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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婚陰(24)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可容臉上露出又哭又笑的表情,失魂落魄地被陰差壓走。

戲鶴看著她的背影久久不語。

一個矮小的蒼老的身影出現在他身邊, 摸摸長胡子,看著鬼門一點點關上:“也是可恨之人, 必有可憐之處。”

戲鶴回頭, 看向土地,拱手行禮:“這次多謝土地爺幫助。”

“哪裡哪裡,”土地爺笑得滿臉紅光, 腰上彆著打更的道具,“倒是道長這次拯救一村於水火之中立下如此大的功德, 日後位登仙班,還希望多照顧小神一二。”

他本來就不是主神,當然談不上隨意驅動副本裡的人物。

隻不過是作為道士有和土地之類小神溝通的能力,又在發現鬼新娘後與土地聊過,勸說他為自己改變打更時間。

但是□□在經曆一係列計劃破產之後, 心理防線極為薄弱,又對操控他們命運的人執念深重,自然而然就相信了他這個謊言。

一切結算完畢, 係統麵板展開:

【任務三:讓副本boss臣服(5/5), 已完成。】

【前置任務:讓一位boss/玩家相信您是主神, 已完成。】

【神格生長中……】

【副本結算完畢:

恭喜任務者,您已經完成第一個副本。

《婚陰》副本已經掙脫主神控製,為您所有。】

眼前副本的一切都像是起水霧一般變得模糊而遙遠, 戲鶴閉上眼, 感到自己的靈魂突破身體悠悠飄出。

而副本則在他身下不斷的縮小, 逐漸化作一個散發著紅光的小點, 被係統引導著進入他的靈魂深處。

在他靈魂深處,那一小片灰蒙蒙的殘缺的神格,開始散發出淡金色的光芒。

新鮮的神力噴湧而出,頃刻之間充滿他的身體。

戲鶴伸出手,五指向中間合攏,像是要把這股力量抓在手中。

係統麵板展開:

【神格初步修補完。】

在係統麵板之中多出一個淡金色的神格技能欄。

上麵出現的是三個技能。

欺詐:信任是對準自己的利劍

恐嚇:恐懼所及之處,你無所不能

兩個技能被一條線連接,轉向第三個灰色的按鈕。

上麵寫著,化虛為實。

係統在這個尚未激發的技能標上重點。

這就是讓他徹底篡奪主神神格,掌握無限流的關鍵技能。

當其他人因為他生出畏懼之後,他激活了恐嚇。

但其他人相信他而被他的言語所欺騙時,他激活了欺詐。

那麼化虛為實,又需要他從副本裡學會什麼?

星火係統沒有給他休息的時間,幾乎是立刻就將新的三塊卡帶展現在他麵前:

【請您挑選第二場遊戲。】

戲鶴目光在每個卡帶的封麵上掠過,最終定格在一個格外純白的封麵上。

這個卡帶的封麵上沒有任何人死去,應該是一個第一次開放的副本。

而在那純潔的不沾染半分血腥的封麵中央,用精湛的畫技不厭其煩細細描繪的是一個溝壑分明的大腦。

光線從封麵的頂端的燈打下來,將這顆白中透著淡淡粉色的大腦照得新鮮鮮嫩,充滿生機與活力。

隻是,大腦投下的陰影卻不是大眾熟悉的半球型。

戲鶴纖長的手指沿著陰影勾勒出它的輪廓。

“老鼠。”他說,“那麼,就是這個副本。”

係統沒有對他的選擇發表意見。

【您已選擇遊戲副本《鼠疫》。】

【遊戲載入成功,祝您遊戲愉快!】

純白。

這是戲鶴睜開眼後第一個感覺。

純白的牆壁,純白的天花板,純白的辦公桌,純白的工作服。

一絲絲的灰塵,一絲絲的汙漬,都不允許存在於這個世界。

溫暖,明亮,高潔。

戲鶴緩緩坐起身。

這個遊戲副本還尚未被人開啟過,完全在主神的控製之下,隻不過是因為沒有非自然力量,這才給了係統把他送進來的機會。

但是,代價是此次他代替的身份遺留下來的記憶很零碎,像是被人隨意修剪的七零八落的植物。

目前,他擁有一間獨立的辦公間,坐著的人體力學椅子也格外的舒服,舒服到讓人昏昏欲睡。

不怪他犯困,畢竟這個身體已經高強度連續工作了四十個小時。

可以推斷這個身份職位並不低,同時在這個組織的日常運轉裡也非常重要。

“戲醫生!”

辦公室的門被人急促的敲響,伴隨著年輕女孩焦急的聲音。

一名醫生。

戲鶴目光落到桌上的文件夾上,上麵貼著便利貼,標注的內容是:醫療計劃,記得帶著。

他進入狀態,說話的聲音溫柔而不乏威嚴:“進來。”

進門的是一個穿著護士裝扮的年輕女孩,踩著高跟鞋,梳著漂亮的妝,隻是神情頗有些焦急:“很抱歉打擾您的休息了,但是上麵安排下來一個非常著急的工作!”

“好,請帶我過去。”戲鶴拿起放在桌上的文件夾,跟著護士小姐走入走廊。

這個世界的科技水平遠高於頭一個副本。

他們穿行的空中走廊四周都是透明的玻璃,估計是用著投影什麼的,一眼看過去隻有藍天白雲而沒有城市。

一群又一群穿著白大褂的工作人員在走廊裡匆忙來回,好似翩翩飛於雲端上。

從上到下,這個機構像是被包裹在巨大的蛋殼之中。

戲鶴想起剛剛路過樓梯時看到的張貼在牆上的樓層結構圖。

而從來往人神色的焦急來看,這個機構已經忙碌很長一段時間了。

護士小姐一邊在前麵領路,一邊儘職儘責地介紹這次的工作:“這可是一次難得的實驗機會,之前您一直努力推動在臨床上使用的最新藥物plague終於有大顯身手的機會。”

plague

戲鶴眉毛一揚,這個藥物的名字怎麼會是瘟疫,或者說是……鼠疫。

它是這個副本的名字。

戲鶴又想到卡帶封麵上大腦投下的無比接近於老鼠的陰影。

護士小姐帶他進入電梯,摁下地下一層的按鈕。

電梯門打開的時候,早早有兩個男人在那裡等著。

高大俊朗,挺拔淩厲,訓練有素。

他的目光從他們身上藍金兩色的製服身上劃過,又落在胸前的徽章上。

盾牌和刀劍。

像是警方軍方的製服。

他翻找起腦海裡碎片般的記憶,終於確定:兩人都是公共安全部門的人。

就是稍微靠前站一點的人明顯年紀更輕,地位更高。

少年得誌,但臉上並沒有驕狂之色,手上有厚厚的老繭,應該是憑自己的能力從底層爬上去的。

不過,此時這位官方來客臉上的微表情……

戲鶴讀出他的猶豫不決。

那麼,這人來找他恐怕不是出於公務。

戲鶴按照身份卡的人設露出一個溫柔親切的笑容,對著兩人點點頭。

來人似乎被他這個笑容鼓勵,也回應了一個有些苦澀無奈的笑容,抿緊唇片刻,遲疑著開口:“戲醫生,這次請您儘力而為。”

他說的極為誠懇,抬頭看過來的眼睛裡麵寫滿鄭重的期盼。

一個理想主義者的期許。

戲鶴腦海裡劃過一句話,但他還記得他要扮演的身份非常敬業,非常具有職業道德。

所以,他沒有多做保證,隻是點頭:“會的,我會儘我所能,完成我應該做的事情。”

來人嘴唇蠕動片刻之後,終於是沒有多說什麼,隻是一點頭:“好。”

戲鶴和護士的身影遠去。

這個電梯明顯是個特殊通道,開門之後就是兩位官方來客等待的走廊,走廊儘頭,隻有一扇門。

門上名牌寫著消毒間,黃黑兩色的巨大警告張貼在門正中間。

護士率先上前一步解開大門,並且記錄下兩人的訪客信息。

進門之後是一係列的消毒措施。

冰冷的消毒液從頭頂的噴頭落下,衝刷儘他們從外麵沾染來的一切病菌。

再往後麵是更衣室。

戲鶴進入其中,換上包裹嚴密的黑色防護服。

不同於平常能夠看到的玻璃麵罩,這裡的麵罩和防護服連為一體,像是航天服一樣將整個人包裹在其中。

他又檢查防護服,注意到防護服的布料不僅僅是防水和隔絕細菌,還格外的柔韌,不易撕破。

他穿戴完畢後,注意到在更衣間的角落裡麵居然還有一個醫療箱。

是那種非常典型家中常備的白色小醫療箱,紅色十字大大地印在醫療箱正中央。

某種程度上很符合各種文藝作品裡醫生出場時隨身攜帶的醫療工具形象。

他拎起來,注意到箱子很輕。

於是,戲鶴打開鎖扣,驚訝地發現,裡麵隻有簡簡單單的一個針管,一個安瓿瓶,瓶子裡麵有淺粉色的試劑。

不是護士所說的plague。

上麵用一行花體字寫著:salvage

搶救,救贖。

比起鼠疫更像是一款藥物。

戲鶴關上醫療箱,提上箱子,推門而出。

護士沒有更衣,而是拿著一頂帽子和一張麵具過來。

帽子是黑色禮帽,似乎和醫學格格不入。

而麵具是一張帶有長長鳥喙和玻璃眼眶的皮質麵具——中世紀常見的瘟疫醫生的鳥嘴麵具。

護士:“之前您的麵具後麵拉繩散開,我給您重新編好了,您試試怎麼樣?”

戲鶴從善如流地戴上帽子和麵具。

麵具估計是定製的,材料厚實舒適,非常貼合防護服外表麵,佩戴起來雖然有點沉重,但不算難受。

護士引著他向後麵的走廊走去。

這一次走廊的儘頭是一扇大門。

門上,掛著一扇巨大的全身穿衣鏡。

護士按照手冊開始例行提醒:“請確認裝扮,請您務必記住現在的形態。”

戲鶴順著她的提醒抬頭,在穿衣鏡裡安安靜靜站著的是黑衣黑帽的鳥嘴醫生。

以病為食,驅瘟除疫。

他仿佛下一秒就會長出鴉羽,翩然降落在瘟疫橫行之地。

“確認完畢,”護士拿著手冊,再次播報任務,“您之前應該已經看過文件,我們已經鎖定一間公寓。”

“您的任務是記錄和輔助清除,當然,”護士歎息一聲,低聲告知,“上麵人的希望是,您能把最重要那位留下來。”

上麵的意見多半和那位來客的意願相反。

戲鶴看向走廊末端的攝像頭,這段話估計不會被拍下。

他沒有說好還是不好,催促道:“開始吧。”

吱呀——

厚重的門被打開。

第25章 疫醫(1)

叮咚, 門鈴響起,來自無限流遊戲的包裹準時送達。

連惇從椅子上站起來,主動打開門, 果然看到兩個包裹躺在地上。

都是黑金交織的配色,一張快遞單上寫著他的名字, 另外一張則寫著, 戚煥。

“組隊成功,”他美滋滋抱起包裹往回走,“靠你那張s級副本入場券兌換的, 應該是個沒有人開發過的副本。”

戚煥嗯了一聲。

他正坐在桌前,桌椅對他來說略小, 微微躬身,露出流暢野性的背部曲線。

遊戲終端投出的屏幕在白色的桌麵上,無數信息從他深黑的眼底流淌而過。

連惇手快地拆開包裹,看他這專注的作態,忍不住又嘖嘖兩聲:“老煥啊, 上個副本是怎麼回事,你這是被什麼小美人勾了魂迷了心,這幾天那叫一個輾轉反側, 寤寐思服。”

戚煥感覺自己的心臟好像被輕輕抽動一下, 臉黑下來:“沒有。”

他目光看向自己的左手無名指, 在脫離副本一周之後,無名指上那條淺淺的紅線留下的紅痕已經消散。

隻是他很清楚,他與戲鶴之間的聯係並沒有被斬斷, 隻是暫時隱藏起來。

隻要戲鶴隨意的勾動手指, 戚煥的心臟就會不受控製的抽痛。

生生世世, 糾纏不休。

他翻找許多資料, 這會勉強停下來,側頭看向擔任十大公會會長的朋友:“你們公會有沒有遇到過那種很特彆的NPC?”

“讓你一見鐘情定紅線的NPC?”連惇是知道他手上這根紅線的,調笑道。

“很明顯他知道玩家和遊戲的存在。”戚煥思考著措辭。

“打破第四麵牆的角色,”連惇聳聳肩,“這算是遊戲裡常見的設置,主神的無限流遊戲裡有那麼一兩個覺醒角色也很正常。”

“不,且不說《婚陰》副本從那之後被永久關閉,並且從a級升為s級,”戚煥覺得很不正常,他見過那些所謂的覺醒角色,但他們的精神狀態和戲鶴完全不一樣,“我還覺得……我們還會再相遇的。”

連惇終於收斂住臉上笑嘻嘻的表情。

他相信自己朋友的直覺,摸著下巴回憶起公會裡無數玩家經曆過的特殊副本:“你的意思是,你覺得副本的關閉和升級都與那位NPC的出現有關?但副本關閉之後,那個NPC也會被鎖死在副本裡。何況,就算沒有副本關閉這回事,如果一個玩家不是進同一個副本,絕無可能再次遇到相同的NPC。”

“最早的時候我們認為主神的無限流遊戲是遊戲數據, NPC可能也隻是一組NPC數據隨時可能被清洗,修改後投入新的遊戲副本,”連惇回憶起無限流遊戲剛剛降臨人類世界的那一年,到底忍不住歎息,“但是很快我們就發現,與其說是遊戲,還不如說,每個副本都是真實存在的世界。”

“已經被無限流主神統治的世界。”戚煥淡淡道,“在我們之前有許多世界被主神吞噬,而我們是他正在享用的甜點,或許以後也會被他切割成無數碎片,用於入侵其他世界。”

這是多元世界論的觀點,也是現在對主神的無限流遊戲的主流認識。

“聊那個乾嘛,趕緊拆快遞。”連惇哼一聲,拿起裁紙刀嘩啦啦打開包裹。

呈現在他們麵前的是潔白的乾淨無比的卡帶,唯有中心的大腦與投下的老鼠陰影讓人心生悚然。

“果然是沒有人進入過的全新副本,我們找不到攻略。”連惇打開自己遊戲終端,劈裡啪啦投入一萬點積分,“我已經解鎖遊戲簡介。”

他將遊戲麵板共享給戚煥,上麵赫然寫著:

【《鼠疫》

高科技副本,無超自然力量。

預計生存率:0.001%.】

戚煥評價:“像是生化危機類型。”

“需要多準備一些醫療類型和生化防護類型的裝備。”連惇摸著下巴,“我們公會最近新進一批,你要是選擇加入的話……”

戚煥默默拿出一張閃閃發光的金色卡券:“我不加入公會。”

“開荒劵。”連惇磨磨牙,“使用條件是未經人探索過的副本,作用是,死亡後靈魂回歸主神空間可使用積分重塑身體。”

連惇眯起眼睛:“你這次怎麼連這等好東西都舍得拿出來?”

戚煥言簡意賅:“裝備。”

顯然,這位狐朋狗友還是那個一毛不拔的鐵公雞。

財大氣粗的十大公會會長隻好憤憤地挑選三件保護裝備轉給戚煥:“說!”

理直氣壯,非常具有金主風範。

戚煥:“現實副本入場券。”

“難怪。”連惇推推鏡片,一道冷光從鏡片上閃過。

現實副本是指那些被主神力量完全侵染的他們世界的個彆區域。

根據無限流管理局最近的汙染檢測報告,北歐那邊,已經有一塊區域的汙染水平上升到現實副本的強度。

隻是這一區域主神暫時還沒有開放。

那麼戚煥消息裡即將掉落的限時副本門票,多半就是那個副本。

他對現實副本誌在必得。

因為現實副本極度危險,但也會掉落至關重要的神級道具——有一個傳聞就是,這些道具將會是戰勝主神的關鍵。

“闖副本總比等抽簽好。”連惇活動手腕,磨刀霍霍,“上一次現實副本需要十個名額,玩家隻通過副本得到七張,剩下的三張就在60億玩家裡抽簽,得到門票的還全是低級玩家,直接被主神送去當炮灰。”

準備完畢,兩人同時拿起遊戲卡帶,插入無限流終端。

下一秒,眼前景色變化。

“吱吱吱……”

“吱吱吱……”

低低的叫聲,爬動的聲音,粗硬的毛發和牆壁摩擦的聲音……

混雜的聲音在腦海裡忽遠忽近的響起,不斷盤旋回蕩,直至天際。

戚煥睜開眼,瞬間從夢魘般的黑暗中醒來,撐著床坐起來,仔細打量周圍。

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的刺鼻氣味,顯然和副本暗示的一樣,此時正處於瘟疫大流行期間。

他所在的房間是一件裝飾簡潔的單人間,憑風格分析,有些美式田園的味道。

透過窗戶,可以看到遠處層層疊疊的高樓,那些樓都被籠罩在不祥的白霧之中。

戚煥低下頭,可以看到彆墅花園。

花園似乎是正進入冬季,帶著難言的蕭條,樹木枯敗,隻有一隻黑貓正趴在樹梢上,漫不經心的甩動著尾巴,曬著太陽。

房間裡的小球忽然亮起,顯示出當前的時間,淩晨7點。

緊接著它就按照計劃,開始播放起一天的早間新聞:

“機器人製造工廠大罷工正在進行中,工人們宣稱,絕不會製造出讓自己下崗的罪魁禍首!”

“另外一場大型遊/行活動起因是疫情期間的隔離措施,他們的口號是生命誠可貴,自由價更高。”

“防護頭罩價格居高不下,中央政府正在調控,提醒廣大市民無需驚慌,無需搶貨囤貨。”

“連環□□殺人案日前引起廣泛關注,公/安部門宣稱七日之內必定破案!”

“鄰居老奶奶宣稱,他們親眼見到碩鼠,專家認為這是特殊光學效應下引起的幻覺。”

……

罷工,遊行,物價崩潰,犯罪率飆升,還有後麵讓人疑慮的碩鼠。

戚煥很快分析出他們處於一個瘟疫大流行,導致社會秩序隱隱崩塌,政府掌控力下降的時候。

接下來的發展或許是瘟疫大爆發,開始在城市裡絕境求生。

係統麵板還沒有展開宣布此次任務目標。

戚煥也沒有得到此時所屬身份的詳細信息,便繼續在屋子裡麵搜查起來。

隔壁屋,幾乎同一時刻,躺在床上的瘦高個男人醒來。

何倉揉著額頭起身,率先聞到的就是濃鬱的酒味,忍不住嘟囔起這具身體,怎麼還有酗酒的毛病?

下一秒他就看到屋子裡擺的琳琅滿目的各種道具。

從兩三盒散落一桌的塔羅牌,再到放在塔羅牌中心的整整五個不同顏色的水晶球,再到地上被人用粉筆畫出的一個又一個奇怪的陣法。

何倉:……

他稍稍動一動,就可以聽到身上傳來金屬碰撞的劈裡啪啦聲。

甚至他低頭就可以看見脖子上密密麻麻掛著的一個又一個銀色十字架。

其中一個項鏈上有著小鏡子,打開一看,他發現自己頭發發白,和胡子亂蓬蓬地混在一起,幾乎遮住大半張臉。

他腰間還掛著兩三個瓶子,上麵分明寫著兩個字:“聖水。”

何倉不信邪地又翻找一二,果然還發現了大蒜和銀色子彈。

“要不是早就查過這是個無超自然力量副本,我就信你的邪。”他喃喃自語,堅強地繼續翻找。

他總算是找到皮夾子,裡麵有幾張美金,上麵還沾染著鮮血。

何倉皺著眉頭嗅嗅,沒有血腥味,感覺像是特意染上去的。

他心裡有個猜測,再次在屋內翻個底朝天。

果然發現幾個試劑瓶。

旁邊的小紙條以歪歪扭扭的字跡上寫著酸紅堿藍。

石蕊試劑,高中生都會應用的化學指示劑。

當然也可以被某些神棍用來顯出血字,用於各種騙局之中。

“神棍。”

何倉確認自己當前的身份,頭痛的揉揉額頭:“希望不要讓我裝神棍去跳大神,還是說這邊走的是神棍真的有用的遊戲劇情?”

他苦笑一聲。

第26章 疫醫(2)

三樓大套間。

“你說孩子什麼時候能去好好上學?”杜春舂熟練地向臉上拍打著粉底。

即使鏡子裡照出的女人高鼻深目, 完全不是她熟悉的亞洲人五官,也完全沒有影響他熟練的化妝。

她的搭檔的項憶無比默契地從後麵上前環住她的腰:“哈尼,我們可以給他一點時間。”

站在他們對麵的是一個男孩。

他的年齡大概七歲左右, 大概比同學要更瘦小一些,留著長長劉海, 遮住臉上一道深深的疤。

杜春舂剛剛在副本裡清醒過來, 就一眼看見這個男孩。

他低沉又陰鬱,以近乎祈求的語氣問道:“媽媽,我可不可以不要這麼早回去上學。”

杜春舂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 深知在副本任務沒有頒布之前,維持身份應該有的態度是最安全的。

通過小男孩的話, 迅速理清他和小男孩的關係和這位母親大概相當嚴厲又充滿控製欲的性格。

於是,她有了之前那樣一邊化妝,一邊隨口詢問的對話。

項憶順利接住戲,對著鏡子一眼看到自己西裝革履充滿精英派頭的打扮。

這種家庭裡父親可能會扮演更寬和的角色,而且他們也沒有必要激怒一個看上去有些陰鬱的NPC。

有父親這句話, 男孩很快就高興起來,低低歡呼一聲,身上的陰沉氣息也消散很多:“謝謝爸爸!學校裡那些人實在太討厭了!我不知道新學校裡會不會也有那些混蛋!”

兩人對視一眼, 又從小男孩的話語中得到新的消息。

小男孩多半是因為臉上的傷疤在學校裡遭到嘲笑和霸淩, 之後被父母帶走搬家到新的城市轉入新的學校。

“放心, 不會的。”項憶摸摸小男孩頭,然後收回手,揪出西裝口袋裡一小片手帕輕輕擦拭手指。

背包裡的病毒防禦裝備同時啟動。

他還記得這個副本和瘟疫有關, 和人接觸之後儘快做好消毒總是好的。

唉, 如果不是為了那張可能的現實副本門票, 他也不至於如此拚命。

之後兩人又是和小男孩一些體貼交流, 總算是把這煩人的小東西打發到樓下去吃早飯。

“我們是被隔離到這棟彆墅,彆墅裡還會有其他人,一部分是玩家,一部分是NPC,不排除病毒已經開始擴散的可能性。”杜春舂開口整理剛剛得到的信息。

“剛剛播報的新聞裡麵顯示現在社會秩序正在崩壞,不排除等會就是從彆墅裡殺出去,我們最好能夠及早整理好食物水等物資。”項憶點頭,開始在屋子裡麵搜尋,順手把給小孩子準備的巧克力等零食塞進一個包裡。

然後,他嗯了一聲,拿出一本小小的證書:“我們這便宜兒子叫傑克,在學校的兒童化學大賽裡麵獲得過金獎。”

杜春舂鬆口氣:“至少不是生物學大賽,不然我們要擔心他是幕後黑手了。”

二樓。

連惇敲門會合的時候,戚煥剛剛打開身份原本藏在枕頭下麵的一疊紙包。

“唔,你這次的身份玩的很野呀。”連惇掃一眼,默默遮住眼睛,低聲吐槽。

不怪他作此反應,戚煥的紙包打開之後散落一整床的是各式各樣的照片。

纖細修長的少年身體毫無遮擋的裸露在鏡頭之下,像是奶油堆成點綴紅色櫻桃的漂亮蛋糕。

秀色可餐,任人采擷。

戚煥快速掃過照片,把這些東西收起來:“不是同一個人的照片,也不是偷拍,感覺像是工業化產出的色/情製品。”

他說著打開手機,鎖屏堪稱不堪入目。

解鎖之後,戚煥果然發現早早下載好的幾個APP,裡麵有大量分享出來的相關內容。

隻不過在這樣一個社區裡,身份原來設置的個人簽名倒是頗有意思。

“守身如玉,等我摯愛!”

大概這就是所謂的堅貞吧。

戚煥搖搖頭:“除了可以確定這個身份是個gay,疑似有一個暗戀的心上人之外沒有彆的內容。他的心上人年齡不大,身材纖細。”

“很正常,美式副本的政治正確嘛,”連惇調笑道,“說不準你的身份是最安全最不容易死的。”

“你那邊有什麼消息?”戚煥直接了當詢問。

他打量著連惇,對方現在滿頭白發蒼蒼,身材消瘦,背微微佝僂著。

從這具身體的蒼老和虛弱程度來講,連惇很難在接下來可能出現的生化危機大逃亡過程中跟上大部隊。

“唉,我的身份乾淨的跟張白紙一樣,”連惇笑笑,不自覺又咳嗽起來,聲音蒼老,“我是個陽光開朗的老人。”

戚煥:……

這樣看起來政治正確的身份還挺不錯,至少我處在二十六歲的青春年華。

他起身:“我好像聽見下麵的彆墅門被打開了,我們下去看看。”

戚煥沿著旋轉樓梯來到一樓。

確實是有人推開彆墅的大門。

來人纖細高挑,一身黑色長袍,像是隔絕外界的防護服,但又比防護服更顯飄逸。

在進門之前,他顯然經過消毒流程,大量還沒有流淨的消毒液,從他的防護服上滑落。

更為矚目的則是他臉上的鳥嘴麵具。

戚煥看到這背影就覺得有些眼熟,緊接著目光就被對方的鳥嘴麵具吸引住。

防護服,鳥嘴麵具,還有手上的醫療箱——一個瘟疫醫生。

不知道是玩家還是NPC,但這份職業在生化危機內副本裡必然會起到重要的作用。

緊接著,這位神秘來客伸出手,握住鳥嘴麵具,向上掀起。

尖細的下巴,嫣紅的嘴唇,紅與白格外分明的顏色瞬間喚醒戚煥的記憶!

鬼新娘!戲鶴!

整個麵具終於被徹底摘下,一張充滿東方水墨畫韻味的臉出現在眼前。

柳葉眉,丹鳳眼,微長的黑發在腦後留一個狼尾。

戲鶴從口袋裡拿出一副金絲眼鏡,慢條斯理地戴上,遮住眼底的銳利之色。

“你好,你可以叫我,戲醫生。”他帶著微笑與久彆重逢的故人問好,“我來此是為了解決瘟疫。”

戲鶴頓了頓,直視著戚煥的眼鏡,毫不掩飾自己是同一個NPC的事實:“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戚煥眼神暗沉,衝著他微微點頭。

戲鶴剛好試驗欺詐功能,係統快速檢測戚煥當前對他的信任度。

係統:【信任度:50

他相信您能在利益驅使下和他達成合作,但不確定您的目的,因此時刻警惕。】

居然還有50?

戲鶴腦海裡閃過無數方案,但最後決定還是先多使用一些恐嚇方麵的力量。

他開口:“既然我已經到這裡,還需要給醫療部門打個電話。”

看起來他這一次作為NPC的任務就是協助彆墅裡的人抵禦疾病。

戚煥沒有全部相信,警惕看著戲鶴脫去身上的防護服,並將其打包好放置到外麵的黃色垃圾桶,之後從口袋裡抽出手機。

“沒電也沒有信號。”戲鶴微微皺眉,像是一位專業的醫生在正常的職業流程中遇到難題。

戚煥主動幫忙:“可以試試我的。”

他習慣性遞出手機,剛好手機屏保亮起,一張充滿張力的圖片躍入戲鶴眼底。

“嗯……”戲鶴聲音拉長。

戚煥什麼情況沒見過,但麵對和自己綁定紅線疑似有些曖昧的男性暴露出自己可能是個gay,這種場景還是讓人大腦過載。

“很酷,”戲鶴點點頭,從容地融入這個國家的反歧視風味,“性向平等,我懂的。”

說完他禮貌地後撤一步,保持兩人間的距離。

戚煥:……

背後下來的連惇剛好聽到最後幾句對話,沒忍住笑出聲。

“您好,醫生先生。”他不知從何處摸個拐杖,可以有些蹣跚的走下來,臉上的笑容迅速變得慈祥起來。

“您好,”戲鶴和他握手,打量著他的臉色,“您的嘴唇有點發紫,指甲蓋也是,您是有心臟方麵的問題嗎?還請及時服藥。”

看起來是個正兒八經的醫生。

連惇心裡有了判斷,跟著點頭,從口袋裡拿出藥,轉頭去餐廳找水服下。

在他們兩人交流的時候,一樓的動靜也其成功引著其他住客走下樓,不一會的功夫,餐桌兩邊就坐滿了人。

戲鶴站在餐桌主位,按醫療箱擺放在桌上,目光從到場的八人身上掃過。

總共有五位玩家,三位npc。

係統及時播報恐懼值。

剛剛進入副本,這些玩家的精神狀態十分穩定,恐懼值基本上都處在0~10之間。

他清一清嗓子開始介紹自己:“你們好,我是來自B市第一醫院的傳染科醫生,你們以後可以叫我戲醫生,將在接下來一段時間裡負責這座彆墅裡所有隔離人員的醫療需求。感謝大家配合政府的防疫措施,來到這座彆墅隔離,在鼠疫大流行期間,希望我們可以團結合作,共同度過這段艱難的時光。”

玩家們都主動鼓起掌來,犀利的目光上下打量著戲鶴。

戲鶴從他們眼中看到了評估,警惕,懷疑和一些信任。

在一場瘟疫流行的副本裡,身為醫生的角色可能是最重要的好人,也可能是災難的來源。

欺詐功能亮起,為他評估各位玩家的信任度。

【連惇:20

項憶:30

杜春舂:23

何倉:5】

戲鶴在心裡微微一笑,打算讓自己在玩家心目中的信任度變得更高。

他慢條斯理的從醫療箱側麵抽出一疊宣傳單。

“我想大家應該對鼠疫的具體症狀有所了解,但在這裡還是需要不厭其煩的再多囑咐兩句。”

“這不是單純的身體上的病變,”戴著金絲眼鏡的醫生微笑著伸出食指,輕輕抵住太陽穴,“這是一場精神上的瘟疫。”

第27章 疫醫(3)

精神瘟疫。

所有玩家心生悚然, 不約而同的打開麵板,查看自己當前的精神值。

果然,自從進入副本後不久, 他們所有人的精神值都有輕微的下降,顯然是已經受到影響。

連惇默默給戚煥發私聊:“精神值97, 我已經使用上持續恢複精神值的道具, 你怎麼樣?”

戚煥:“100。”

連惇:?

果然如此,絕對理智了不起啊!

媽的,連惇在心裡罵罵咧咧, 又給自己裝備上一罐回複道具。

交談之間,戲鶴也把傳單一一發下去, 同時輕聲介紹起這場鼠疫的情況。

“plague,新時代鼠疫,起源時間不明,0號病人尚未找到,大流行已經超過三個月, 除了在人和人之間互相傳播,我們還可以確定的是,它的一個傳播途徑就是老鼠。”戲鶴笑笑, “當然, 每一棟隔離彆墅都進行了足夠的滅鼠處理, 還在院子裡養一隻可愛的貓,妙妙。”

他說著停下來看向不知何時已經走到門口的黑貓。

戚煥對它有影響,剛剛醒來, 在房間裡的時候便從上麵見到過這隻黑貓。

它皮毛油光水滑, 腳步輕盈, 身材纖長, 不是那種經常被人投喂零食以至於膨脹的豬咪,一舉一動都透露著獨立,力量,優雅,神秘與野性。

這隻有著白手套的黑色貓咪慢條斯理的蹲在門邊,似乎聽到裡麵人的介紹,友好地咪咪兩聲。

戲鶴和貓對視片刻,溫聲道:“歡迎我們的夥伴。”

餐桌邊的人紛紛鼓起掌。

戚煥打量著,注意到帶著孩子的夫婦和那個神父打扮的男人態度相對熱情,至於剩下的人,則都隻是稀稀拉拉懶洋洋的鼓掌。

玩家和副本NPC涇渭分明。

戲鶴在交流完畢之後繼續介紹這次的瘟疫:“不幸罹患此等疾病的病人,會在極度痛苦之中死去,屍體上會有大量仿佛是老鼠撕咬過後留下的潰瘍痕跡。”

他說著翻開傳單,指著其中一張觸目驚心的照片。

姿態扭曲的屍體青白的皮膚上皮肉翻卷,像是被某種齧齒動物狠狠撕咬啃噬到幾乎能見到骨頭的地步。

這樣的傷口不止一處,幾乎遍布全身,使得整具屍體血肉模糊到不成人形。

即使是見慣各種殘相的玩家們,見到這一張圖片都是本能瞳孔收縮,更不用說NPC們,不約而同地都發出惡心的聲音。

杜春舂皺起眉捂住小孩的眼睛,及時做出一個母親角色這個時候應有的反應。

星火係統播報:【玩家恐懼值統一上漲10點,恭喜宿主。】

當然,不包括戚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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