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圖紙年代久遠,顯然是多年前所作。可寧明昧一眼就認出了上麵的內容。
他將戰利品從乾坤袋中取出,又拿出那張從將鐸的戒指裡得來的圖紙。圖紙上的孔雀羽扇,竟然和靈水村這張圖紙上的孔雀羽扇一模一樣!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將鐸是從靈水村得到這張圖紙的?”
不,這不可能。寧明昧以己度人,他若是將鐸,絕對不會拿走一張圖紙就離開。相反,他會掏空這裡。更何況,靈水村怎麼會存儲兩張一模一樣的圖紙?
而且,靈水村現存的圖紙因為年代久遠已經殘缺,各項尺寸都十分模糊。將鐸那張的墨跡卻很新,顯然是之後複原的。
誰有能力複原這樣一張年代久遠的圖紙?這不僅需要年紀大,還需要很高深的知識量。
“……夜合。”寧明昧再度念出了這個名字。
是夜合!
和將鐸聯手,將他們逼入險境的人,一定是夜合!
“她為什麼要這樣做?”寧明昧在得到初步的答案後,首先感覺到的是更大的謎團,“她是千年前的人,她與星火島之間也是千年前的事故。我對她有什麼威脅,能讓她一定要除掉我不可?”
寧明昧暫時沒有頭緒。於是他更仔細觀察原版圖紙細節。
連城月也在旁邊看見寧明昧對比兩張圖紙。他雖然不知道夜合是誰,卻已經把這個名字暗暗記在心裡。此刻,他看著圖紙,忽然道:“仙尊,如果是我的話,我是沒辦法複原這張圖紙的。”
寧明昧:“廢話。”
連城月道:“圖紙上絕大部分的尺寸都已經遺失,還有材料列表。如果不是曾親眼見過這張圖紙的完整模樣、並對其十分了解的人,是不可能將它還原出來的。我的意思是,繪製這張圖紙的人,年齡一定很大,比這張圖紙損毀的時間點,還要大很多。”
還要大很多……
一個想法出現在寧明昧的腦海裡。他尚未抓住想法背後的底層邏輯,卻已經將這枚圖紙小心地收入了包裹中。
“帶回去做下碳十四檢測,確定這張圖紙的損毀年代……”寧明昧心道,“不過,為什麼我的直覺讓我要這麼做呢?這背後又會有什麼線索呢?”
靈水村財產被搜刮一空。寧明昧向禁地深處走去。連城月走在他的身後,他越往深處走,越覺得自己的太陽穴跳得厲害。
那種感覺混雜著壓抑、痛苦、憤怒與恐懼。越是靠近禁地深處,他越覺得自己的整具身體、乃至自己的整個靈魂都在跳動。它們突突地跳著,像是時刻都要將彼此撕裂開。
“你還好嗎?”寧明昧問。
連城月壓抑地點頭。
這裡太深太暗了,像是一個囚籠。在禁地深處,寧明昧點亮手中法術,終於看見了一具屍骨。
一具被高高地、釘在牆上的屍骨。
屍骨仍穿著神巫的衣服,身體卻已經化為骷髏。它的眼洞裡黑洞洞的,不知道裡麵藏
的是空虛,還是怪物。
它身上還戴著銀飾,隨著微風輕輕搖晃著。在過去,它或許在這裡搖晃了很多年。
在神巫的屍首下,連城月看見一枚長命鎖正落在那裡,連同一隻虎頭鞋。那長命鎖顯然是給嬰兒L的,往旁邊看,甚至還有一個空掉的搖籃。
“這是……”
這是我的“母親”的屍體。
侵入者來臨時,神巫帶著孩子躲到了禁地裡。可是禁地的大陣也撐不了多久了。最終,她決定一個人留下,讓侍女帶走自己的孩子。
屍首身上有他熟悉的血脈。他能感覺到,自己與那屍骨是血脈相連的……連城月循著這斷斷續續的直覺般的聯係向前,卻在往前踏一步時,身體因強烈的力量牽扯而向旁邊看去!
那裡似乎有一個高高的石碑。隻是禁地光線昏暗,黑乎乎的,連城月很難看見其中景象。
可他心臟狂跳。那種心臟狂跳的感覺遠比他看見神巫屍身時來得激烈。他忽然起身,奮步向那石碑、向那已經被破壞的禁錮法陣之上跑去!
“這麼大的陣法,這裡封印著不得了的東西啊。”
雖然已經知道結果,寧明昧仍舊隨著連城月往石碑去。手中的燈光照亮了景象,那被重重咒文封印著的物件,終於出現在他的眼前。
“木雕?!”
被那鎖鏈捆綁住,埋在鐵製的盒子裡的,竟然是一枚木雕!
鐵製的盒子過去應當是被封住的,如今那盒子早已被炸開,連同裡麵的物件也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那木雕則黑乎乎的,看起來是個十歲孩子的模樣。寧明昧略一思索,便明白了。
連城月是被獻祭給神劍鑄造的天魔轉世,也是劍中的劍靈。鳥儘弓藏,為了安全地存放神劍,儲存神劍者自然要將神劍裡那枚充滿怨恨的劍靈與神劍剝離。
劍身被放在清極宗裡。劍骨蘊藏力量,被放在爐鼎的身體裡。至於劍靈的靈魂,也需要一個依托物。
於是,古人選擇了這個十歲孩子的木雕為依托物。他們把不甘的劍靈鎖在木雕上,讓他生生世世待在黑暗裡,再也無法為自己被祭劍而複仇。
又或者,他想要複仇的理由,不隻是“被祭劍”。
……
“啊!”
寧明昧聽見淒厲的慘叫聲。他轉頭時連城月已經跪下。青年捂著自己的眼睛,不斷地有血淚從眼裡滲出。
“他在恢複記憶了。”
寧明昧聽見了許久未聽見的係統的聲音。係統說:“你不上去救他嗎?”
是救他,還是站在原地?
寧明昧沉默片刻。最終,他還是上去了。
眼裡滾燙著,像是有血淚,像是有熱意在灼燒。但在那恐怖的熱度中,還是有一隻冰冷的手,撫上了他的手背。
儘管他的話並不好聽:“冷靜點,很快就好了。”
寧明昧掏出蓮燈,用柔和的能量為連城月治療眼睛。他麵沉如水,口中念念有詞。係統又陰魂
不散道:“想不到你很關心……”
然後它發現寧明昧正在用嘴念連城月的急救賬單。
係統:……
在幽暗的禁地,囚人的石碑,陰森的鐵棺前,唯有手持蓮燈的寧明昧,是一點小小的微光。
微光照在連城月的臉上。
“……娘。為什麼要帶著我……去死……”
寧明昧聽見連城月的聲音。
儘管在加固封印時,寧明昧已經看見了部分關於劍靈的回憶,此刻從當事魔鬼的口中吐出這話,卻依舊讓人不忍。寧明昧計算賬單的口速,都下降了五成。
忽然就在此刻,就在能量流轉間,一幕幕畫麵在以能量為依托,傳遞進了寧明昧的腦海裡!
很快,寧明昧意識到,那是劍靈的記憶!
劍爐前,他掙紮、他逃跑,卻被母親死死擁抱著,帶著他一起跳進了劍爐。那樣的懷抱是如此溫暖、如此柔軟,卻來自一個自稱愛他,卻被“大義”所感召的母親。
“天下需要我們去拯救,等天門被打開,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會好起來的……我們的族人,也會過上不被人排斥的日子……”
劍爐好燙,劍爐好疼啊!為什麼要犧牲我,為什麼要讓其他人活下來!
“他”從神劍裡睜開眼睛。終於,他成為了神劍的一部分。神劍因為他身為劍靈而變得極其強大。他的母親卻失約了,仿佛自我感動似的,沒有遵守那“一起祭劍”的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