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前世003(1 / 2)

昌慶二十二年,殘冬。

今年帝京的雪來得遲一些,臘月將末,方才洋洋灑灑下了一場,細如鹽粒。

城中青石板鋪成的長街被雪色蓋得斑駁。

那些露在雪色外的青石板便如灑在宣紙上的散墨。

最後隨著一輛靛青色車頂的馬車從長街上碾過,一副寫意水墨畫便漸漸落成。

馬車行得慢,不疾不徐,往西北方向的丞相府駛去。

車簷掛著一盞四角燈籠,於昏沉暮色裡,散著暖橘色的柔光。

上頭“卿”字花樣,在燭光裡若隱若現。

街上行人見之無不避讓,惴恐又敬畏。

隻因這掛著“卿”字花樣的燈籠,是專屬於丞相府的標誌。

而這位權勢滔天的丞相大人,日前剛查明了五年前東宮太子攜太傅顧準、巡捕營統領逼宮謀逆一案。

還了顧太傅一家百餘口清白。

當年那場動亂,發生得悄無聲息,卻又影響頗大。

隻因事後天子下詔,將太子等人罪名昭告天下時,百姓們都不相信,賢明一世,忠君愛民的顧太傅,竟然會謀逆。

五年過去,百姓的議論聲早就小去。

時間的流逝,讓那些曾經為顧太傅一家百餘口憤憤不平之人,漸漸遺忘了這件事。

直到幾個月前剛升任丞相的衛琛,於幾日前在金鑾殿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向陛下上呈當今太子,也就是四皇子趙淵誣陷顧太傅謀逆的罪證。

以一己之力逼著當今聖上,重審顧太傅協助、教唆前太子謀逆一案。

聖上自是不願,但如今朝中文武百官,大半部分已為衛琛馬首是瞻。

群臣請願,饒是高高在上的天子,也不得不勉為其難的應下,著衛琛親自調查此案。

衛琛為此棄武從文,一步步爬上丞相之位,為的便是有朝一日,以自己雙手之力,攪弄朝堂風雲。

為顧太傅一家平反。

至於當年四皇子構陷顧太傅的相關證據,他這五年裡,一直暗中尋找。

為的就是在他揭發趙淵罪行時,能夠一舉將他定罪,不與他任何翻身的機會。

所以在百姓與陛下眼中,衛琛不過三四日便將當今太子趙淵構陷顧太傅,甚至在前太子身邊安插眼線,挑唆太子謀逆等相關罪行查了個清楚。

並且人證物證,他也一一在握。

如此效率,怎能不讓百姓敬畏。

至於惴恐,則是因為昨日太子趙淵被定罪時,妄圖背水一戰,行刺陛下。

結果被丞相衛琛,一劍斬落頭顱。

據說當時趙淵的血激射而出,將丞相衛琛的官服都染成了紫紅色。

他的頭顱順著龍椅前的丹陛一階一階的滾下,滾到前排的大臣腳邊。

說是當時那頭顱上連眼睛都沒合上,眼裡似還凝著驚恐。

當時那場麵,也不知被誰傳到了民間。

百姓們聽聞後,無不對衛琛又敬又畏。

畢竟被他斬掉頭顱的可是太子,哪怕罪大惡極,當今聖上也是想要留他一個全屍,保其體麵的。

可衛琛一劍,卻是讓聖上親眼看見自己的兒子的頭顱落地,身體也徐徐倒下丹陛。

聽聞陛下為此受了驚嚇,病倒了,如今朝中政務由六皇子趙宣代為處理,丞相衛琛協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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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太傅府的冤案的真相,如今總算雲開見月,大白於世。

當今太子已死,東宮之位空懸。

朝臣們都在催著陛下立下新太子,而六皇子趙宣則是衛琛一力舉薦的太子人選。

太傅府一案,其相關涉案人員,已經全部收入監牢。

其中自然包括升為國子監祭酒的荀岸。

他當初可是堅定表示,自己偷聽到了顧太傅與太子的謀逆計劃。

當時他是顧太傅最器重、信任的二姑爺。

陛下對他的供詞深信不疑。

甚至事後認為荀岸此人,敢為公理大義滅親,是個可塑之才。

為此還特意提拔於他。

不過荀岸出身卑微,身份受限,再怎麼提拔,他也隻能爬到了國子監祭酒的位置。

自是比不上出身顯赫,又文武雙全的衛琛。

衛家祖上世代都是武將。

衛琛棄武從文,還曾為此與衛太尉鬨僵過一陣子。

自顧太傅出事以後,衛太尉心裡便對那些文官諸多不滿。

拉幫結派,勾心鬥角,玩弄權勢。

他實在不忍衛琛走上那樣一條陰晦的道路。

他們衛家的兒郎,理應征戰沙場,保家衛國。

那才是他們衛家兒郎最好的榮譽。

可衛琛一意孤行,哪怕衛太尉要與他斷絕父子關係,他也仍是走上了棄武從文的道路。

五年裡,他摸爬滾打,私下不知吃了多少苦頭,才能年紀輕輕便爬上丞相的高位。

如今他的心願已經達成,顧府上下百餘口的冤情洗清。

他也去監牢中見了荀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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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岸一介文人,吃不得皮肉之苦。

可衛琛偏不給他痛快,著人對他用儘酷刑,將人折磨得半死不活,吊著一口氣。

直至最後一刻,他才親自出手。

提著長劍,緩緩插入荀岸胸膛,直至長劍破開他的血肉,將他胸膛刺穿。

衛琛便又將長劍拔出,換一塊好地兒,繼續刺進去。

一劍又一劍,他冷硬令人生畏的俊臉上逐漸浮起笑意。

“前麵這些,都是替卿卿還你的。”

“她心悅你,真心待你,你卻欺她負她,殺了她……”

男音冷沉,附著幽深的恨意。

忽而,衛琛話音一轉,音色透著狠戾:“荀岸,你可知我等這一日多久?”

“五年。”

“足足五年。”

“這五年裡,我日日夜夜每時每刻都想殺了你。”

“可真到了這一日,我忽然覺得……”

“像你這般罪大惡極之人,直接殺了你未免太便宜你了。”

所以衛琛並沒有第一時間殺了荀岸,而是留下他的命,折磨了足足七日。

斷其手腳筋,再剜出他的眼睛,拔掉他的舌頭……

如今的荀岸,已經慘不忍睹到是人是鬼分不清楚的地步。

見他這般慘狀,衛琛心中終於暢快了一絲。

他也終於給了他致命的一劍。

已經疼到麻木的荀岸,悶哼了一聲,便沒再發出彆的聲音。

隻是彌留之際,他聽見衛琛的聲音。

如惡鬼索命般,森冷陰寒:“你先去,稍後我便讓你那位相好下去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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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岸的屍身,被衛琛的人扔去了浮屠山上喂那些豺狼虎豹。

他要他死了以後,也不能入土為安,最好變成孤魂野鬼,永不超生。

處理完荀岸,衛琛忽然有些後悔,沒讓他那位相好,先死在他麵前。

這樣說不定更能令他痛徹心扉,悔不當初。

但事已至此,一切已經塵埃落定。

那個叫楚挽月的女人,他不屑親自動手,便讓手底下的人去解決。

從帝京監牢出來以後,衛琛便直接回了丞相府。

與他同行的還有蘇照。

自五年前,衛琛決定棄武從文那天開始,蘇照和李成功便一直追隨於他。

如今顧家的冤情已經洗清,荀岸也死了。

蘇照以為,衛琛應當放下過去,重新開始。

畢竟他棄武從文,靠自己一步一步爬上丞相的位置,實屬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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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丞相府後,蘇照命人準備了熱水,以便衛琛沐浴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