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明昧與齊免成一起上山。寧明昧走在左邊,齊免成在右邊跟隨。
“八年不見,師弟還是如八年前那樣,沒有改變。而我,也依舊是師弟的師兄啊!”齊免成說著,向寧明昧伸出手來,“師弟,我們已經許久不曾攜手並進……”
……比起沒話找話,你大可以不聊天的。
還有什麼攜手並進,攜手並進是這麼用的嗎,誰什麼時候和你攜手並進過了。
為了防止被齊免成牽手,寧明昧抱著手走在他身側,兩隻手都在袖子裡被遮得嚴嚴實實。他冷淡道:“師兄這次出關,可真是毫無征兆啊!”
齊免成道:“俗話是這樣說的,潛龍在淵,靜水流深。我身為清極宗掌門,如今一舉一動,都是在風口浪尖上,自然要更低調。世人想要低調時,常遭遇的難處在於樹欲靜而風不止。可如今,師弟說我出來得突然,看來這次我出來的方式十分巧妙。”
寧明昧:“師兄,你看你剛才說的那段話,有邏輯嗎。”
終於是忍無可忍了。齊免成這閉關八年,是拿了小學生俗語辭典去背誦吧。
齊免成微笑。為了避免再被怪話攻擊,寧明昧道:“師兄早不出來晚不出來,偏偏在我離開縹緲峰後出來,這著實讓我沒辦法不多想啊。”
寧明昧把這句話的尾音拉得很長,充滿了探尋的味道。
齊免成道:“師弟……”
“……”
“師弟對我這般關注,我實在很高興。是的,師弟離開清極宗,也是我出關的原因之一。雖然有這個原因,師弟專門告訴我,說師弟已經發現了我對師弟的偏愛,這也很讓我心生喜悅。”齊免成道。
寧明昧:……
齊免成:“你我師兄弟同心,其力一定斷金。師弟,我們握手吧。”
寧明昧冷漠地把背後的一把劍遞給了齊免成。
齊免成竟然和劍鞘握手,笑容光明磊落。片刻後,他說:“師弟,其實我出關還有彆的原因。”
“在閉關中,我掐指算出,天地間,會有一場劫數。”齊免成突然道,“這將是天地之間的一場劫數,也將是我的生死劫。”
山風蕭蕭,一時間,竟然帶出幾分陰冷意味。寧明昧罕見地停住腳步:“生死劫?”
“是。”
“師兄應該有很多逃離生死劫的方法才是。”寧明昧輕哂。
“避無可避,逃無可逃,唯有挺身直麵。”齊免成話語裡竟然絲毫沒有麵對死亡的畏懼,“若是沒能度過這場生死劫,結局也不過是與天地同壽罷了。”
化為天地之間的一枚塵埃,怎麼不算是與天地同壽呢。
寧明昧這次罕見地沒有對齊免成冷嘲熱諷。他沉默片刻後,說:“你這樣豁達,倒是有點……”
“出乎師弟的意料嗎?”齊免成道,“哈哈,人生在世,無論如何汲汲營營,最終逃不過的,也是一個生死。不止凡人,不止修者,不止妖魔,多少冠冕堂皇
之人嘴上將大義說得好聽,在真正的生死關頭時,他們卻會爆發出最強的求生本能,比任何人都要張牙舞爪,麵目可憎。任何人都將如此。”
“有的人不是這樣的。”
這句話突兀地、卻很輕柔地從寧明昧的唇間吐出。吐出這句話後,不僅齊免成眉眼微動,寧明昧也是一愣。隨後,他又恢複了素日裡的冷靜,道:“貪生怕死,也是人之常情。”
“確實。唯一可怕的,是一個人無法承認並接受:他本性裡,是貪生怕死的。”齊免成輕歎一聲,“師弟。”
“嗯?”
“我不知道我麵對死亡時,是什麼模樣。若是到時候看著難看,還請師弟千萬記得,到時候,不要看向我。”齊免成道。
寧明昧正欲開口,另一邊,卻傳來弟子們的報信聲。
“寧仙尊!”
“溫師兄他……不好了!”
來報信的人除了溫思蕙,還有身著藍衣的連城月。
少年原本向著這邊優雅奔來。可當他看見站在寧明昧身邊的白衣青年時,他停住了腳步。
這樣的麵容,這樣的五官……
心底深處仿佛有種迷迷糊糊的記憶在盤升。連城月向來擅長審時度勢。他很懂得通過權勢滔天者的欣賞,來獲得自己需要的東西。可當他第一眼看見此人時,他心底裡竟然絲毫沒有自己的地位應當屈於人下的感覺。
相反,那種感覺如兩極相撞,十足厭惡,十足忌憚。
還有隱隱約約的恐懼。
可此刻看見他和寧明昧站在一起,連城月心中唯有厭惡,壓過了其他。
“師弟,看來你在東疾山,又有了新的偶遇。”齊免成聲音溫和,“不知這位少年是?”
寧明昧道:“他姓連,叫城月。是個不錯的好苗子。”
連城月微微揚了揚下巴,似是想在齊免成麵前展示一下。齊免成看著他這般沉不住氣,心裡暗自想,這時候的連城月,還是太不成熟了。
他道:“是不錯。很適合進煙雲樓。”
連城月:……
“不知這位尊長是?”連城月詢問,可他的眼睛卻看著寧明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