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統:……
所以連半句有良心的話也沒有啊!
“燁地之事鬨得很大,想必過兩日,朝廷的人也會過來徹查。聽說當年五副將之一的蔣姓後人在搬出燁地後,竟然在京城考取了功名,入朝為官。”齊免成說,“等到那時,當年黎族的舊案,也該浮出水麵了。”
“正義得到伸張?真好。”寧明昧隨口道。
“師弟覺得是正義麼?”齊免成忽然說,“遲到的正義從來不是正義。是□□。給旁觀者一點‘我還能好好在這個‘公平的’世界生活’的期望,從而,他們可以死心塌地地繼續為他人的願景賣命。”
寧明昧挑了挑眉,不禁看了他一眼。
這樣偏激陰鬱的話由齊免成說出,是一件十分詭異的事。
齊免成生長於仙界最著名的名流世家齊家,父親是齊家家喻戶曉的家主,母親是久負盛名的天才連聽雨。他出生時雲霞滿天,五歲時就被發現是修仙界千年難遇的變異天靈根,十歲便被當時的清極宗掌門無為真人收為了第一名親傳弟子。
從此人生隨順,所見的一切皆是光明。他見不到師姐兄之間為資源的相互傾軋,因無為真人已為自己的親傳弟子準備好一切,就連爐鼎也考慮上;他見不到凡人們為貧乏的資源打得頭破血流,因齊家的鑄劍生意能給予他需要的一切;他在魔界遊曆,也不用擔心大修士對他下死手,因所有人都知道,他不僅有一個做大家主的爹,還有一名曾以心狠手辣、睚眥必報聞名的天才母親,連聽雨。
在他看來,“公平正義”應是理所當然的,做聖人也是理所當然的。因他就生活在這樣的世界裡。
因此,這樣的齊免成是絕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來的。
察覺到寧明昧在看他,齊免成笑笑:“不過師弟對那孩子,可真是關心。師弟一路驢車勞頓,路上累得連話都沒力氣和我說。結果到了連家,師弟也不想著先休息一陣,與我分彆後,就立刻去看他。”
如果說前半句話還算是師兄弟之間的客套關心,後半句話就有點不對勁了。
這話聽起來……怎麼就像是有一股拈酸吃醋的味道似的?
周圍連家下人人來人往,都在看他們。寧明昧說:“他身受重傷。”
齊免成:“是。那孩子確實身受重傷,十分柔弱。隻是我前幾日,也身受重傷。”
寧明昧:“……”
還好,大庭廣眾之下,齊免成沒有從嘴角又滴下一縷血來。
這是那隨時滴血的特異功能消失了嗎。
還是說齊免成平日裡隻要有外人,就都是光風霽月的模樣。唯獨在私底下麵對他時看起來像個戲多的人工智障?
寧明昧從不內耗,隻會轉移話題:“我們如今是在哪裡?”
說話間,他們已經走過了連家為他們劃分居住的彆館,到了一處新的地方。
齊免成道:“不知道。我從前沒來過連家。”
……這是迷路了嗎。
“連家也是師兄的外祖家,師兄從前沒有來過嗎?”寧明昧說。
“我母親連聽雨雖然曾是連家人,但自她離開連家後,她與連家再也沒有瓜葛。”齊免成淡淡說,“此時我過來一趟,也不過是為了取回母親的遺物罷了。”
等一下……連聽雨?
是那個被魔尊提到的,和禍國妖妃將蘅有一腿的連聽雨?
寧明昧可沒忘記他和將鐸的仇。他立刻道:“師兄,我真抱歉聽見這個消息。”
齊免成道:“無事。家母去世已經有幾十年了。”
寧明昧道:“師兄節哀。久聞令堂大名,我對師兄令堂與連家之間的關係也很好奇。不知道師兄方不方便說?若是不方便,也沒有關係。”
說著,寧明昧又走了幾步,卻發現齊免成停下腳步,於是道:“師兄怎麼了?”
“沒什麼。”齊免成的麵容在柳條的陰影下半明半暗,“隻是突然發現,師弟好像隻有在需要我幫忙時,才會主動叫我一聲師兄。”
寧明昧睜眼說瞎話:“有麼?我們清極宗師兄弟,不是向來最團結互助了嗎?”
齊免成忽然笑了。
“是啊。”他說,“所以我得想想辦法,讓師弟更多地覺得我有用才是。”
最後那句話不像是來自穩重自持的齊免成齊掌門口中的。
而像是一條蛇,在暗中嘶嘶吐著信子。
如果寧明昧此刻回頭看他,他便能看見齊免成毫不掩飾自我的雙眼——毫無笑意,毫無身為人的同情,更像是深淵中的捕食者。
可寧明昧沒有。
“是麼?師兄是清極宗的掌門。誰敢說清極宗的掌門沒用?”他說。
淡淡一句,如躺在窗邊的慵懶的貓,眼眸善於夜視,伸爪四兩撥千斤。
齊免成道:“是麼,可我總覺得師弟對我很是抗拒。師弟照顧一個陌生的小孩,也與我來得更親密。”
寧明昧:……
他怎麼從這話裡嗅出了一點赤/裸裸的占有欲和征服欲?
“那孩子幫了我的忙,又著實可憐。即使是條狗在那裡,我也會救的。”寧明昧隻作什麼都沒發現狀,麵不改色。
齊免成居然笑了:“是麼,那樣最好。”
……
真是受不了一些不會情緒管理的人際關係者。
“我母親與連家的事,要從幾百年前講起。在那之前,首先要提到連家的功法。”齊免成居然若無其事地把話題轉了回去,“連家的功法是……”
“齊掌門,可算找到你了。”有小廝看見他,氣喘籲籲地向他跑來,“族長請您去德正堂一趟呢……這位寧仙長也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