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桓看著眼前小小的李桑桑,說了一個小小謊言。
他說:“我叫……桓彌。”
彌,取彌補之意,這一次,他要將前兩世的不如意,悉數彌補。
李桑桑抬頭看著高桓,聽到他說他叫桓彌之後,心中那種莫名的壓抑忽然消失了,李桑桑怔怔地說:“哦,你叫桓彌。”
高桓笑了一下,他蹲下來,用和李桑桑平齊地高度和她說話:“桑桑,你不記得我嗎?小時候,我抱過你。”
小小的李桑桑擰起眉毛:“小時候?”她搖搖頭,“我不記得了。”
李桑桑和高桓正在說話,不遠處,李叢在喊她:“桑桑,你在和誰說話?”
李桑桑回頭一看,看到了她的兄長,然後她轉身和高桓說:“我先走啦。”
高桓看著她蹦蹦跳跳走遠,他看著她小小的背影,嘴角浮出了微笑。
前一世的最後時刻,李桑桑最愛看著康兒活蹦亂跳,她眼中是豔羨,高桓知道,她也想要這樣自由自在地跳、笑。
現在的李桑桑,活得很快樂。
高桓想起後來發生的事。
李桑桑走後,他隻感覺靈魂都抽走了一半,他能活下來,隻是為了完成李桑桑的遺願,將康兒撫養長大,為大雍留下一個繼承人。
六年過後,他什麼都沒帶,隻帶了兩身換洗衣服,住在李桑桑陵墓邊上的廬中。
除了打獵之外,他整日整日守在李桑桑的墓旁。
然後有人找到了他,是他一直以來覺得是個騙子的玉虛道人。
這一次,玉虛沒有裝傻充愣,他歎了一口氣,然後直白地告訴他:“本以為這一世你能夠參破,不再執迷不悟,但你依舊這樣……”
高桓木然地看著他:“這一世?你知道些什麼?”
玉虛道人笑了一下:“關於你和李桑桑的所有事。”
高桓遲鈍的神色僵硬地露出表情:“你知道?”
玉虛說:“天機不可泄露,為了讓你勘破情劫,我便再助你一回……”
高桓還沒有來得及去問,就眼前一黑,睜眼看時,他睡在曠野之中,天亮後,他走進鎮子裡,詢問了旁人,彆人告訴他,這是建興元年,這裡是南琅琊郡。
建興元年……
高桓馬不停蹄地趕到了南琅琊郡李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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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內有股濃濃的血腥味,許氏抱著賀蘭氏才出生的女兒,震驚地看著出現在屋內的不速之客。
一個男人出現在了產房!
高桓看了一眼許氏懷中的嬰兒,嚴厲對她說道:“不要亂動腦筋。”
許氏愕然。
李桑桑作為賀蘭氏的女兒漸漸長大,她和李叢一樣,被養在王氏名下,至於賀蘭氏,她生下李桑桑不久後,就鬱鬱而終。
高桓學識出眾,在李年府中做門客,在李家附近住了好幾年。
有一回,他立了大功,他發現了南朝餘孽範季卿等人的行蹤,報給了當地衙門。
這件事在南琅琊郡鬨了很長時間,不過,對於那時的李叢和李桑桑來說,這件事和他們太過遙遠。
李叢和李桑桑安安靜靜長大,有關南朝的事情,從此之後和他們沒有半點關聯。
然後高桓離開了南琅琊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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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桑桑來到書房,看到外麵碰到的奇怪男人也在。
她小小的個子坐在高高的椅子上,兩條短腿一蕩一蕩,專心致誌地玩著手裡的兔子燈。
高桓和李年說著話,情不自禁看著李桑桑,眉梢眼角都是笑。
李年摸了摸胡子,覺得高桓看著李桑桑的笑容分外慈愛。
李年說:“這麼多年,你這麼還沒有成婚?”
高桓隨意回答:“四海為家,怎麼能耽誤人家。”
李年歎口氣:“老來怎麼辦?我看你喜歡桑桑這個孩子……”
高桓看著李年,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李年卻接著說道:“不如讓桑桑認你做乾爹,日後,讓桑桑孝敬你。”
高桓臉色僵硬,半晌,他說:“不、不必了。”
李年看高桓似乎很拒絕這個話題,就換了個話頭,他撚著胡子笑:“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一點都沒有變,好像一直是二十來歲。”
高桓也笑了一下,並沒有說話。
李桑桑把兔子燈放在一邊,她開始小心翼翼給自己倒了一盞茶,然後雙手捧著茶盞喝了一口,有茶水漏下來,她感到有人在看她,抬頭一看,她有些氣鼓鼓地看著高桓。
高桓笑著移開眼睛,繼續應付著李年。
李年開始問長安的事。
幾年前,有一個道人得了皇帝的信任。他在宮裡遇見徐貴妃身邊的六皇子,就對皇帝說,陰奪人子,會損貴妃的命數。
皇帝和貴妃頓時慌了,幾天後,六皇子認回了生母吳美人。
高桓聽著李年說起這件事,笑道:“略有耳聞。”
這是他回長安做的許多事的一件。
李年問道:“那個六皇子,果然同傳聞中一般?”
傳聞中,六皇子高桓癡傻,出生後就不會哭不會笑,像是三魂六魄缺了點東西。
高桓說道:“有一天會好的。”
李年有些不解,他望著眼前的“桓彌”,不知他為何這樣篤定。
李桑桑喝完了水,將茶盞好好放在桌上,她低下頭,有些無聊地理了理裙擺。
她忍不住問道:“阿耶,什麼時候陪我上街玩呀。”
李年說:“阿耶還有事,你去找你阿兄。”
李桑桑卻說:“我不想走路,阿兄抱不動我。”
李年有些無奈。
高桓忽然說道:“我帶你出去。”
李桑桑眼神晶晶亮,她跳了下來,跑到高桓腿邊。
李年說道:“還不謝謝你桓叔叔。”
李桑桑乖巧說道:“謝謝桓叔叔。”
高桓又一次沉默下來,半晌,他說:“叫桓哥哥。”
李桑桑懵懂但依舊乖巧:“桓哥哥。”
高桓抱著李桑桑走出了李府,李桑桑一路上笑咯咯的。
李桑桑抱著高桓的脖子,看著小商販在澆糖人,一時間看愣了神,高桓看了一眼李桑桑,然後看了一眼小販。
“想要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