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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得一顆星 袖刀 75703 字 10天前

“姐,你明天開始上班?”沈明川的話拉回了沈圓星的思緒。

她將視線從車窗外收回。鴉羽般的長睫在她眼下拓下陰影,一雙精致漂亮的狐狸眼勾人又嫵媚,隻單單瞥人一眼, 那眸子裡氤氳的風情便能把人魂兒勾走。

沈圓星輕嗯了一嗓, 語氣寡淡, 聲線低冷卻又帶著成熟女人的性感:“剛出了個案子, 交接的同事要臨盆了, 沒法耽擱。”

“那你的住處……”

“先住酒店, 這兩天你要是有空, 幫我看看房子。”

“行,包在我身上。”沈明川笑著應下,“你這次來月城就是太突然了點,不然我能早點著手安排,一定給你安排得妥妥當當。”

沈圓星也笑了下,側目看了眼駕駛座眉眼輪廓成熟英俊的男人,滿眼欣慰,“阿川也是個可靠的成年人了。”

過去的七八年時間裡,沈圓星和沈明川也是聚少離多,姐弟關係不及小時候那般密切。

自從沈明川在國外留學時和李靜依談了戀愛,他整個人的畫風發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年少時怯生生的少年成熟穩重了許多,做人做事甚至比沈圓星更圓滑靠譜。

也算是挑起了沈家的大梁,很是讓沈峰欣慰。

反倒是沈圓星,這些年忙於學業和工作,身心都撲在這兩件事上,對家裡的關心偏少。

也就每個月固定給沈峰彙些生活費,好讓他老人家攢起來以後養老。

之前的工作雖然是在S市,但沈圓星並沒有住在家裡。

她都是在外麵租房住,有空才回家看看老爺子和沈峰。可她這個職業,一年到頭也很少得空。

家裡七大姑八大姨家跟她同齡的,不管是兄弟還是姐妹,基本都已經談戀愛甚至結婚生子了。

沈峰如今賦閒在家,整日操著老父親的心,隔三差五便打電話念叨起沈圓星的終身大事。

沈圓星自是一一搪塞過去,一門心思紮在工作上,無論是家裡人安排的相親還是生活中遇見的追求者,她一律回絕,不留任何情麵。

用林嬌的話說,她可能是因為前麵兩場戀情都比較失敗,所以對愛情徹底失望了。

沈圓星說不清自己心裡到底怎麼想的,簡單點說……她對身邊的異性似乎都提不起興趣。

麵對追求者費儘心思的討好、製造的浪漫,她的內心毫無波動-

車子開進酒店地下停車場時,沈圓星回籠了思緒。

她看了眼腕表,這會兒下午三點多,不早不晚,但她有一點餓。

於是去酒店辦了入住手續後,沈圓星跟著沈明川出去覓食了。

夜裡八點左右,沈明川徹底安頓好了沈圓星,這才開車回學校。

路上他接了一個電話,是徐成冽打來的,問他要不要一起去喝酒。

沈明川應了。他三個月前來月城入職,和徐成冽重逢,相處時倒是和從前沒什麼兩樣,就是誰也沒提過沈圓星。

就好像他們之間從沒有夾著過一個沈圓星,還是曾經的大學室友兼朋友。

沈明川直接去的徐成冽說的那家KTV。

除了徐成冽以外,還有幾個同事,大家偶爾會聚在一起喝酒唱歌打麻將。

沈明川到時,包間裡幾個男人全都脫了外套擼起袖子,圍在一起擲骰子、玩遊戲、罰酒。

清一色的男人,大部分未婚,連母胎單身的都有。

見沈明川推門進來,一個個嚷著讓他罰酒。

唯獨C位的徐成冽翹著二郎腿,單手搭在沙發上,另一隻手輕晃著一杯洋酒,斜眼瞧著他,若有所思。

“沈老師身上有香水味欸,剛和女朋友見過麵?”有人聞到了沈明川身上淡淡的白梔子的香水味,隨口調侃了一句。

他們都知道沈明川有女朋友,且女朋友是月城人。

還以為他剛擺脫女朋友才趕來跟他們喝酒的。

沈明川笑著否認了,自發了三杯酒。

有人追問他身上的香水味,他猶豫了一下,如實道:“大概是我姐身上染的吧。”

說話時,沈明川餘光額外留意沙發上一聲不吭的徐成冽,見他沒什麼反應,他才暗暗鬆了一口氣。

結果一幫單身狗圍著他追問姐姐的事,一個比一個積極。

沈明川招架不住,差點被摁翻在沙發上。

邊上一身潔白襯衫的男人舉著酒杯喝完了裡麵的酒,薄唇緊抿成一條線,沉沉喝了一嗓:“行了,你們就彆為難他了。”

“說好的喝酒唱歌玩骰子,聊女人做什麼?”

徐成冽那副人神共憤的長相,比七年前更上了一個層次。

高挺的眉骨、鼻梁和削薄的唇有一半埋在昏暗裡,光影暈染,令他那張棱角分明的俊臉添了幾分冷厲感,一開口便鎮住了場子,連氛圍都嚴肅起來。

於是沈明川逃過了一劫,一群人回歸了罰酒的遊戲中-

翌日是周一,工作日。

沈圓星受生物鐘影響,六點就醒了。換了運動裝,在酒店附近跑了半小時,沈圓星回到酒店洗澡洗漱,換衣服出門。

直接打車去的月城市刑警大隊。

昨天沈圓星在高鐵上時便簡單了解了一下她即將接手的那個案子。

死者是一名二十六歲的成年女性。據說案子初始,是受害人的家屬報案說她失蹤了,由於失蹤時間已超過48小時,當地派出所直接立案並展開調查搜索。

後來警方在一條河裡撈到了受害人的屍體,恰好家屬也在受害人房裡找到了相關遺書。

起初案子是向死者產後抑鬱自殺的方向發展的,但因為死者大女兒的一句話,案子的風向變了,被定義為可能存在他殺性質的案件。

死者的屍體就在刑警大隊的法醫解剖室裡,昨天上午送到隊裡,與沈圓星交接的那名法醫已經初步對屍體進行了體表檢查。

後麵的工作,將全部由沈圓星接手。

所以她趕到局裡報道完,直接換衣服紮進了解剖室,一呆就是一整天。

中午時沈明川給她打電話都沒接到,到夜裡下班,沈圓星才給他回了個電話。

“姐,你可算是回電話了。爸給你打電話說打不通,怎麼回事啊?”沈明川的語氣略焦急,還有點擔心她的意味。

沈圓星一手舉著手機,一手捏著後頸,沒精打采地應他:“我給他拉進黑名單了,忘了放出來。”

電話那頭的沈明川:“……”

“他怎麼了?”沈圓星和助理小陳打了個眼色,讓他下班回家。

她自己去櫃子裡翻了個便利袋出來,裡麵裝了幾桶泡麵。是她在之前崗位上養成的習慣,有時候忙起來沒時間吃飯,就泡一桶麵或者吃個麵包,簡單應付一下。

這個點早就過了飯點,沈圓星又不想出去吃宵夜,便乾脆在這兒泡一桶麵吃了再回酒店。

她將手機放在了辦公桌上,開外放。

隻聽沈明川道:“他說咱們哪個姨打算給你介紹個男朋友,讓你加人家微信聊一下。”

“還說……”

“說什麼?你一次性說完,彆吞吞吐吐的。”沈圓星皺眉,語氣不耐。

嚇得沈明川趕緊全盤托出,“爸說讓我也為你的終身大事儘一份心意,從我那些單身的同事裡物色幾個介紹給你認識一下。”

“簡單點說……他想讓我在月城給你組織幾場相親局。”

沈圓星抽了抽嘴角,“彆搭理他,彆給我介紹。”

沈明川:“可爸說爺爺的身子骨越發不好了,他老人家想在有生之年親眼看著你嫁得良人……”

沈峰搬出了沈萬興,這倒是沈圓星沒有料到的。

而且聽沈明川的意思,似乎這次想讓她相親的人主要還是老爺子。

“要不……姐,我在我那些同事裡幫你挑一挑?”

“不管怎麼說,老爺子都發話了,你就見一見應付一下也是好的。”沈明川苦口婆心,勸了沈圓星半晌才把人說服了。

她讓沈明川給沈峰回話,就說那什麼姨介紹的人她就不費時間去認識了。隻接受沈明川這邊的安排,且她隻相一場,多了不乾。

沈明川得令,轉頭就向沈峰如實報告了老爺子。自此他也擔起了為自家老姐挑選優質相親對象的重任。

隔天一早,沈明川便在辦公室裡搜尋了一圈,初步鎖定了兩個目標人物。

首選自然是徐成冽,畢竟他各方麵條件都是沈明川所有同事裡最優秀的。但介於徐成冽和沈圓星的過往,沈明川決定先探探他的口風-

中午去食堂吃飯時,徐成冽被沈明川盯著看了許久。

那眼神略帶探索,又飽含猶豫糾結,看得徐成冽渾身不自在。

於是吃完飯,放下筷子後,他兩手合十,目光沉沉地盯住了沈明川,“有話就說。你一個大男人一直盯著我看,很惡心好吧。”

沈明川輕咳了一聲,終於還是鼓足了勇氣,“阿冽……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你怎麼一直不交女朋友?”

正午的陽光從玻璃窗外投入室內,地板上映著徐成冽正襟危坐的身影。

他合十的手不由握緊,眸色沉了沉,麵上卻是山水不顯,從容淡然,“麻煩。”

徐成冽沉聲,嗓音略低啞。話落他便鬆開手,端著餐盤兩邊,打算起身離開。

沈明川繼續道:“那你對我姐……還有想法嗎?”

這個問題,沈明川問得很是小心翼翼。他也清楚,當年是他姐對不住徐成冽。

如今他問徐成冽這個問題,屬實沒臉。

可為了老姐的終身幸福,沈明川也隻能硬著頭皮衝了。

剛站起身去的徐成冽定定站在原地,他居高臨下地睨了沈明川一眼,呼吸一竭,半晌才嘲弄般掀了下唇角。

語氣堅定地否認:“當然沒有。”

幾秒後,他潛意識地找補了一句,不屑又嘲弄:“我又不犯賤。怎麼可能對一個曾經傷害過我的女人念念不忘?”

話落,男人轉身離去,頭也沒回。

留下沈明川揪著眉長歎了一口氣,自言自語般喃了一句“也是”。

像徐成冽那麼驕傲的人,怎麼可能卑微到塵埃裡去愛一個人。

更何況對他來說,他家老姐還是個不折不扣的大騙子。

沈明川想通以後,下午就找了他看上的另一個候選同事。

簡單說了一下沈圓星的情況,還給對方看了沈圓星的照片。他那個同事對他姐那是相當滿意,當即便拍板決定,約日子見麵。

沈明川趕忙把這個大好的消息彙報給沈峰,絲毫沒注意到他出門去打電話時,一直埋頭寫著東西的徐成冽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第56章 056:招惹

◎沈圓星,你到底有沒有心◎

周三這天, 沈圓星將最新的屍檢報告交到了組長林燃手裡。

中午時,沈明川給她打了個電話,說是相親的事情他安排好了, 要是沈圓星今天下午有空, 就和對方約個下午茶。

沈圓星戳了戳餐盤裡的米飯,看了眼腕表,應下了。隨後又問了一下沈明川房子的事。

“放心吧姐, 房子我已經看好了, 初選了三處比較符合你的要求。”

“等你哪天得空,我帶你去看看。”沈明川應得爽快, 事情也辦得利落,得了沈圓星幾句誇獎。

誇完他以後, 沈圓星言歸正傳:“就今天下午吧, 喝完下午茶你帶我去看房子。”

電話那頭的沈明川:“……不用這麼著急吧,就算是應付,你好歹也走心點下午和人家出去走一走轉一轉,不然我不好跟爺爺和爸交代啊。”

沈圓星:“……”-

月城春季很短暫, 這兩天隱約有一步入夏的征兆,氣溫陡然攀升。

不少女孩子穿上了漂亮的裙子,比路邊的景觀桃花開得豔麗。

午後陽光正盛,路邊花壇的花卉爭奇鬥豔, 花色五彩斑斕。

與它們相比, 身穿黑白豎條紋長袖襯衫的沈圓星略顯寡淡無味。不過她一路上也沒少引人注目, 大部分人的視線都是從上到下。從她五官明豔精致的臉, 一路順著她婀娜有型的身材, 輾轉落在她黑色包臀短裙和黑色絲襪包裹的腿上。

最後他們的視線總會被女人冷豔的氣質和警告的眼神斬殺, 倉皇移開眼去。

沈圓星理了理單肩包的帶子, 在路口等紅綠燈時她看了眼腕表。

下午兩點半,距離她和那位相親對象見麵的時間還有十分鐘。

還好沈明川懂事,知道把下午茶的地點選在市刑警隊附近,她直接步行過去就行。

這次相親極度草率,沈圓星連對方的微信都沒加。

沈明川倒是推給她過,還發過照片,但沈圓星沒興趣也沒時間去看。

反正對於她來說,今天這頓下午茶,也就是走個過場,好讓沈明川對老爺子有個交代。

她壓根兒就沒想交男朋友,更彆說相親結婚了。

是以這次去見沈明川那位同事,沈圓星連妝都沒化,長卷發隨意挽在腦後,完全不像是去相親的。

倒像是去出現場,驗屍的-

沈明川說的那家茶餐廳就在街對麵,過了人行道就是。

綠燈亮了以後,沈圓星踩著高跟鞋緩步穿過斑馬線,快到店門口,她忽然想起了沈明川的囑咐。

似乎……她得帶一支紅玫瑰去。那是沈明川定的相親信物。

值得慶幸的是茶餐廳旁邊就有一家花店正在營業。沈圓星經過茶餐廳左麵的玻璃牆,徑直走進了花店,全然沒有注意到玻璃牆內西裝革履的男人。

他正不斷變換坐姿,從翹著二郎腿到放下腿正襟危坐,想了想還是往後靠在皮質沙發上,儘可能讓自己看上去隨意散漫一些。

沈圓星買了一支紅玫瑰從花店出來。午後暖風吹動她鬢邊的耳發,發絲飄揚著,迷了她的眼。

她偏頭看向車水馬龍的長街,順著風勢,風又將她吹亂的鬢發撫順。

也因此,沈圓星並未看見一牆之隔的男人側目瞥了她一眼。

隻一眼,徐成冽的視線便定格住了。

他有些恍惚,後知後覺地回頭追著那抹清麗倩影,確定是沈圓星無疑。

她真的……來相親了。

這家茶餐廳的客人並不多。熙熙攘攘坐了幾人,大都是有伴的。

所以那個靠玻璃窗背對茶餐廳大門坐著的男人便尤其惹眼。

沈圓星進門後一眼就看見了他。單是一個背影,她就覺得那人有幾分熟悉感。瞥見那人桌邊放的一支紅玫瑰後,沈圓星走了過去。

“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沈圓星單手扶著單間包的帶子,另一隻手將玫瑰放在了玻璃方桌另一側的桌沿。

兩支豔紅的玫瑰麵對麵放在一起,就像熱戀中親吻的男女,惹人遐想。

沈圓星坐下了,隨手將拿下來的單肩包放在了沙發內側,“不過我應該沒有遲到。”

她說話時看了眼腕表,後隨手將散落了一縷鬢發勾到耳後。做完這一切,沈圓星才抬眸不冷不淡地看向對座的男人。

胭脂色的唇微張,她還想說什麼。可視線觸及對麵男人那張過於俊美的臉時,她失聲了。

嗓子突然啞住,那句“是你來早了”,沈圓星終究沒有說出口。

來月城之前,沈圓星就曾設想過千萬種和徐成冽重逢的場麵。

最多的場麵便是街頭相遇,然後擦肩而過。唯獨沒想過會在相親局上和他重逢,像做夢一樣。

沈圓星神情僵住,許久才在男人幽深黑眸的注視下悄無聲息地平複了心海的波濤洶湧。她麵上一凝,端著瀕臨破碎的平靜。

這時服務生過來詢問她是否需要點單,順便給沈圓星倒了一杯檸檬水。

女人終於找到理由,將視線平滑自然地從男人臉上移開。

她衝年輕秀氣的男服務生笑了笑,紅唇勾著薄淺的弧度,性感惑人,似是在勾人去咬她唇。

點了杯苦咖啡,沈圓星向服務生道了謝。

那位服務生走之前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沒想卻被她對座的男人涼涼瞥著,離開時後脊都在打顫。

這些沈圓星並未注意到,她點完單便垂下了眼睫。搭在膝蓋上的手不由攥緊短裙裙角,胸腔內沉睡已久的困獸似乎終於蘇醒,正試圖衝破枷鎖。

沈圓星百感交集,各種複雜的情緒衝得她大腦一片空白。

先是驚訝,怎麼會在這裡遇見徐成冽?

隨後是狐疑,不明白為什麼徐成冽會拿著紅玫瑰這樣的信物。沈圓星嚴重懷疑自己是不是搞錯相親對象了,沈明川的同事……怎麼回事徐成冽?!

最後占據她大腦的則是濃烈的愧疚。因為當年對他的欺騙,用網上的話說,她那叫……渣女行徑。

總之沈圓星還是沒辦法將自己和徐成冽放在對等的位置。

即便當年她離開他之前,她用一夜的不知疲倦補償過他。

愧疚之餘,沈圓星端起手邊溫熱的檸檬水喝了一口。她瑩□□致的臉蛋浮起薄淺的紅,明明緊張,心下情緒波動也很大,卻又故作鎮定地抬眸,朝對麵西裝革履的男人看去。

沈圓星動了動嫣紅的唇,打破了他們之間的沉寂,“你是……阿川的同事?”

理智告訴她,還是應該先把事情弄清楚,免得烏龍一場,讓他們彼此更加難堪。

對座的男人姿態隨意散漫,抄著手靠著皮質沙發,正目光幽幽地打量她。

他的視線毫不避諱,從沈圓星的頭發絲兒打量到她腳上的黑色高跟鞋。視線被方形的玻璃桌模糊了一些,但並不影響他被她那雙黑絲包裹的腿吸住眼球。

許久,男人才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以掩飾他滾動喉結的小動作。

喝完咖啡,徐成冽才沉沉應了她一嗓。但落在沈圓星臉上的視線,卻算不上和善,沉甸甸的似要吃人。

沈圓星握緊了膝蓋,半晌才鬆了力道,她打算不摻雜任何過往和情感,隻把徐成冽當成一個陌生人看待。

於是接下來他倆之間的對話,大多是你問我答模式。

且對話內容乾乾巴巴,毫無營養,言辭也絲毫沒有潤色的成分。

沈圓星問他:“怎麼稱呼?”

對麵的男人神情一僵,眸色沉了幾分,撇了下唇角,似笑非笑,嗓音輕慢:“徐成冽。”

沈圓星又問:“年齡,職業,有無車房存款?”

徐成冽眸色微凜,薄唇弧度漸深,但笑意卻始終未達他幽沉如墨不可捉摸的眼底,“28,月大中文係教授,有車有房有存款。”

“哦對了,我還有過一段情史。需不需要向沈小姐仔細交代清楚?”

男人那一句“沈小姐”差點讓沈圓星破防。

饒是她心態端得再穩,這會兒臉上的平靜也出現了一絲龜裂的跡象。

就在她調整心態時,服務生送了飲品過來,正好緩解了剛才那一瞬間繃直的氛圍。

沈圓星纖長的指拎著玫瑰金漆過的不鏽鋼攪拌匙,緩慢溫吞地攪拌著咖啡。

她臉上依舊鎮定,複又淡淡瞥一眼對麵的男人,勾唇淡笑,“那倒不用。”

“不過徐先生你年輕有為又一表人才,怎麼會單身至今?”天知道她問這個問題時,心都在打顫。握著攪拌匙的手,力道緊得指尖都已發白。

坐在她對麵的徐成冽扯唇輕笑一聲,嗓音潮啞,語氣淡淡:“自然是在等人。”

沈圓星攪拌咖啡的動作一頓,心跳加快,卻不敢看他,“等……什麼人?”

問出口的瞬間,答案在她心裡呼之欲出。可又那麼可笑,不真實。

男人陷入沉默。虛著眸看了她一陣,他方才微挑了下濃而有型的劍眉,笑得更輕蔑嘲諷。

聲線倒是低沉了許多,“念大學的時候招惹我,說會愛我一輩子。結果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跑去了國外。”

“現在回來了還要裝不認識我,在這兒跟我裝傻充愣。”

“沈圓星,你、到底有沒有心?”

其實說到這裡時,徐成冽的情緒已經上來了。原是想說“你tm到底有沒有心”,卻又在女人抬眸朝他看過來時,話音一抖,把其中的粗話抹了。

沈圓星看著他,隱約捕捉到男人眸中的複雜情緒。

但她猜不透他的心思,他說的話和他此刻陰沉的臉色十分違和。

許久,沈圓星才張了張嘴,壓低了分貝反駁他,“我打了招呼啊,明明給你發了微信說分手來著……”

男人的臉色徒然沉如黑炭,差點氣笑,咬牙切齒:“我同意了?”

沈圓星:“……”

他同沒同意她是真不知道,畢竟當初發完消息說分手,她就把他所有聯係方式拉黑了。

沈圓星皺眉,漂亮且弧度狹長的狐狸眼眯了眯。

她盯著徐成冽仔細看,似是想要從他那張臭臉上看出點什麼。

最後未果,沈圓星隻好硬著頭皮問他,“所以你什麼意思?”

一邊說在等人,一邊又沉著臉控訴她當初的罪行。

連分手的事都被他似是而非的否認了……

沈圓星心臟突突地跳,看向徐成冽的視線不由灼熱起來。她心裡有一個答案,但她不敢確定,所以眼巴巴望著徐成冽,等他開口,一錘定音。

徐成冽被她專注的眸光盯得耳根發燙。

他心臟鼓動著,努力穩住心神,抓準自己今天來這裡的目的。

薄唇勾出一抹輕蔑的弧度,男人當著沈圓星的麵翹起了二郎腿,輕飄飄回了一句:“沒什麼意思,開個玩笑而已。”

“沈小姐不會當真了吧?”

沈圓星心跳停了一秒,鈍痛刺心,她望向徐成冽的眸光閃了閃。

心裡緊捏著的那個答案驀地風化成灰,念頭散了。

她麵色冷了下去,體溫似在流失。半晌沈圓星才端起熱咖啡喝了一口,燙熱的苦意將她從麻木的疼意裡拽起,意識和理智逐漸回籠。

“自然不會。”沈圓星淡淡笑開,眸中氤氳著陌生的冷。

她放下咖啡後,看了眼腕表,機械地扯扯唇角,“不好意思徐先生,我一會兒還有工作,得先走了。”

話落沈圓星便站起身,拎上了包,打算去結賬。

見她動作利落的站起身去,隨意又從容地拿上包,輕扯一下黑色包臀裙的裙角。徐成冽喉頭一緊,心下像是被人用針紮了一下。

他跟著她站起身,聲音雖低沉,但失了剛才的散漫淡然,略有一些急:“那我們下次……”

“下次再見”這句話徐成冽還沒說完。轉身要去結賬的沈圓星回頭看著他,眸光冷沉疏離,淡聲打斷他的話,“相信徐先生應該也沒看上我,那就不用浪費彼此的時間再約下次了。”

徐成冽噎住,心裡像是吃了黃連一樣苦。

沈圓星衝他笑笑,垂下長睫瞥了眼桌沿的紅玫瑰。

她順手拿起那支玫瑰,“這杯咖啡我請,算是我讓徐先生久等的賠禮。”

話說完,沈圓星拿著那隻玫瑰去了收銀台那邊。結完賬,女人身姿妖冶地走出茶餐廳。經過門口的垃圾桶時稍作停頓,她把手裡那支紅玫瑰扔了進去。

第57章 057:招惹

◎摘星人◎

走出茶餐廳後, 沈圓星在路口等紅綠燈。

豔陽下,她亭亭玉立,身影嫋嫋婷婷, 看上去就是個薄弱的小女子。

徐成冽長腿闊步追上她, 恰好看見沈圓星拿手機準備給沈明川打電話。

他的身影投落在她身上,擋去了她頭頂的陽光。沈圓星這才側目看了他一眼,撥號的動作也頓住, 她揪著眉滿臉寫著不高興。

看清男人的臉後, 沈圓星臉上所有情緒都僵住了。片刻後情緒淡去,她收回視線目視前方, 也收起了手機。仿佛剛才情緒有所波動的那個人並不是她。

“徐先生還有事?”沈圓星擰眉,視線落在車水馬龍的街上。心卻不然。

追上她的徐成冽後知後覺地認識的了自己的衝動, 他沉吟片刻, 故作鎮定地將手揣進了西褲的口袋裡。

也和沈圓星一起目視著前方。隻是他看的是街對麵的紅綠燈倒計時。

“出於禮貌,我應該送你回去。”時間太緊,徐成冽也隻能找到這樣沒有說服力的借口。

但好在沈圓星似乎信了,沒再多問。

人行道的綠燈亮了以後, 沈圓星握緊了單肩包的帶子,踩著高跟鞋大步往前走。絲毫沒有要等男人的意思。

可她忘了徐成冽身高腿長,輕而易舉就能跟上她,且步子不緊不慢, 像是在散步一樣悠閒自得。

一路上他倆誰也沒說話, 就這麼沉默地同行了一程。

終點是市刑警大隊門口。沈圓星率先站住腳, 正如男人所說的“出於禮貌”, 她衝他禮貌地笑了笑, “我到了, 有勞徐先生了。”

話落沈圓星就往門衛亭那邊走, 連一句“再見”都不肯說。

留下胸口憋悶的徐成冽,一口氣卡在那兒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他也搞不明白自己到底怎麼想的。

明明氣不過當初她的狠心決絕,卻又犯賤似的放不下她。

這種要死不活的感覺,快把他折磨死了。相比之下,過去近八年的孤寂,就像一場不痛不癢稍微漫長了一點的夢-

沈圓星回了局裡,在辦公室給沈明川打了個電話,問他徐成冽的事。

今天以前,沈圓星完全不知道沈明川和徐成冽竟然是同事。

盤問了一番,沈明川老實交代了。

“我也不是故意要瞞著你的,這不是你倆關係比較僵,我不知道怎麼跟你說嘛。”沈明川很委屈,連聲道歉。

沈圓星揉了揉眉心,倒也沒想把他怎麼樣,“你知道我跟他關係僵還讓我跟他相親,腦子瓦特了?”

電話那頭的沈明川:“……”

他想說相親這件事真不是他故意為之,他也沒想到去和沈圓星相親的人會是徐成冽,明明他約的是另一個同事。

那同事還比沈圓星年長一歲來著,也是家裡催婚,且對沈圓星各方麵情況相當滿意。

怎麼搞了這麼個大烏龍?!

這件事裡的彎彎繞繞沈明川自己都沒想清楚,自然也沒在電話裡和沈圓星詳細解釋。

他沒說自己介紹的是另一位同事,默默認下所有“罪名”,被沈圓星劈頭蓋臉訓了一頓,知道她解氣,這事兒算是告一段落了。

和沈圓星結束通話後,沈明川立馬給徐成冽打了個電話。

勢必要把他在他姐那兒受的氣全都發泄到徐成冽身上。

於是對方剛接通電話,沈明川便扯著嗓子問他,“徐成冽,你不是說你不犯賤嗎,跑去跟我姐相什麼親?”

被質問的徐成冽此刻就站在市刑警大隊門口,他走到路邊樹蔭底下,一手舉著手機,一手揣在褲兜裡,情緒倒是很穩定,“是老吳求我的。”

老吳便是沈明川原本安排給沈圓星的相親對象。

沈明川才不信徐成冽的鬼話,作為兄弟,他最後一次好言相勸,“少扯淡。你要真的還喜歡我姐,就和她坐下來好好把話說清楚。”

“快八年了,你倆之間就算有過恩怨情仇,也該被時間衝淡了。”

“你要還喜歡,就把態度擺正重新開始。”

“你要不喜歡,就彆再跟我姐見麵了。是男人就Tm大度點,彆總想著從我姐身上討回公道……”

“而且目前看來,你丫也贏不了她。”

徐成冽:“……”

他懶得聽沈明川繼續逼逼叨,直接掛斷了電話。

回頭看了眼市刑警大隊的建築,徐成冽擰眉。

他是想從沈圓星身上討回些什麼。哪怕隻是一句“阿冽,我回來了”-

周末這天,月城飄起了毛毛細雨。

沈圓星在租房的床上醒來,推開臥室的落地窗,去陽台那邊舒展了一下筋骨。

順便看了眼樓下花壇裡的櫻桃樹,嬌弱白淨的小白花早已經開敗了,枝葉蒼翠得很,被這場潤物無聲的細雨洗得油亮。

回屋後,沈圓星接了個電話,是林嬌打來的。

林嬌家就在月城,大學畢業後被家裡逼著考研,如今在月城一所私人鑒定機構工作。

她的工作性質某種意義上來說和沈圓星差不多,隻不過沈圓星是體製內,林嬌是私企。利弊各異,比如林嬌的工作量少一些,薪酬卻高一些。

她倆這些年一直有聯係,隻不過沒什麼時間碰麵。

如今沈圓星調來月城工作,林嬌知道後,自然要約她碰麵,敘敘舊。

這不正好趕上林嬌30歲生日,她家親親老公要幫她舉辦一個生日派對,就在今晚。

“晚上七點一起吃飯啊,吃完飯去唱歌,咱倆好好聚一聚。”林嬌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清脆軟糯,風風火火的性子也沒變。

沈圓星聽她語速極快的交代完,方才沉笑一聲應下。

隨後林嬌在微信上把吃飯的餐廳地址發給了她,附帶一句:【星星,你目前還是單身吧?】

【林嬌:我有個堂哥,今年32了,家裡催婚催得厲害……】

【林嬌:他人長得還不錯,雖然沒有我男神那麼帥,但英氣耐看是個硬漢,而且他還是刑警哦,跟你職業蠻搭的!】

【林嬌:對了!說不定你倆還認識,你不是也在市刑警大隊上班?】

沈圓星一邊看她的消息,一邊走出臥室,去洗手間洗漱。隨手回了一句:【他叫什麼?】

【林嬌:林燃。好像是個小組組長吧。摳臉.jpg】

噗。

沈圓星剛喝進嘴裡的漱口水驚得吐了出來。

她給林嬌回了語音:“那可真是巧了,我們組長也叫林燃。”

回完消息,沈圓星把手機放到一邊,擠了牙膏,對著鏡子慢條斯理的刷牙。

等她刷完牙,林嬌也回了她幾條語音消息。

“臥槽!不會真這麼巧吧!”

“我給你發照片你看看是不是他?”

“要真是的話,那說明你倆還挺有緣分的,你要不要考慮一下?反正你家裡人也在催婚嘛,肥水不流外人田。”

沈圓星一邊聽語音一邊洗臉,然後簡單走了下護膚流程。

做完這些,她拿起手機給林嬌回消息:“照片我看過了,確實是同一個人。”

“你哥不錯,還是不要浪費在我身上了,介紹給彆的好姑娘吧。”沈圓星說笑的語氣婉拒了。

但林嬌不依不饒:“介紹給你怎麼就浪費了?你就是好姑娘,天底下最好的姑娘!”

“我不管,今晚我生日也叫他了,到時候你倆必須給我坐一塊兒互相了解一下。”

靜默片刻,新消息又來了,“沈圓星,你給我打起精神來。”

“不就是年輕的時候渣了個弟弟嗎,犯得著你用一輩子為他守身如玉懲罰自己啊?”

“清醒點,聽見沒有!”

聽著林嬌拔高的分貝,沈圓星下意識把手機拿遠一些。

她哭笑不得,沒答應,卻也沒再拒絕林嬌的好意-

晚上七點整,沈圓星踩點到了林嬌說的那家餐廳。

她白日裡去商場轉了一圈,買了不少東西。除了給林嬌的生日禮物,沈圓星還給沈明川買了兩身行頭。

給沈明川的東西,沈圓星出門前便讓他自己過來取走了,順便開車送她去餐廳。

目送沈圓星進了餐廳,沈明川拿手機衝著她的背影拍了一張照片,連帶餐廳名字一起拍了下來。

隨後沈明川將照片發到了朋友圈,配上文案:【我姐去和朋友聚餐啦,祝我姐早日脫單。齜牙.jpg】

發完朋友圈,沈明川便驅車回學校了。

剛停好車,走到公寓門口,沈明川看見了拿著車鑰匙匆匆往外衝的徐成冽。

兩人狹路相逢,對視了一眼。

沈明川眉眼含笑,語氣彆提多悠哉:“喲,這麼著急,去哪兒啊?”

徐成冽賞了他一記眼刀子沒回應他,隻臉色暗沉一身殺氣的從沈明川身邊擠過去,一路小跑著去露天停車場。

沈明川看著他匆匆忙忙的背影,扶著公寓樓下殘疾人通道的不鏽鋼柵欄,差點笑得背過氣去-

晚上九點多,林嬌他們決定轉戰KTV。

沈圓星想著明天要上班,便打算先回家,不跟他們去了。

正好林燃也要走,便被林嬌逼迫著送沈圓星一截。

於是沈圓星便和林燃肩並肩一起走出了餐廳大門。

大概因為他倆本來就是同事的關係,走在一起倒還能聊上幾句。

比如組裡即將結案的案子。

那個溺亡的死者,經過這一周全組上下的努力,已然確定是他殺。

且凶手已經自首了,是死者的婆婆。如今案件進入收尾階段,沈圓星和林燃聊的自然是凶手殺害死者並偽裝死者自殺的動機。

從餐廳到露天停車場那一段路,沈圓星和林燃一直在說話。

兩個人肩並肩,沐著清涼的夜風和朗潤的月色。背影看上去特彆登對,像一對剛開始交往的情侶。

入夜後的月城,氣溫抖降。沈圓星隻穿了一件薄薄的長袖雪紡襯衫,一邊走,她一邊悄悄地摩挲手臂。

林燃察覺後,當即便把他身上薄外套脫了下來,披在了沈圓星身上。

沈圓星想脫下來還給他,男人摁住她的手,兩人就在路邊僵持了一會兒。

後來沈圓星實在拗不過,又真的覺得冷,便乖乖把衣服披好。

直到到了露天停車場,上了車,沈圓星立馬將外套脫下來還給了男人。

林燃看著她,心下一動:“我聽嬌嬌說,你也是單身。”

沈圓星正係著安全帶,片刻後她衝男人尷尬地笑笑,算是承認了。

結果男人接著道:“那你……要不要跟我試試?”

“多謝林隊的抬愛,不過我對談戀愛沒興趣。”

“是對談戀愛沒興趣,還是對想跟你談戀愛的對象沒興趣?”林燃笑笑,隨口問了一句,倒也沒有逼著沈圓星給他一個答案的意思。

車子開出露天停車場,跟著導航開了大概二十分鐘,到了沈圓星租房所在的小區門口。

原本林燃是要送她到住所門口的,被沈圓星拒絕了。

她目送林燃的車開走,然後轉身往小區裡走,餘光注意到一輛黑色路虎停在了路邊。

沈圓星定定朝那輛路虎看了一眼,駕駛座上的人看不真切,隻從體型判斷,應該是個男人。

一陣夜風吹過,沈圓星搓了搓胳膊,忙不迭往小區裡走。

隻是這一路上她總感覺有人跟著,可每次回頭查看,身後都是空蕩蕩的,就算有人,也大都是小區裡的住戶,看不出有什麼可疑的地方。

被跟蹤的感覺一直持續到單元樓下,沈圓星實在心有不安。

她在單元樓下站住腳,低頭在包裡摸索了一陣,摸到一瓶防狼噴霧。

沈圓星終究還是進了單元樓,並且進了電梯。

她隨便按了一個樓層,電梯到樓層後,她便走出去,到旁邊安全通道口等著。

約莫等了三五分鐘,電梯下去又上樓,果然在她所在的這層樓停了。

叮——

電梯門徐徐打開,沉緩的腳步聲響在走廊裡,似有停頓。

那人先向右走了幾步,後又退回來朝左邊走。

沈圓星將安全通道的門留了一條縫。那人朝左邊去時,正好會從她眼前經過。

於是沈圓星看清了跟蹤她的那人的臉。

雖隻是一記側臉,沈圓星卻是準確的辨認出他來-

徐成冽是真沒想到自己會做出這種跟蹤彆人的事。

他隻是在沈明川朋友圈裡看見了一條動態,認出了照片裡那道背影是沈圓星。

且憑借沈明川的文案,徐成冽便以為沈圓星又去相親了。他心裡當時便燃起了一把火,理智幾欲被燒光。

等他清醒過來,他自己已經跟了沈圓星和那個男人一路,順勢摸到了沈圓星住處,跟著她進了小區,又進了單元樓。

他在樓下看見電梯上樓,停在了四樓。

於是他也來了四樓。但這棟樓是一梯四戶的戶型,出了電梯,左右各有兩戶人家。徐成冽一時間沒辦法確定沈圓星到底住在哪一戶。

就在他考慮著要不要挨家挨戶敲開門碰碰運氣時,旁邊安全通道的門忽然吱吱呀呀的打開了。

有那麼一瞬間,徐成冽感覺到了一股陰風從暗處湧過來。他後脊頓時發涼,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突然,安全通道裡的感應燈亮了,一抹窈窕身影徐徐走出來。

徐成冽頭皮一麻,根本沒看清那是什麼,轉身就要電梯口走。

就在他瘋狂戳著電梯按鍵時,背後傳來了熟悉的女音,隱忍著笑意:“徐先生這是乾嘛?”

“尾隨?”

聽著聲音,徐成冽便認定身後的人是沈圓星無疑。

想起自己剛才狂按電梯時的狼狽,男人俊臉沉沉,臉色難看至極。

半晌他才蹙著眉,回身麵對背後抄著手淡然瞧著他的女人。

他沒說話。

沈圓星隻好正了臉色,接著道:“徐先生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裡?”

“跟了我一路,到底想乾什麼?”

她一口一聲“徐先生”,仿佛他們之間隻是不久前因為相親才偶然認識的陌生人。

徐成冽眸光沉沉,揣進褲兜的手攥成拳頭,他昂起了脖頸,儘可能讓自己看上去是一副瞧不上她的姿態。

嗓音淡淡的啞,帶著幾分刀刃般的鋒利:“自然是想報複你。”

沈圓星噎住,唇角的弧度消匿。

她想起了當初林嬌跟她說,她那本日記的內容被曝光在學校論壇上。

還以為,那就是徐成冽報複她的手段。原來那隻是其一,原來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心裡還是記恨她的。

“那你隨意。”良久沈圓星才吐出這麼一句。

她說這話時沒什麼情緒,視線也沒再落在徐成冽身上。

既然確定了跟蹤她的人是徐成冽,沈圓星便沒再過多防備。

她將防狼噴霧揣回了包裡,去按了電梯。門開後,她直接進去,沒有要繼續搭理門外的徐成冽的意思。

男人在電梯門合上前躋身進去。

他和沈圓星站在一條水平線上,中間卻隔了一個人的距離。

明明兩個人處在同一個空間裡,卻像陌生人似的,誰也不看誰,誰也不開口。

直到電梯上到六樓,沈圓星走了出去。

徐成冽才後知後覺的醒悟過來,原來她住六樓而不是四樓。那剛才她去四樓是……

“……”徐成冽忽然想明白了,一時間不知道該誇沈圓星聰慧過人警惕性高,還是罵自己傻叉。

“沈圓星,加個微信吧。”男音響在沈圓星身後。

她正站在601的門口,拿鑰匙開門。驀地聽見徐成冽的話,沈圓星心跳漏了一拍,開門的動作也頓住了。

許久她才回過頭看向男人,滿目狐疑,淡淡吐出兩個字:“理由。”

“報複你。”男人沉聲,“你逃了快八年,欠我的,也該一點一點還回來。不是嗎?”

這個理由無比荒唐,可沈圓星卻無法反駁,拒絕不了。

她隻是胸口憋悶得厲害,不知道時因為徐成冽冷情的話,還是因為他看自己的眼神過於涼薄。

最終,沈圓星還是妥協了。她拿手機打開了微信,把自己的碼遞過去,“自己掃。”

徐成冽垂下長睫,從褲兜裡摸出手機。他並沒有掃碼,而是在手機上點了幾下,冷冷道:“通過。”

沈圓星愣住片刻,退出二維碼界麵。

她看見了通訊錄那欄刺眼的一抹紅,點進去一看,果然是加好友的申請。

猶豫了片刻,沈圓星通過了申請。

徐成冽心頭的大石頭終於落下,他暗暗籲了一口氣。

最後瞥了女人一眼,沒再說什麼,轉身進了電梯。

待電梯門合上,電梯下行。

走廊裡的感應燈也熄滅了。沈圓星終於回過神來。

她繼續打開房門,進屋後將鑰匙和包掛在了鞋櫃上方,自己抱著手機靠在門後。在一室寂靜和昏暗裡,沈圓星長長歎了一口氣。

緩了片刻,她才將燈打開。

一邊換鞋,一邊查看剛加的好友的信息。

沈圓星發現,徐成冽的微信名和個性簽名還和以前一樣。

昵稱:[摘星人]

個簽:[願得一顆星,白首不相離。]

也不知道是他懶得改名字和個簽,還是想憑借這些,牢牢記住她對他犯下的過錯。

大概……是後者吧。

第58章 058:招惹

◎願得一顆星◎

接下來的一周裡, 沈圓星因為之前快結案的那個案子發現了新的線索,陷入了昏天黑地的忙碌中。

每天下班她都會看一眼微信,不出意外, 都會收到“摘星人”的消息。

無非就是一些靈異圖片。好像在徐成冽的眼裡, 她這個人特彆怕鬼。

所以他所謂的報複,就是給她發一些,她害怕的東西的圖片。

可惜徐成冽不知道的是, 沈圓星根本不怕那玩意兒。

她是無神論者, 隻相信科學,實打實的唯物主義。

所以徐成冽發來的那些圖片, 反倒成了沈圓星每日的笑點。她疲累時總會拿出手機翻看一下他單方麵發過來的圖片,看看他的昵稱, 再看看他的個簽。

直到翻到最頂端, 沈圓星忍不住想。她當初刪除了徐成冽的好友以後,他是否還給她發過什麼消息嗎?

可惜這件事沈圓星沒機會再求證了。她的微信聊天記錄在重新加回徐成冽的那天就變成了一片空白,仿佛他們真的隻是不久前才相逢相識的新朋友,而並非故人。

就在沈圓星發愣時, 林燃敲響了她辦公室的門。

“我聽小陳說你這邊有了新的發現?”

沈圓星應了一聲,把最新的屍檢報告遞給了他,“之前因為嫌疑人自首,受害人的屍體隻做了簡單的體表檢查, 導致我們遺漏了很多重要線索。”

“我從受害人的血液裡提取到了□□的成分, 且受害人生前應該遭受過xq, 體內有疑似jy的殘留物。”

沈圓星帶林燃去了解剖室, 就著屍檢報告, 當麵跟他解說。

歸根結底, 最新的屍檢報告足夠證明, 殺害死者秦英的凶手並不是跑來自首的死者的婆婆。

這個案子另有隱情-

夜幕降臨時,忙了一整天的沈圓星難得這麼早下班。

她走之前去了一趟林燃的辦公室,打算告訴他jy對比的結果。

沒想到卻在林燃辦公室的走廊裡遇見了一個四五歲大的小女孩。

小女孩穿著薄薄的春季上下套裝,外頭套了一件薄款針織開衫。

孤零零坐在走廊裡的椅子上,懷裡抱著一個長耳兔布偶。布偶看上去很舊,應該有些年份了。

沈圓星四下看了看,除了小女孩,並沒有其他人。

她本想無視掉,直接去找林燃。結果小女孩聽見響動,抬起小臉朝她看來,一雙黑不溜秋的眼睛圓睜著,眼眶泛著紅,顯然是哭過。

那一瞬間,沈圓星鐵一樣的心柔軟了幾分,她遲疑了片刻,朝小女孩走了過去。

得知小女孩是死者秦英的大女兒,沈圓星不由升起幾分同情。

特彆是小丫頭告訴她,她的小名叫“星星”時,沈圓星更是有種莫名的親切感。

有那麼一瞬間,沈圓星想到了母親於柔。

她的名字是於柔起的。於柔說星星的本質是恒星或行星,所以星星的本質應該是球體,所以是圓圓的星星。

於柔喚她的名字時十分溫柔,飽含了一個母親對孩子的慈愛。

“星星在這裡做什麼?”

“我是來看媽媽的……可是警察叔叔說媽媽睡著了,我不能去打擾她。”童音稚嫩又純真,明明沒有任何悲傷的情緒,卻叫沈圓星聽得難過。

她摸了摸星星的頭,勾了勾豔紅的唇,“你一個人來的?”

“嗯!”星星抿了抿小嘴,奶聲奶氣道:“爸爸要照顧妹妹,奶奶不在家,爺爺身體不好……所以我隻能一個人來。”

沈圓星唇角的笑意僵住,沒想到這麼點大的孩子,竟然真的一個人跑來這裡。

“你家在哪兒?”

“坐12路公交車,到水河街站下車,再穿過一條小巷子,就能看見我家門口那棵很高很大的櫻桃樹了。”

沈圓星哭笑不得,能理解小孩子的認知和大人不一樣。星星應該算是同齡孩子裡比較聰明,記性比較好的孩子了。至少根據她的描述,沈圓星能送她回家。

局裡其他人要麼下班了,要麼在忙自己的事,暫時沒人有空送小丫頭回家。

林燃告訴沈圓星,他們已經給星星的家人打了電話,晚些時候會有人來接星星回家。

但沈圓星陪著小丫頭等了近一個小時,她的家裡人還是沒來。

沈圓星隻好又給她家裡打了個電話。

得知一時半會兒沒人能來接星星回去,她便跟星星那位癱瘓在家的爺爺打了招呼,表示會送星星回去-

正如星星所說,去她家要乘坐12路公交車。

到水河街站下車,穿過一條冗長的小巷子,能看見一棟老式居民樓樓下有一棵枝繁葉茂的櫻桃樹。

花已經謝了,結了半個指甲蓋那麼大的青綠果實。

沈圓星站在居民樓底下,牽著小女孩的手,心下卻藏著一團亂麻。

剛才回來的路上,星星跟她說起了她媽媽秦英的事。

據星星所言,她的父母似乎特彆恩愛,爸媽都很疼她。

隻是爺爺奶奶似乎不太喜歡她和小妹妹。爸爸不在家的時候,媽媽時常會被爺爺奶奶罵哭。

星星還有一個叔叔,是她爸爸的弟弟。

似乎自星星記事以來,叔叔一直都和他們生活在一起,聽著像是沒有工作在家啃老的不孝子。

最讓沈圓星在意的是,星星說她很久以前曾經看見叔叔從媽媽的房間裡走出來。叔叔看見她,還笑嘻嘻給了她一塊大白兔奶糖。

自那以後,星星就時常看見媽媽躲在房間裡偷偷的哭。

小孩子的描述總是稚嫩懵懂的。沈圓星卻因為星星的話對她那位叔叔產生了強烈的厭惡感。

大抵是因為,他讓她想起了大伯沈貴。想起了五歲那年,男人給她的那塊甜得發膩的巧克力-

星星家是小三室的戶型。

沈圓星帶她敲門,開門的是個二十出頭的成年男人。

一頭亂糟糟的黃頭發,胡子渣拉,形容有些憔悴。

看見沈圓星時眼睛亮了一下,笑容也掩不住他眼裡令人不快的探索意味。

沈圓星出示了自己的證件,說明了來意。

男人看她的眼神才收斂了許多,並客客氣氣請她進門坐。

出於私心,沈圓星忍著心下的不適感,進了他家的家門。

進門後她陪星星回了她爸爸媽媽的房間,結果房間裡並沒有人。

星星的二叔告訴沈圓星,他家大哥帶小侄女去醫院了,小孩子有點發燒。

於是沈圓星便陪著星星在他們一家四口住的那間屋子裡坐了一會兒。

其間沈圓星沒少觀察四周。

她想,如果星星的話是真的,如果她的猜測沒有錯,或許能在這間屋子裡尋找到什麼有用的線索。

事實證明沈圓星確實找到了一件至關重要的東西。

——死者秦英生前的日記本。

秦英的日記本並不是市場上售賣專用的那種日記本,她是用大女兒星星練字用的作業本記錄的。

沈圓星也是無意間從星星的小課桌裡翻出來的。本子壓在課桌底層,有故意隱藏起來的嫌疑。

她隻翻看了第一頁,便被秦英生前的日記揪疼了心臟。

沈圓星想也沒想便拿手機拍了日記的照片發給林燃。

順便讓他帶人立刻趕來水河街十字巷這邊。

便是此時,臥室的門被人推開,星星那位二叔端了一杯水進來,“沈警官喝口水吧。”

沈圓星收起了手機,也不動聲色地合上了那個作業本。

她接了那杯水但沒喝,隻是看了眼星星,問男人:“星星爸爸在哪個醫院?星星也擔心她妹妹,我想帶她過去看看。”

男人猶豫了一下,給了沈圓星醫院地址。並且送她們到門口。

眼見著就要走出門去了,男人忽然叫住了沈圓星,“沈警官,作業本你忘記放了。”

事態緊急,沈圓星根本沒來得及把作業本放進包裡。這會兒本子還被她拿在手裡,顯得格外突兀。

男人盯著她手上的作業本看,神情狐疑。

沒等沈圓星回話,他大步走過來,伸手要拿作業本:“這是星星練字的本兒,就不用帶去醫院了吧?”

沈圓星錯手避開了他,男人抬頭看著她,似看出了端倪,眼神暗了暗。

也就是眨眼的功夫,男人麵露狠相朝沈圓星撲來。

她也沒遲疑,一直摸在包裡的手抓出防狼噴霧便照著男人的臉滋了出去。

一陣慘痛的叫聲打破了居民樓的沉寂。

沈圓星沒敢逗留,抱著星星便往樓道口跑。

像這樣的老式居民樓是沒有安裝電梯的,且樓道狹窄陰暗,感應燈常年都是壞的。

沈圓星對路況不熟,一路跌跌撞撞,隻能儘可能把星星護在懷裡。

她不敢留下星星,誰知道她那個叔叔會不會對她不利……-

“站住!”

狠厲的男音帶著喘息聲在冗長昏暗的巷子裡響起。

沈圓星跑得高跟鞋都甩掉了,沒敢停下來。但她抱著一個四五歲大的孩子,再怎麼跑也不可能跑過一個二十出頭的成年男人。

於是沈圓星隻能扯著嗓子喊救命。

她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拚命的喊叫過,聲音比當初和徐成冽分離那晚在酒店房間裡還要嘶啞。

巷子很長,路燈間隔很遠,且光線昏暗,甚至有一兩盞燈壞掉了。

沈圓星的呼救一直沒有得到回應,直到快到巷口時,迎麵過來一個男人,直挺挺地接住了她和星星。

熟悉的白梔子的冷香侵入她的鼻息,沈圓星僵了一下。

即便身處昏暗,她也還是認出了來人,“阿冽……”

徐成冽不明所以,隻是老遠聽見她的聲音,所以一路跑了過來。

他甚至來不及詢問沈圓星什麼情況,一個男人忽然從昏暗的巷子深處衝了過來,手裡舉著一把水果刀。

徐成冽想也沒想,便把沈圓星和她懷裡的孩子往巷口的方向推了一把。回身便握住了男人紮下來的刀子。

被推走的沈圓星回頭看了一眼,看見徐成冽和男人纏鬥在一起,她猶豫了一秒,還是選擇先帶著星星到安全的地方。

腳步聲越來越遠,徐成冽感覺握住刀刃的手生生被拉開皮肉,疼意鑽心刺骨,傳遍全身。

就在他全力應付男人那把水果刀時,一股衝勁猛地撞入他的小腹。利刃紮入皮肉,徐成冽僵了一下,後知後覺地低頭看去。

昏暗中,他隱約看見男人另一隻手握著一把美工刀,停在他小腹……

就在男人從徐成冽手中抽回水果刀,打算往他身上紮時。去而複返的沈圓星撈起半道撿的板塊磚頭,用力砸在了男人額頭。

對方僵愣的那一秒,徐成冽一腳踹開了他。

男人踉蹌後退,倒在了地上,卻還掙紮著要再爬起來。

便是此時,警笛聲響徹正片夜空。

帶著警示意味的聲音令沈圓星心下一鬆,她沒敢扔掉手裡的磚頭,急忙去扶搖搖欲墜的徐成冽。

“阿冽……阿冽你還好嗎?”

“徐成冽……”

徐成冽陷入黑暗前,唯一聽見的就是沈圓星焦急擔憂的聲音。

臭女人……竟然喊他全名。

好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