薄的漆。
……還好,所有弟子都沒有咬手指。如今受害人,就隻有在床上狂笑的兩人了。
自覺犯了大錯的十五哭著說:“師尊,對不起,我是缺心眼……”
同門醒來,原本要出門的四個弟子也立刻聚到養傷的弟子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