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饕餮盛宴(21)
“在第二次獻祭過程中丈夫和兒子全部死去,被瘋女仆稱為黑寡婦的夫人要救的當然是她一向寵愛的兒子,而不是早就做好計劃謀殺的丈夫!”謝長離解釋道,纖細的肋骨就要對著鎖鏈砍下,一股莫大的阻力讓他的動作變得極為緩慢,幾乎是艱難地一寸寸推進。
纏繞在神像身上的鎖鏈開始一齊發出嗡鳴聲,交疊的六芒星圖案浮現在鎖鏈上,整個屋子都隨著纏繞其中的鎖鏈震動起來。
“嗚——嗚——”
兩聲尖銳的笛音突然響起,像是釘子突然釘進腦海,謝長離搖搖欲墜的精神受到衝擊,握住肋骨的手不由自主地放鬆片刻。
就隻是這麼一個空隙之間,從地上的陰影裡凝聚起一具畸形的人體。
他渾身都是青綠色的堅硬鱗片,形如鱷魚的臉張開嘴吐出蛇信,腥臭味幾乎是撲麵而來。
他一爪子拍下來,謝長離躲避不夠及時,眼見著肋骨在空中劃過一道弧度,直接墜落進神像地板的裂縫之中。
那是他們對抗巨鳥時留下的痕跡,此時湖邊引來的水依舊在此處洶湧,那肋骨沒入水中不消一會兒便消失在通往湖邊的通道裡。
“於言!”何小彤靠在神像邊,艱難地喘息著,一眼就認出來人,“你不是死了嗎?”
於言毫無感情地看著這些曾經的同伴,說話的聲音變得嘶啞奇異:“這就是交易的一部分,我已經獲得永生,也變得更強大。”
O夫人拍著手:“很好,於先生,看起來你也受到神的恩賜,現在把他們變成苗床,我會……”
謝長離突然冷笑一聲:“夫人,看看您的肚子。”
O夫人臉上露出茫然而不可置信的表情,她緩緩低頭看向自己逐漸膨脹起來的肚子,分明有什麼生物正在他體內孕育成長,蠢蠢欲動的想要吞噬掉母體。
“越階,”大女兒終於從一係列轉折中聽到自己熟悉的內容,“獻祭血親者,可以獲得神的權柄,哪怕是在輪回之中……真的是弟弟!”
鐘塔上的表盤正在飛速轉動,幾乎就在大女兒說完這段話的同時,外麵的太陽升起又落下,讓人眷戀的陽光從窗戶裡進來瞟一眼,立馬頭也不回地溜走,將主場讓給新的一輪血月。
“等等,人的行為還可以影響天氣?這也太不科學了吧?”杜崖隻來得及吐槽。
“副本的規則從來不講科學。”謝長離扶著神像站起身,在之前的戰鬥中,他的手腕受傷,鮮血沿著鴉羽一滴滴墜落在地,“筆記本裡已經講過,招來成神血月,現在是第五個血月,變為神的血月。”
O夫人已經完全失去意識,眼底原有的光芒儘數湮滅,捧著越來越大的肚子向後仰倒在地上:“為什麼?”
她的肚子膨脹的有一人高,由白色變得透明,隱隱約約可以看見下麵令人作嘔的人形。
嘶啦——
尖利的指甲捅破這層薄薄的皮膚,屬於少年的手伸出,毫不留情地將這第二次孕育他的□□撕開。
看起來不會超過十五歲的少年在鮮血和內臟的肉塊中走出,近乎是溫柔地抱起他乾癟地頹然倒在地上的母親,輕聲回答她在生命最後的疑問:“因為您應該愛我呀。”
“一個偉大的母親不應該為兒子的成神付出這一身血肉嗎?”他篤定道,轉向於言,“也多虧你為我暗中替換了母親的藥。”
“理應如此。”於言應和,“我的雇主。”
“弟弟!你怎麼會殺掉母親?”大女兒幾乎想要撲上去,“不可能,你怎麼會害死那麼多的人?”
“太蠢了。”新晉boss搖頭,“不過還是要感謝我親愛的愚蠢的姐姐,如果不是你告訴我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我才不會知道死老頭子背著我研究長生,更不會有機會把你騙出去,讓親愛的媽媽為了救我背叛那個死老頭子。”
他眼底有一種天真的殘忍與漠然:“至於害死那麼多的人不應該怪你嗎,第一次見到這種事情的時候,你就應該保持安靜,後麵反複的掙紮才是導致這麼多人成為實驗品的原因。”
杜崖這種臉比城牆厚的人都為他這句話的無恥感到讚歎:“我滴個乖乖。”
樂極生悲,就在他慨歎的一瞬間,於言融入影中,瞬間出現在他身後,先拿這嘴賤人菜的家夥開刀,鋒利的爪子探向他後心。
謝長離早就全身戒備,手中數片鴉羽飛出,恰恰好像鋒利的爪子一擋,金鐵交鳴之聲響起,僅僅止住去勢片刻。
變強的太快了,幾乎和之前的巨型怪物一樣。
謝長離心想,感受到掛在腰間的白骨又一次發出輕輕的嗚咽聲,低頭一看,不知何時從翻卷裂開的地麵之間爬出一隻又一隻細長的小蟲子。
赫然正是前幾天在他們被巨蟲追殺時英勇作戰的蟲群!
謝長離下令:“帶上npc跑!肋骨在湖裡!”
在杜崖何小彤帶人向門口衝去的同時,他腳下步伐變幻,一下攔住兩人。
受限於重傷狀態和規則壓製,謝長離並不能夠造成有效傷害,但是他經驗豐富,技巧精湛,每一次出手都恰好打在弱點,攻敵之所必救。
再加上謝長離計算精準,必要時也不怕以傷換傷,短時間內以一敵二也不曾顯出明顯頹勢來,反而讓這兩人束手束腳,一時不得前進。
於言煩躁之時,恰好見謝長離眉頭一皺,冷汗涔涔而落,眼前一亮,一爪子就要伸過去打破僵持。
下一秒,細密的癢感從腳踝處傳來,大量毒素注入體內,於言隻感覺眼前一陣眩暈。
“這群該死的蟲子!抓住那個姓謝的!”剛剛轉生的boss比他反應更快,一揮手便是一道烈焰在地上蔓延開來,無數借著顏色隱蔽在地上的蟲子開始翻滾,空氣中立刻彌漫起蛋白質被烤焦的香氣。
然而很快便有更多的蟲群湧上,義無反顧地衝向幕後黑手。
謝長離在骷髏頭的催促下向外跑去,剛剛跑出城堡,身後便是一聲轟隆巨響。
火焰肆無忌憚的蔓延開來,這個承載著鮮血與罪惡的城堡,在火焰之下熊熊燃燒傾塌!
前方樹林山空早已盤旋著焦急的怪鳥,他們以尖銳的鳴叫催促著謝長離上前,殷勤地在他身邊引路。
新生boss和於言一前一後衝出城堡,進入樹林之中。
這是謝長離經過樹林最順利的一次,那些被迫輪回成樹木的受遖颩喥徦害者們,殷勤的拉開枝條挪開枝乾,為他讓出一條方便行走的光明大道。
隨後樹木在他身後收攏,牢牢封死,緊接著被暴怒的兩人以蠻力撕開。
樹林在他身後不斷倒下,終究隻是稍稍一阻兩人的腳步。
長時間高強度戰鬥的惡果顯現,謝長離感覺自己的心跳的越來越快,就連一直虛弱的有氣無力的那顆心在也開始急劇收縮起來,幾乎要從喉嚨口嘔出。
黑暗中一隻手伸出來,扶住他:“謝哥!”
“趙青,鬼嬰。”謝長離抬頭一看,這兩人剛剛吃一點苦,身上還帶著點傷痕,他快速估算時間:“30秒,擋不住就撤退,他們的目標是我。”
“好。”趙青抱著鬼嬰點頭。
電光從趙青指尖漫出,樹林之上也開始有嬌小的黑影隨著鬼嬰的嗚嗚聲爬動,在追殺者從樹林裡探頭的同時毫不猶豫地攻擊下來。
謝長離轉瞬之間已經來到湖邊,跟隨護衛著他的鳥群肉眼可見地消失一半。
杜崖剛好探出頭:“謝哥,我撈了幾次不行,那些魚已經在底下查了。”
“走,”謝長離脫去風衣,直接跳入湖中,“湖底拿到肋骨,直接從水下通道去神像那邊。”
何小彤卻沒有動,一手拉著還處於震驚中精神瀕臨瘋狂的大女兒,另一隻手拿著法杖,亮起微光,再次為他們兩人鍍上淡淡的白光:“我攔住他們一會兒,不行我就撤,重任就交給你們了。”
“行。”謝長離冷靜點頭,帶著杜崖潛入水中。
他水性極佳,一路水速度極快,在魚群的引導下於淤泥中翻找,不多時候,便摸到一截冰涼光滑的細長東西。
“追上了,”杜崖看著水麵驚呼,好在,此時跟上他們的隻有新生boss,“於言正在岸上和何小彤纏鬥。”
謝長離拔出這節肋骨,在魚群的掩護下衝入之前離開的通道。
新生boss一路過來不知受到多少阻攔,他自小嬌生慣養,凡是想要的東西皆有人眼巴巴給他送到手上,結果幾次想要捉一個人而不得。
現在看到謝長離又像遊魚一般遊入通道之中,現在他算是動了真怒:“不自量力!一群泥巴種!”
隨著他的惱怒,整個湖水裡掀起驚濤駭浪,無數遊魚在他的憤怒之下被拋出湖麵,自空中墜落到旁邊的地上。
“艸,這也太凶了吧,就算是新手轉正本的boss也不好打啊。”杜崖倒吸一口冷氣,“還好他不會瞬移也沒得腦子。”
昏暗的水下通道終於迎來一片光明,謝長離從水麵露出頭,與現在的大廳之中已經是一片火海。
神像矗立在火光之中,被火焰燒的發紅的鎖鏈,依舊緊緊捆縛著祂的身體,比之前更簡單的柔光籠罩在眉宇間。
祂臉上無悲無喜,像是在守望等待一個不可能的結果。
杜崖扶著旁邊的碎石站起,背後的翅膀張開,拉著謝長離飛向神像的方向。
他們背後再次傳來嘩啦的水聲,新生boss憤怒到極致,更多的能力出現,此時背後也生出潔白的羽翼,從水中一躍而出,向著他們俯衝而來。
“謝哥!”杜崖一咬牙,向下急衝,距離差不多時把人往神像方向一扔。
謝長離在空中迅速控製好身形,伸出右手抓住神像的衣擺掛在空中,就著吊在空中的姿勢伸出右手,用力向旁邊地一根鎖鏈砍下!
肋骨在一片阻力中緩慢而堅定的碰觸到鎖鏈,緊接著便如刀切豆腐一般快速斬斷團在一起的十二鎖鏈。
交疊的六芒星圖案大亮,神像身上淡淡的柔光強烈起來,瞬間淹沒整個大廳!
作者有話說:
後天入v,到時候有萬字更新,同時完結第一個副本!
第22章 饕餮盛宴(22)
天光大亮。
來去匆匆的一輪紅日終於緩慢而堅定地從地平線邊緣升起。
在陽光的照耀之下,所有的鎖鏈一起震動起來,像是絕望的哭泣,又像是狂喜的歡呼,隨後它們一寸寸的斷裂剝落,被風一吹,徹底分化為沙。
神像身上露白色的柔光,向四麵八方分出六道,落在為祂的奮勇努力的幾人身上作為獎賞。
謝長離閉上眼,感受到柔和的光芒從皮膚滲進骨骼經脈,細細修複之前戰鬥中所受的每一份損傷,就連之前高度緊繃消耗頗多的精神都隨之舒緩,整個人都有點昏昏欲睡起來。
而其他人也被白光包裹著,還在樹林間的趙青、鬼嬰、何曉彤、大女兒都被這白光送到身邊,一同露出舒適的笑容。
至於殺父弑母才成功晉升的新任boss則被剝離所有的權柄,此刻在莫大的壓力下跪伏在地,渾身上下不住地顫抖著。
“弟弟。”大女兒閉了閉眼,彆過頭,她已經心冷如灰,再也不信這個披著人皮的惡魔。
“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在神像的柔光之中,所有人的心中都浮現出類似的話,目光投向在大廳之中蜷縮成一團的少年。
窸窸窣窣……撲簌簌……啪塔啪塔……
從樹林中傳來什麼東西爬動的聲音,鳥兒振翅的聲音,旁邊水池裡魚兒躍動的聲音。
樹林之中萬千無辜者屍骨的悲泣聲突然放大,下一秒鐘,地麵隆起,巨大的屬於黑色枯木的樹根直接將弟弟的身體刺穿!
他掙紮掙動一下,張開嘴似乎要發出拷問,卻沒有任何聲音,緊接著又被從地板下竄出來的另外一道樹根穿透!
無數細小的長蟲沿著樹根爬上他的身體,以毒液以利口啃食著他的身體,飛鳥們略晚一步,卻也開始啄食他的肝臟。
等他的動靜逐漸消散,撲通一聲,那是他被扔進水中,任由魚群處理。
即便是在這種折磨下,他還是無能地繼續活著。
永生將會作為一種懲罰施加在他身上。
謝長離突然抬起頭,看著大廳的上方:“怨恨被消解之後,他們也真正獲得解脫。”
其餘人同樣看向穹頂,一個又一個近乎透明的靈魂正在舒展身體,他們的身形不再模糊,而是逐漸變得清晰可見,注意到他們的目光,便對著他們點頭微笑,歡樂地招手。
緊接著,大女兒和鬼嬰身上也散發出淡淡的柔光,他們互相擁抱著,一起散發出溫暖明亮的光芒,一路飛到穹頂,被解脫的靈魂們簇擁著。
神像無聲,但祂的意願依舊出現在所有人的腦海裡:“勇敢堅強,你們足以成為神使。”
“難得一見,”杜崖露出幾分羨慕來,小心翼翼用餘光瞟一眼謝長離,“如果不是謝哥最後找到合適的肋骨,如果不是謝哥站在我們麵前擋住怪物,我們是絕對不可能有這種成果的,都虧您的領導!”
謝長離雞皮疙瘩都起來:“你被什麼東西蠱惑了?”
杜崖:“當然是被您智慧的光芒!”
他迎來另外兩人驚歎的目光——太舔了,這年頭小白臉還真需要一點技術。
杜崖:……
算了算了,公司不可能讓他走的,等這個副本結束之後,他就能夠和謝大魔王分道揚鑣,重新給無限公司打工,做個清清白白的主考官!
“保持安靜。”謝長離頭疼地按按額角,有一種一號手辦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感覺。
杜崖:QAQ
何小彤不至於那麼舔狗,但是敬佩之感也是實打實的:“真是難得的好結局,以前每次完成任務都是勉強逃出生天,許多好人、許多無辜者都隻能夠淪為怪物的食物。”
“這次多虧謝哥,”她眼底還有感動的淚光,“如果不是您,我們絕對不能這麼順利地完成任務。希望以後還有機會進您的團。”
趙青同樣點頭,要不是對方是對立陣營的大佬,他怎麼樣也要求自家會長把人劃拉到碗裡來:“謝哥牛逼,我生平沒服氣過幾個人,您就是第一個!”
至於以後要是兵戎相見,趙青有點糾結,不過回憶起整個副本過程中謝哥的處事風格,又生出一絲微妙的希望來——
他們反叛陣營可以墮落到秩序陣營,秩序陣營當然也可以棄暗投明加入他們。
反正這個牆角他挖定了!
“等等,”趙青想起某個墮落到秩序陣營的混蛋,恨得牙癢癢,“於言呢?要不是他,我們根本不會有這麼多波折!”
“如果早一點找到裡格的筆記,這個副本會結束的很快。”謝長離淡淡道,奇妙的預感又浮現在心頭。
此時,樹林邊緣的枝葉抖動,一身青黑色鱗片的怪物踉蹌著走出來。他身上的鱗片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色,變脆,隻是枝葉輕輕劃過,便可以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於言走向他們,已經很難說出人類的語言,嘶啞怪異的叫聲中艱難地拚出幾個詞彙:“救我……救……”
“他不是應該永生嗎?”趙青雙手環胸,語氣中帶著一點嘲諷。
何小彤冷冷看著撲通一聲倒在地上的怪物:“肯定是自食其果了。”
於言還不放棄地抓住站在最前方的謝長離的褲腳:“主考官……帶我……帶我回去……我什麼都可以給你!”
謝長離彎腰俯身,用手一根根掰開他用力到刺破布料的爪子:“你還沒有意識到你已經是個死人嗎?”
“從你的簡曆被無限服務公司銷毀的那一刻起,就代表著你已死亡,公司的判斷從無差錯,”謝長離淡淡道,“你回不去了。”
他明明帶著墨鏡,卻依舊能讓人感受到寒冷的目光落在身上:“你隻能夠在這個副本裡,痛苦地以受到懲罰的怪物的姿態死去。”
“神血……”於言在地上挪動著想要繼續靠近,“我……永生……”
上空中的大女兒想起在筆記裡看到的內容:“神血是獲得高級傀儡的辦法,在服用者死後,□□會重聚為怪物傀儡。”
謝長離冷淡地擊碎他最後的幻想:“所以,你被騙了,於言早就死了,你隻不過是被執念驅動的傀儡而已。”
“傀儡……”地上的怪物說出這兩個字之後,剩下的就隻有一係列嘶啞難聽的叫聲。
在最後的執念被砍斷之後,他的身形迅速的溶解消散,如同在陽光下一觸即潰的泡沫。
神像再度傳達祂的意念:“所有的勇士們,你們也該歸去。”
所有人都感到身邊的員工手冊輕輕震動兩下,打開來——
[當前任務:《饕餮盛宴》
截止時間:第六日晚24點
進度:100%
提示:恭喜員工破解謎團,走上樓梯,即刻離開副本。]
原本殘破的階梯在他們麵前煥然一新,從地下向上伸展蔓延一直攀登到天際,隱隱約約可以看到天邊儘頭的黑色大門。
在空中漂浮著的無辜者的靈魂接二連三的俯衝下來,抱著他們的胳膊,托著他們的後背,邀請著他們一起走向這座階梯。
有些迫不及待的靈魂已經一馬當先向外衝去,沒入黑色的大門之後,隱隱約約可以聽見嬰兒的哭泣聲。
何小彤和趙青主動被靈魂裹挾著一路盤旋向上,此刻聽到門後的哭泣聲,她笑道:“來到人世間的第一次痛哭。”
謝長離斷後,抬起頭,注視著原本無悲無喜的神像,祂終於在此刻勾起嘴角,露出可以稱之為欣喜若狂的笑容來。
“謝哥,我們上去!”杜崖可以說是歸心似箭,恨不得早日逃脫魔爪,看到他站在原地不動彈,趕緊催促。
“我還有幾個問題,”謝長離突然開口,“工作手冊隻說離開副本,沒說回公司。”
杜崖:“嘎?”
“哭泣,”謝長離開口,“靈魂轉世之後,並不知道自己麵對的是幸福還是永無止境的折磨。”
杜崖:“您這是哲學問題。”
與此同時,趙青視線逐漸升高,目光向下一掃,突然意識到不對勁:“嗯?”
他們的身體已經逐漸步入神明的白色光暈之中,而謝哥依舊停留在地上,任憑深淵的陰影將他吞沒。
雙方之間的距離越拉越大,一個光明,一個黑暗,一個向上追求解脫,一個卻在下方自甘沉淪。
仿佛就此分道揚鑣,踏上不同道路。
不好的預感在他心頭浮現,他趕緊喊道:“謝哥,你怎麼不跟我們一起上來?”
謝長離淡淡道:“抱歉,我恐高。”
趙青:?
“這不是恐不恐高的問題啊!”
他緊接著發現那個拍馬屁一流的小新人哆嗦著跟著主考官,這下某些驚悚的傳聞浮現在他的心頭。
秩序陣營的大佬心狠手辣,反複無常,喜歡玩弄人心,最喜歡看的便是在一個人滿懷希望的時候失去所有。
謝哥……不會就是現在這個時候讓他們出局吧?
似乎印證著他此刻恐怖猜測,火焰色的光芒突然出現,照亮地下的黑暗。
在其他人驚恐的目光下,曾經屬於於言的火焰弓被謝長離從包裹裡拿出。
此刻,他腦海中無數疑問蜂擁而出:一個即將死亡的煉金術士研究出長生訣,為什麼自己不用而是賣出去?又為什麼想辦法保證記載破解方法的筆記觸手可得,並保證解法頁不被撕掉?
他低聲自語,緩緩舉起弓箭,火光之下的側臉美到驚心動魄的地步:“簡直……就像是鼓勵我們去破解,去釋放神明一樣。”
兩隻燃燒著火焰的箭已經搭上,明明目不可視,他還是成功瞄準兩名隊友:“我不相信計劃瀆神的裡格是聖人,員工手冊上玩了個文字遊戲,離開也可以是走向死亡。”
“所以,隻能先用這個辦法。”
兩道燃燒著火焰的箭隨之從弦上飛出!
作者有話說:
明天入v萬更,完結第一副本,謝謝小天使們支持正版!麼麼噠!
預收感興趣的走過路過不要錯過,點點作者專欄收藏一下!
《魔王罷工之後》
文案:
林奇,預言中的七魔王之首,沉睡在深淵的萬惡之源,立誌奴役人類的滅世魔王,好不容易從兄弟姐妹中脫穎而出,進入光明大陸時卻一不小心迷路到現代世界。
正當魔王大人為人類世界美食遊戲樂不思蜀的時候,吧唧,他又被世界意識抓回去工作。
什麼?要我征服這個沒有薯片快樂水沙發遊戲的貧瘠世界?最後還要被勇者一劍捅死?
魔王擺爛了,躺平了,罷工了。
世界意識耗儘力量連夜量身定做係統:
肥宅快樂水隻要十點恐懼值!
恐懼值越多,能兌換的現代物品越多!
魔王沉思片刻,當天開始行動。
不懼怕黑暗、死亡和詭異,想證明自己具有一流勇者的膽量?
來魔王的黑暗城堡玩鬼屋!
大膽無畏,思維縝密,想在錯綜複雜的線索中找到真凶或作為凶手順利逃脫審判?
來魔王的黑暗城堡玩劇本殺!
勇敢鎮定,智慧過人,想帶領團隊解開謎題破解機關從絕地逃出生天?
來魔王的黑暗城堡玩密室逃脫!
想品嘗最火的薯片和快樂水?
來魔王的黑暗城堡參與美食節!
三年後,世界意識蘇醒,滿意地看到係統反饋魔王收集的恐懼值已經上億,立刻去找能殺死魔王的勇者發布預言。
然而,它發現勇者居然正拿著一本《三年黑暗城堡招聘真題》埋頭苦學,立誌成為魔王的第三十二個分店店長!
世界意識崩潰尖叫:崽,你怎麼能認賊作父!
勇者:我也不想的,但是,月薪過萬,五險一金,休假補助,他給的實在太多了。
現在,魔王眷屬是大陸最有前途的工作!
我們都愛魔王先生!
第23章 饕餮盛宴(23)
“啊!”
趙青眼前一黑, 驚呼一聲,擺出防禦的姿勢,這才發現自己腳已經落在實地。
他身處一片純白空間之中, 赫然是進入副本前的等待區。
怎麼回事?
趙青分明記得他在和何曉彤一起離開副本的時候, 主考官對他們射出兩箭, 兩人根本來不及反應,生命值快速清零。
眼前純白的牆壁上終於浮現出字跡——
“人身保險已啟動, 正在重新結算任務完成度…
〈錯誤〉〈錯誤〉〈錯誤〉
正在重新計算…
更改任務《饕餮盛宴》為《我即神明》,完成度將在最後一名考生完成考核後結算。”
謝·最後一名考生·長離緩緩放下長弓,那兩箭消耗太大, 以至於他的手被弓弦割的鮮血淋漓,血液落在地上便變成跳動的火焰。
“現在對手都被清理乾淨了,這次任務完成度,您一定是第一!”杜崖已經從剛剛的驚恐中回過神, 心裡讚美起謝哥的心狠手辣翻臉無情,“嘖嘖, 我想他們現在一定又急又怒,完全想不到謝哥你居然可以隱忍這麼久,直到現在才給出雷霆一擊, 這絕對是教科書級彆的背刺!”
謝長離深呼吸一口氣, 糾正道:“我應該跟你講過,客觀的來講, 我是一個好人。”
杜崖:“哈哈哈哈哈, 您真的好幽默。”
不知道為什麼, 他突然感覺尾巴上有點涼, 明明尾羽已經長出來了。
“能殺人也能活人。”謝長離沒有對他的活體收藏多做解釋, 沿著地上虯結的樹根一路向下, 整個人都站在深坑邊,麵前則是正在經受折磨的弟弟。
杜崖總算發現自己誤解了什麼,小心翼翼地蹦噠下來,也不敢多說,眼巴巴等著謝長離的下一舉動。
謝長離彎下腰,清瘦而有力的手揪著弟弟的衣領把他整個人都給拖上來。
動物植物們不約而同地發出不滿的叫聲,卻隻是在周圍盤旋,沒有乾涉他的進一步舉動。
弟弟吐出一口水,整個人跪在地上咳嗆著,勉強聚集起精神,抬起眼就看到那群壞他大事的凡人之一,嘴角露出嘲諷的笑意:“想回來求我了?”
謝長離目光冷淡,就算是高清彩色視野也救不了這張醜臉,隨後從兜裡掏出員工手冊,翻到副本boss評價那一頁:“給個五星好評吧,我趕時間。”
“噗哈哈哈哈!”弟弟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要求,“你憑什麼以為我會給你打高分?我告訴你,我要去無限服務公司投訴你這樣吃裡扒外的員工!”
“噢。”謝長離淡淡點頭,立馬把他的頭摁進水裡,任憑受害者們繼續在他身上發泄怨氣。
一分鐘之後,他再次把渾身濕透,不知是血還是水的男人扒拉起來:“現在你怎麼看?”
弟弟在地上喘息片刻,回過神來還是嗬嗬兩聲:“就算我給你滿分,你能阻止他們報複我嗎?”
他不懷好意的在周圍盤旋的動物植物們身上看了一圈。
枯木的樹根抬起尖端如同準備吐出毒牙的蛇,蟲群鳥群停留在樹上叫聲如同威脅,便是魚群也在不斷躍出水麵,訴說著他們的意願。
謝長離收回手,拿起手帕慢條斯理擦拭起來:“不能。”
充滿攻擊性的動物植物們安靜下來。
“哈哈哈哈,”弟弟狂笑起來,“你也不過是個喜歡口出狂言的膽小鬼!”
“但我能夠告訴你真相。”謝長離聲音像淬了冰一樣,“無知而狂妄的蠢貨。”
他緩緩揭開真相:“你以為是你控製神明,卻沒有想到自己,隻不過是成神之人手下的一個棋子。”
弟弟不屑地轉過頭,對於這種試圖擊破他心理防線的行為不屑一顧。
“你欺騙於言,把他變成自己的傀儡,”謝長離淡淡道,“你欺騙自己的母親,讓她成為孕育你,助你成神的母體。”
弟弟:“就這?”
“你們視其他人為盤中餐,又怎麼知道自己不是彆人的一頓饕餮盛宴呢?”謝長離低聲道,“那個神明真的是你們的傀儡嗎?”
弟弟:“哈哈哈哈,不過是愚蠢的會被我們困住的東西,你在想什麼?”
“所謂的神像是裡格雕的,困住神明是裡格的主意,進行輪回也是裡格的主意,”謝長離和他對視,回憶起大女兒之前的敘述,“殺掉母親欺騙於言也不像是你的智商能想出來的主意。”
“你在說什麼?”弟弟神色激動起來。
“果然也是裡格,”謝長離拿到他想要的信息,“他怎麼和你說的?我親愛的朋友,我就要死了,你的父母正在進行一場恐怖的計劃,我希望我可以在死前給你一點幫助?”
不屑的神情終於在他臉上破碎,弟弟下意識想要站起身撲過來,卻被人狠狠踩在背上,不得不繼續趴伏在地上。
謝長離冷淡的聲音從他頭頂上傳來:“還真是一把好刀,聽外人幾句話,被力量迷惑眼,就能對家人刀劍相向。”
“裡格,明明已經死了,我親手拿到他的骨灰……”弟弟陷入焦躁之中,吐露出真相。
“他的骨灰呢?”謝長離詢問,目光已經投向神像。
那尊神像依舊高高在上的矗立在破敗的大廳之中,被柔光所覆蓋,嘴角的笑容與其說是悲憫不如說是嘲笑。
“神像裡。”弟弟回答,“他怎麼可能成神!他不可能會背叛我!沒有人能背叛我!”
“總有些巨嬰以為全世界人會圍著他轉。”謝長離搖搖頭,流著血的手再度舉起火神弓,遙遙對準神像。
由火焰組成的長箭浮現在弓弦上,火光越來越明亮,顏色逐漸變成藍紫色,再到璀璨的白色。
謝長離射出這一箭,穩定,堅定,一往無前。
“那就看看,他是不是在利用你吧。”他開口,“就怕你不敢。”
“不!”弟弟慘叫一聲,掙紮著想要攔下那隻箭,卻再次被人狠狠壓製在地上,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那隻火箭衝向神像的柔光。
火焰與柔光接觸,開始緩慢而不容拒絕的寸寸消失,所有之前還滿心仇恨的活動者的受害者們也安靜下來,轉頭注視著神像。
柔光大盛。
在光明之下,標記著裡格印記的鎖鏈開始像蛇一樣蠕動起來,遍布整個大廳的鎖鏈都開始行動探出頭來。
與此同時,被壓製在地上的弟弟身上一直隱形的鎖鏈終於浮現出來,隨著柔光越來越明亮,收縮的越來越緊。
弟弟哀叫一聲,整個身形迅速的乾癟下去,隻是艱難的憑借著輪回到頂端後的身體素質支撐下來。
弘大而飄渺的聲音響起在每個人腦海:“獻祭血親越階而來的,不過是偽神而已。”
“恕我直言,壓榨偽神吞噬靈魂獲得的神位,”謝長離是在這白光中唯一還站起身直視著神像的人,“也不過是垃圾而已,裡格先生。”
對方氣度涵養極好,不僅沒有憤怒,反而還饒有興趣:“有意思。”
那尊高不可攀的神明終於行動起來,從雕滿荊棘的神台上跨出一步,輕盈的落在地上,款款走來。
他每向前走出一步,足邊便有千朵萬朵的繁花盛開,天空中麵傳來一陣悠長舒緩的樂聲,柔和光芒隨著他的行動輝映交織,說不出的聖潔。
“我不過是做了個小小的實驗,又向實驗裡引入幾個變量。”神明說,“無論是說出口還是所寫的東西,我從未有過任何謊言,鎖鏈確實限製了我,也得感謝你們的幫助才讓我走出來。至於其他的,不過是這群凡人們利欲熏心,爭鬥無端,獲得如此後果罷了。”
“後果就是他們被懲罰,死掉的靈魂全部被你吞噬,”謝長離點頭,“好一個清清白白的神明。”
裡格,或者說神明,笑了:“準確來講是共沐神的光輝。”
“真是熟悉的令人作嘔的說法。”謝長離舉起弓箭,比之前更加明亮的三根箭出現在弓弦上,再一次毫不猶豫地對準神明。
這三根箭魚貫而出,第一根迅速被柔光消融,第二根緊隨其後,死死抵在剛剛破開缺口的柔光罩上,稍稍進入一寸,緊接著又是第三根箭跟著灌入其中,終於擊穿柔光罩,下一秒便在神明的抬手間被輕輕握住。
神明手握緊,火焰箭瞬間消散:“這就是你的全力以赴嗎?”
隨著祂的話音落下,原本還隻是在地上懶洋洋爬行的鎖鏈如毒蛇一般發動了攻擊,明亮的交疊六芒星圖案亮起,目標明確的衝向謝長離。
恰在這個當口,謝長離身邊的小骷髏頭尖嘯起來。
原本在柔光震懾下呆若木雞的無辜者們也回過神,地麵瞬間隆起無數交纏的樹根,像是巨蟒一般與毒蛇纏鬥起來,飛鳥,蟲群甚至是隻能活在水中的魚群也毫不猶豫的加入戰鬥。
他們都已經明這向上的階梯絕非救贖,反而是更深的深淵,從而意誌堅定,毫不猶豫的開始反抗起高高在上的神明。
“杜崖,”謝長離抓住機會,又是連珠數箭射出,幫助自己的隊友們減輕壓力,“還記得怎麼飛吧?”
杜崖總算是理清這一係列的來龍去脈,心中暗恨,好好一個新手主考官的新手轉正考核怎麼會這麼難,實際行動上毫不猶豫的站在唯一能抱的大腿身邊。
巨大的黑色羽翼在他身後張開,杜崖趕緊把人扛起來,在空中躲閃。
謝長離:“左三,右二,俯衝!”
杜崖鬼哭狼嚎:“啊啊啊啊啊——我的羽毛!”
他照著謝長離的命令飛行,一轉眼之間已經有兩條鎖鏈交叉著向他打來,好在他已經開始向下俯衝,僅僅損失了幾片剛剛長好的尾羽。
“向上,旋轉!”謝長離再次冷聲道。
杜崖一抬頭便看到上方的鎖鏈已經交織成羅網,密密麻麻的向他們壓下來。
他心中一片驚懼,還是一咬牙跟著謝長離的聲音走,接著便看見數道火箭從他身側飛過,硬是將羅網撕開一條屏障,讓他們得以脫身。
杜崖這才注意到,即使是在空中,在他進行高難度旋轉翻滾的同時,謝長離射出弓箭的手也沒有絲毫顫抖,反而異常精準。
“杜崖,信我。”謝長離恰好側過頭,聲音平靜,但彆有一番力量。
為了便於飛行,他已經將墨鏡收起,此時如同鮮血凝成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和杜崖對視:“就算是神明,我也殺給你看。”
這可是副本終極boss啊!神級啊!還隻是耍我們玩就把我們逼到這種程度,你覺得能打得過嗎!
杜崖心裡暗罵一聲,抓牢這個異想天開的自大狂,完全壓製住躲避危險的本能,徹底聽從謝長離的命令。
矗立在大廳中央安靜的看著這出戲劇的神明終於輕輕歎口氣,對著在大廳四周搏鬥著的受害者說道:“是時候賜予你們無限榮耀與光輝。”
言出法隨。
無數白色的柔光從空中飄落,像是初冬時節的第一場雪,溫柔得像是一首詩,瞬間便消融在正在奮勇作戰的動物們植物們身上。
最後一點人性的光芒從他們的眼中消散了,奮勇的廝殺開始停止,所有的動物植物們都安靜的閉上眼,發出柔和的聲音,像是隨著這亮光唱起一首來自天堂的頌歌。
沒有對手阻攔的鎖鏈立刻騰空而起,毫不猶豫的補上原本的缺漏用力一甩!
躲閃不及的杜崖和謝長離甩落在地,緊接著就是無數條鎖鏈衝著他們全身上下每一處狠狠刺來。
“謝哥!”杜崖一個翻滾擋在謝長離的麵前,羽翼張開,鋒利如刀的羽毛立刻彈射出去,硬是撐住這一波進攻。
而他身後,謝長離跌坐在地,一手向後撐,雙眼緊閉,全神貫注的念誦起之前寫在筆記之中,必定有效的咒語:“Phang shudn ahukdn zalhid……”
就像那天晚上驅使女仆一般,他閉上眼睛去感受受害者們的聲音,無數的痛苦,尖叫,哀嚎,哭泣聲,蜂擁而來。
謝長離沒有半點抗拒,張開雙臂,寬容地接納所有的怨恨和痛苦,任憑他們衝擊著搖搖欲墜的精神。
口袋裡的員工手冊不斷發出精神值下降的警報,而脖子間的吊墜越收越緊,幾乎到喘不過氣來的地步。
謝長離終於睜開眼,受害者輪回而生成的動物植物們也一同睜開眼,目光清明而決絕。
他們前仆後繼地衝向鎖鏈,在杜崖無法支撐之前,再一次壓下這一波攻勢。
“噢?”神明說,“學的不錯。”
籠罩在祂身上的柔光再一次加強,原本隻是隱隱約約的神聖音樂突然變得清晰可聞,無孔不入的鑽入腦海,宣告著天國之神聖。
謝長離清晰的感覺到自己勉強掌握的控製權馬上就要被人奪走,而剛剛被壓製住的鎖鏈再次激烈顫抖起來,負著千斤重擔抬起尖端。
他開口:“杜崖。”
“謝哥?”杜崖一邊應付著當前戰局,一邊回頭,下一秒就發現他的手上被塞一些東西。
代表神罰的鎖鏈終於掙脫妄圖絆住它腳步的螻蟻,就要對著不信者使出雷霆一擊。
謝長離一轉身用力將杜崖從缺口處推下,在控製之中的魚群立刻躍起簇擁著杜崖將他往下拉。
神明:“救人者,必代受其苦。”
這一次沒有那麼多好運,謝長離還沒有來得及轉過身,尖銳的鎖鏈已經穿透他的腹部,懟著他一路頂到大廳的牆壁之上。
謝長離徹底放開之前對其他的控製,精神值勉強回複,閉上眼睛承受這一次的衝擊。
舊傷被牽扯,心臟在胸腔裡劇烈跳動,更弱的那顆心臟甚至隱隱帶起絞痛感。
一口血還沒有來得及吐出,又是一道鎖鏈緊接而上貫穿謝長離的身體,噴濺的鮮血潑灑在空中。
一整個白天已經過去,代表光明的太陽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血月紅色的光芒,灑遍這片斷壁殘垣。
月光落在戰敗的青年身上,眼角的淚痣像是一滴剛剛凝固的血,將他那無可比擬的美展露無遺,越是脆弱越是飽經痛苦,就越是美到極致。
神明終於離開大廳中心,緩慢地靠近被釘在牆上的青年。
祂抬起頭,像是在欣賞一幅世間難得的豔麗畫作,或者說是在叢林中找到的可為標本的珍稀蝴蝶。
謝長離的指尖顫了顫,接著是指節,然後是手腕,然後是手臂,極度緩慢又極度堅定的抓住另外一條貫穿他身體的鎖鏈尖端。
他的嘴唇翕動,輕而堅決:“Phang shudn ahukdn zalhid……”
無儘的痛苦和怨恨紛湧入他的腦海,之後隨著他的意念彙聚在手指之間。
謝長離將兩條鎖鏈並攏,受害者們的怨念凝聚起來,交疊的六芒星在鎖鏈上亮起又急速黯淡下去,所念顫抖著想要逃開,還是無法避免的被彌合在一起。
被釘死在牆上的青年嘴角微勾:“感謝您從不說謊。”
無形的規則在虛空中震動,束縛降臨,神像身上的柔和光芒驟然暗淡下來!
不再被鎖鏈控製,從高牆之上摔落,卻不是纖柔的蝴蝶標本,而是瞄準目標的雄鷹。
火焰凝聚的箭出現在他手中,尖頭明確的對著神像的臉狠狠劃下。
滴答。
這是血落下的聲音。
拚儘全力的一擊終於打破神明的防禦,無悲無喜的臉上出現一道劃痕,鮮血凝聚,沿著臉頰滑下,滴落在謝長離的手心,瞬間凝結成一顆紅色的小小珠子。
“你惹怒了我。”
神明的聲音回響在他的腦海中,不是柔和的平靜的高高在上的,而是一種難以言說的宏大力量,摧枯拉朽般碾過他的腦海。
脖子上的吊墜已經崩到極致,仿佛下一秒鐘就要在這股力量下繃斷,卻還是牢牢堅守住謝長離的最後一線清明。
巨大的力量將謝長離整個人甩飛出去,唯一的勝利品神血從他手上滑落,咕嚕咕嚕滾進缺口處的湖中。
而他本人則在巨力的碾壓下深深陷進廢墟之中。
唯一還能控製住神明的鎖鏈發出讓人牙酸的嘎吱聲,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崩斷。
神明似乎也因此多出幾分人性,再度開口:“不過是12條鎖鏈中的一條。”
謝長離一手撐住地麵,緩緩撐起身,他的骨骼肌肉都在這種壓力下發出不堪重負聲音,眼睛還是死死盯著麵前的神明。
裡格並不喜歡他這種眼神,於是,他決定斬碎這名員工最後的希望——他打開胸腔,在一片柔光中取出一根肋骨,毫不猶豫的對著剛剛連在一起的鎖鏈斬下。
啪——
那是唯一可能限製住神明的鎖鏈崩碎的聲音,也或許是自以為可以通過受害者怨恨再次封印他的家夥心碎的聲音。
他向來算無遺策,寫下輪回者的肋骨可以砍斷鎖鏈,又怎麼不是為自己留下一條後路?
謝長離笑起來,鮮血不斷的從他的唇邊流下,卻無法止住越拉越大的嘴角。
力量正在緩緩恢複,裡格眼中的神性越來越明亮,他加大力量,硬是將勉強還能支撐起生的青年再度壓進泥土裡:“你看看,現在的你,拚儘全力也隻不過讓我身上流一點血。”
謝長離眼前蒙上一片模糊,但是他還可以看到神明後麵鬼鬼祟祟探出頭來的杜崖,於是,很輕地笑一聲:“有時候,一點血也夠了。”
“什麼?”裡格悚然而驚,回過頭便見到杜崖端著一盤東西捏著弟弟的下巴就要灌下去。
他瞬間回憶起之前戰鬥中的諸多動作,謝長離根本不是關鍵時刻掩護隊友,而是把製作讓祂陷入輪回的菜品的任務交給隊友!
“樹變蟲,蟲變魚,魚變鳥,鳥變人,人變神,”謝長離說的很慢,幾乎每說一個詞都要大喘氣,“現在是第六個血月,神,也應該變成樹了。”
本就奄奄一息倒在角落裡的弟弟雙眼朦朧,他本就不堅韌的精神早在之前的一係列折磨中徹底崩潰,此刻肚子幾乎是飛速的隆起,半閉上眼睛嘟囔著:“爸爸,爸爸,爸爸……”
柔和的白光暗淡下來,輪回最頂端賦予裡格的神性不可避免地開始退散,裡格的眼中浮現出憤怒,在察覺到自己被規則鎖定,完全無法行動的時候,這種憤怒快速地變成驚恐和哀求!
神明的力量快速消退,謝長離終於緩緩從地上爬起來:“我聽NPC說,那些受害者都是活著的時候就被迫進入輪回,直接變為現在動物們和植物。”
“這可真是一個不錯的設計,”他一隻手放在神明的肩膀上,輕輕一推,便讓這鐵石心臟的神明軀殼倒在地上,“自食其果的裡格先生?”
這場輪回終於到達極限,抱著肚子在地上翻滾掙紮求生的弟弟發出無聲的嘶吼,伸出的手在地上留下長長的痕跡。
這位一直把他人視作自己的母體,就連母親都成為輪回中養料的白眼狼終於好好體會一把成為苗床的滋味。
下一秒,他的肚子從中間破開,枯黑的樹根從肚子上鑽出,緊接著便是樹乾和扭曲的枝葉,迎風便長,瞬間便有一人多高。
杜崖謹慎地後退一步,但是很快,他就發現這種擔心毫無必要。
神明的力量徹底解散,受害者們從動物植物的皮囊之中解救出來,毫不猶豫地就撲向這節枯木撕扯起來!
樹乾枝葉紛紛落下,尚且意識的枯木瘋狂震動著,卻無法甩脫滿懷憤怒怨恨的襲擊。
緊接著,另外一種力量在樹木的體內醞釀,隨著外界的襲擊共振,在振動達到巔峰之際終於破體而出——那是之前被他吞噬的或許這輩子都無法回歸的靈魂們。
他們這一刻才得到真正的解放,毫不猶豫的加入對裡格的折磨中,儘興之後才閉上雙眼,化作巨大的白鳥,接連衝入天際,奔向永恒的自由。
其中,大女兒和鬼嬰暫且停留片刻,對著謝長離深深鞠躬:“謝先生,非常感謝您的幫助,請收下我們最後的一點饋贈。”
與此同時,逐漸化作白鳥的他們身上落下一片帶著柔光的羽毛,羽毛隨風飄到謝長離手中。
員工手冊隨之發生更新,謝長離打開來便看到解釋。
[恭喜您獲得幸存者的饋贈:
A級道具:輪回之羽(殘缺)
你可以是植物,你可以是蟲豸,你可以是遊魚,你可以是飛鳥,你也可以是神明。
但最後,你必將是人。]
或許是因為殘缺的緣故,這個道具並沒有詳細的使用方法說明。他收好羽毛,緩步走向被□□的光禿禿的樹苗,再次把員工手冊翻到任務評價這一頁:“五星好評。”
已經可以說是奄奄一息的樹受了刺激似的彈起來,瘋狂抖動著枝葉。假如可以說話,恐怕已經是一連串的國罵。
一點火焰出現在謝長離指尖,逐漸形成箭矢的形狀,青年淡淡道:“挺好的柴火就不要浪費吧。”
樹快速行動起來,一把接過員工手冊,打開評價頁麵,一劃拉點亮整整五顆星,恭恭敬敬還給謝長離——他忍,等這群壞事的家夥走了,總有機會再次攀登輪回頂端!
[〈錯誤〉〈錯誤〉〈錯誤〉]
員工手冊在被點亮五顆星之後,一直在瘋狂震動著,不斷彈出以上對話框,最後還是強硬地被謝長離合上,彈出結算中的頁麵。
謝長離盯著結算頁麵,突發奇想:“我們員工可以帶走任務裡的一些物品?”
杜崖皺眉:“能當道具的肯定不行啊,打個報告,順個桌子椅子家具裝飾應該沒有問題。”
他一邊說一邊打量著這間城堡剩下的斷壁殘垣:“其實這個城堡裡裝修還不錯,您是看上哪個還算完整的?”
謝長離目光落在眼前蔫噠噠的小樹上:“剛好我家裡差個盆栽。”
樹:?
謝長離繼續插刀:“反正它現在也沒有神力,就是個勉強能動的盆栽。”
樹:!
杜崖:“帶活物回去還是要尊重個體意願的吧?”
它瘋狂抖動枝葉,渾身上下寫滿心不甘情不願。
“你看它還是很願意的,多開心呐。”謝長離淡定地在員工手冊上提交攜帶物品的申請。
樹不動了,樹心死了。
很好,我不再是食物鏈最底層了。
杜崖心中鼓掌,賤兮兮說:“你啊你,沒事乾進個廠,你惹他乾嘛!”
他扭頭問出之前的困惑:“你牛逼,怎麼想到用輪回解決這個神的啊!”
謝長離:……
“你真的是憑本事當上主考官的嗎?”
杜崖狂怒,他深呼一口氣,我不生氣,我不生氣,氣出病來盆栽替。
“首先,我們都知道無限服務公司的最大利益考慮是不能讓任務無人生還,畢竟和怪物定的合同隻是送員工去死,要是員工死裡逃生,那就是怪物自己不給力,不算公司違反合同,從而人財兩收。”謝長離解釋,“因此我們可以得出一個結論:不存在無解的任務,而任務的突破口往往就存在於任務提示中。”
謝長離打開任務介紹界麵:“既然任務結算時間到第六天晚十二點,自然是認為在晚宴結束神明被放出的第五天晚上之後,我們還能有反擊的機會。從輪回來講,那就是神變成人的血月。”
“難怪。”杜崖恍然大悟,“但是,你怎麼確定神明也算在輪回之中呢……等等,你用受害者的怨恨收複鎖鏈,一方麵是想要獲得關鍵的食材——神明的血液,另外一方麵就是為了測試神明是不是輪回者!”
謝長離:“假如他不是輪回者,那麼鎖鏈可以束縛祂,我隻要再多拚幾次就可以合上十二根鎖鏈,解決問題。假如他是輪回者,可以用肋骨砍斷鎖鏈,前一個方法不能用,但我依舊可以使用輪回藥劑,強迫他進入輪回,而神明之後,是最無攻擊能力的樹。”
“所以我還是蠻聰明的嘛,”杜崖驕傲挺胸,“看到你寫著做菜兩個字的紙條,我就知道你要乾什麼了!這一次可真是完美配合!”
謝長離再次手癢,勉強克製住拔幾根羽毛的衝動,低頭看向員工手冊。
結算已經完成,劈裡啪啦刷新出一係列的獎勵來。
[轉正考核完成,您在本次任務中貢獻度為80%,積分+1360,空降新人榜第一,獲得頭銜最佳新人]
頭銜屬於沒有用的獎勵,謝長離把頭銜從裝備欄取下,目光落到後麵。
[當前您總積分為1563/1500,正在升級中……恭喜您成為銅牌服務者,解鎖解鎖任務選擇權。]
在他的頭像簡曆旁邊出現一塊銅色勳章,同時出現任務選擇權的標誌。
任務選擇權並不是說員工可以在任務庫中隨意選擇,而是說公司會同步推送2~3個任務,員工可以在其中進行選擇。
送命題和送命題,你選哪個?
[恭喜您發現《饕餮盛宴》暗線《我即神明》,並獲得終極boss五星好評,恭喜您獲得優秀員工宣傳片機會,您之後的所有服務過程將會被製作成紀錄片,在交易大廳全天候循環播放!]
杜崖忍不住哇哦了一聲:“謝哥,這下子你可成為名人了!恐怕無限服務公司的高級VIP會員都得盯上您這塊小鮮肉。”
這個小鮮肉不僅僅是個比喻,從這些高級VIP會員的種族和食譜上來講,應該就是個寫實的名詞。
不過,這位大佬就絲毫不帶怕的,即使聽到這句話也隻是微微頷首:“我想起一些習俗,不知道還存不存在。”
真正送他們回到無限服務公司的通道在此刻亮起,兩人並肩踏入通道,一般來講任務結束的播報就到此為止,但是謝長離卻看到員工手冊又刷出一行字跡來:[您已經獲得世界饋贈]
似乎是因為替這個世界除掉一名邪惡的神明的關係,這一份饋贈來的格外的多。
一道暖流從謝長離的指尖蔓延到全身,悄無聲息地修複他在這個副本中受到的所有傷害,最後盤旋在心臟處。
謝長離閉上眼,手放在胸口,在屬於自己的心跳聲之下,那道原本極其微弱而緩慢的心跳開始加速。
撲通,撲通……
它像是被注入全新的生命,跳動的越來越穩定,越來越強韌,越來越熱烈。
夢境中永遠被白霧籠罩的臉終於在他的腦海裡清晰起來。
很英俊的長相,鼻梁高挺,薄唇微抿,劍眉斜飛入鬢,一雙眼睛望過來,說不出的深和沉。
杜崖小心翼翼的聲音傳來:“謝哥?謝哥?”
“怎麼?”謝長離睜開眼看他一眼。
杜崖吞口口水,點點自己臉頰,確認一句:“沒有世界末日吧?”
謝長離伸手便在自己臉上觸到一片濕潤,他想了想,後知後覺意識到這是眼淚。
交談的片刻之間,通道出口的白光亮起,一個溫柔的機械女聲開始播報:“恭喜各位員工順利完成任務,您的休息區已經分配完畢。”
謝長離有些心神不寧,披上在大廳之中常用的遮掩麵貌的黑袍,向前走兩步。
他的一號活體手辦收藏呢?
杜崖幾乎是在到達無限服務公司的瞬間就衝出去,立馬鑽進電梯之中,點擊人事部。
他自由了!
哈哈哈哈哈,他可算是從大魔王手底下活下來,活著回到無限服務公司了!
他要做無限服務公司一輩子的狗!
在晉升成為銀牌服務者之後,無限服務公司會給員工們一個競爭轉崗的機會,也就是從極度危險的一線服務員工轉變成為人事部執法部成員。
像是人事部,整理員工簡曆,參與宣傳活動,最危險的也就是當做主考官參加轉正考核升遷考核等一係列考核。而執法部則是成為公司的力量逮捕違法的員工。
隻不過一旦選擇這兩個崗位,這位員工將會徹底被轉變為怪物,並且永遠不能回歸現實。
杜崖並不後悔他的選擇,他已經完全忘記現實世界的樣子,在他的認知裡,當走狗總比當炮灰強。
反正出去當考官的時候,新人會給他當狗,也算是一種平衡。
隻不過,當他歡天喜地推開人事部門的大門的時候,卻感覺空氣都有一瞬間的凝滯。
和他一起擔任過新人主考官的幾人從辦公桌前抬起頭,看他一眼,旋即漠不關心的低下頭繼續手頭的工作。
杜崖拿出考官手冊,在門口打卡機上打卡,下一秒鐘赫然彈出窗口:
[抱歉,沒有錄入您的身份信息。]
[抱歉,經查詢,此ID所有者已經成為其他員工所有物。]
下一秒鐘在他麵前彈出他那天晚上信心滿滿敲響謝長離的房門,接著就被個人技能收藏放倒的場景。
雖然後麵兩人的對話受到乾擾隻剩下一片雪花片,但是杜崖瞟一眼就感覺渾身上下的羽毛都炸開了,這簡直是噩夢重演!
他不敢置信地拿出自己的考官手冊,翻到簡曆那一麵,眼睜睜看著上麵的字跡開始變化。
[檢測到錯誤,正在進行修改]
[修改完成]
更新的簡曆上已經抹消所有的積分和記錄,隻在身份上寫上幾個字:[謝長離的收藏品]
杜崖不可思議地瞪大雙眼,嚇得整個人砰的一下變回原形,羽毛嘩啦啦掉下來。
什麼!他難道不應該被無限服務公司帶回去繼續當狗嘛!這個魔鬼的能力怎麼這麼恐怖!
恰好就在他滿心都是驚慌和不可置信的時候,輕輕的腳步聲伴隨著手杖敲打地麵的聲音響起。
杜崖頭皮發麻,轉過頭果然看到不知何時披上一身黑袍的謝長離,他半張臉隱沒在陰影下,帶著滲人的寒氣。
“謝哥,”杜崖趕緊撲過去抱住他的大腿,“嗚嗚嗚,你來找我了真好!我還以為你要拋棄我了!我一出來就突然被傳送到這裡,我好害怕!”
謝長離彎下腰把小烏鴉拎起來,冰冷的手在羽毛間穿梭:“不是故意的?”
“當然不是,”杜崖露出震驚的表情,“您怎麼可以懷疑我對您的一片忠心呢,我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
謝長離:我還真不信。
不過他沒說什麼,把小烏鴉揣進兜裡,熟門熟路從電梯回到大廳。
杜崖幾乎出了一身冷汗,在袋子裡才勉強喘口氣,開始琢磨著怎樣把自己從魔爪底下救出來。
不行,他要自由!要打倒謝長離□□!
與此同時,謝長離到達大廳,恰好這時大廳中間舞台出現一個戴著黑白麵具的男人。
他笑盈盈地拿著手卡,另一隻手向上一抬,背後升起巨大的光屏。八麵的光屏亮起,在純黑的頁麵上浮現出幾個血字——
[讓我們歡迎新的優秀員工謝長離的首秀!]
舞台周圍浮現出一圈的服務台,穿著同樣製服戴著黑白麵具的男男女女站在後麵。
原本在大廳之中行色匆匆的黑袍人們幾乎是一下子就聚集在大廳中央,伸長脖子,鴨子似地看熱鬨。
謝長離不由停住腳步,看起來曾經的傳統還是沒有丟失。
最近的服務者剛好看到他:“您也是這裡混久了的大佬吧?在新人首秀紀錄片開始之前,來我們這裡參加賭局玩玩?”
謝長離改變聲線,聲音變得低啞:“賭什麼?”
“還能賭什麼,”來人擠眉弄眼,“賭這個倒黴蛋什麼時候被怪物吃掉。”
第24章 無限服務公司(1)
杜崖羽毛都要嚇掉了:年輕人, 你知道他是誰嗎?你就敢惹他!上一個這麼做的已經變成盆栽了!
謝長離隔著兜都可以感覺到杜崖已經開始瑟瑟發抖,再次詫異於自己是做了什麼給一號手辦留下如此深刻的陰影。
見他不回應,服務者也不強求, 目光落在他身後的人身上:“這位您要不要投個注?”
“沒有什麼好投的, 下個任務吧。”來者是個兩米高的壯漢, 啪的一下壓好賭注。
他大咧咧暴露著容貌,但是頭頂的頭銜上赫然寫著銀牌榜第五十一, 身上幾乎壓抑不住的爆裂毀滅氣息也預示著在秩序陣營一路上的成就。
當然,很有可能和杜崖一樣走腦子換肌肉路線的,謝長離心中有所評判。
事實證明大多數人都和這大漢想法一樣, 幾乎可以說是一擁而上在下一個任務上押注,頂多有幾個有識之士在下下個任務上留下賭注。
熱烈的交談聲傳進謝長離的耳朵。
“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這種送錢的好活動了,就是這個賠率,大概是隻能賺一點點積分。”
“是啊, 上一個找死的家夥還是半年前吧。”
“之前我們也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恐怕是個新人想出風頭, 嘖嘖嘖,他是不知道在我們這個無限流裡,是龍也得盤著!”
“噢?你們都不打算看一眼紀錄片嗎?”謝長離淡淡道。
熱切討論的幾人聞聲抬頭, 一眼隻看見鬥篷下的陰影, 不過聽著聲音便知道對麵肯定是個小白臉,還是個連臉都不敢露的膽小鬼, 頓時嗤笑起來。
“再強的大佬, 不都死在這一環上了?”
“現在還有人這麼天真。”
“新來的, 沒見識, 算了算了。”
杜崖容忍不了這種羞辱, 隔著口袋爆發出一連串的國罵:“你*說誰呢!你個**……你連給我老大當狗都不配!”
隻是落在眾人耳裡還隻是烏鴉的嘎嘎聲, 幾人又是一團哄笑。
謝長離本就有所計劃,當即便在眾人的目光之下走上前去,在眾目睽睽之下下注:“1360。”
服務員:“下個任務還是下下個任務?”
謝長離:“我賭他可以離開。”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如同一道驚雷打在看熱鬨的人群之中。
周圍人不約而同投來震驚讚歎的目光:1000多積分!這可是千年難出一個的勇士和傻大款啊!
就連服務員的笑容都有片刻僵硬:“先生,您確定?”
謝長離:“確定。”
杜崖這才回過神來:“哥!謝哥!我們總共才這麼點積分,你全給出去,我們下一次喝西北風嗎!下一個副本之前不買道具了嗎!”
謝長離很平靜:“賺錢就是拿來花的。”
那也不是這樣花的啊!你這個敗家子!杜崖感同身受,痛心疾首。
服務員無話可說。
他十年來什麼事情沒見過,還真沒見過押可以離開的,低下頭辦好手續之後將憑證交給謝長離。
隨即他又頓了頓,聽完耳麥中傳來的聲音,邀請道:“我們這一次的紀錄片展示活動中需要兩名解說員,或許您可以成為其中之一,報酬是500積分。”
謝長離本來對此毫無興趣,卻剛好看到舞台中央升起的沙發上已經坐下一個熟人。
瘦高個子,臉上帶著疲憊,神色冷肅,雖然五官氣質完全不同,但是謝長離看他們都是黑霧,憑借道具一眼認出來,這正是在副本中被他一箭勸退的趙青。
有意思。
謝長離接下這門外快,在工作人員的簇擁下邁步走到沙發前。
所有優秀員工宣傳片都將會由人事部進行製作播放,播放之時也會聘請兩名立場不一樣的解說員進行解讀。
謝長離自然是被作為這位優秀員工的忠實粉絲,而趙青,作為反叛陣營的執法隊成員,對秩序陣營的考核表現進行抨擊也是本職工作。
“歡迎兩位解說員到場,下麵就讓我們來見證新進優秀員工的首秀,讓我們為他的優秀鼓掌讚歎!”主持人格外熱情。
然而底下人們的掌聲卻稀稀拉拉,已經有人看見解說席上的黑袍人正是之前一擲千金的傻多速,低笑著竊竊私語:“等他看到新人的魯莽行動,大概會後悔的臉都白掉。”
“沒那麼快,這種沒眼力見的家夥,恐怕完全看不出來新人做的有哪裡不對,還自以為自己選個勇者呢。”
“趙青來了,看起來是對立位置的,那麼這位新人應該是秩序陣營的。”
“哈哈哈哈,迫不及待想看趙青懟死這個土豪了!上一個不就被趙青說的一句又一句,臉色鐵青,下台就想要退款!”
屏幕由黑轉白,在血月的柔光下,在隱隱綽綽仿佛在低聲絮語著的樹林中,尖頂幾乎要捅破天空的城堡出現在眼前。
穿著風衣的青年拄著拐杖,踏過這片月色,恰好回頭,一張臉在屏幕上放大,神清骨秀,風華無雙,手寫的字體浮現——謝長離。
立時便有不少人倒吸一口冷氣——彆的不說,這張臉倒是價值千金。
隻見這位優秀員工完全不辜負無限服務公司的評定,輕鬆解決進入副本前的攔路虎,順手帶走抱大腿的傻乎乎新人。
俊美,冷靜,敏銳,還有一點惡趣味——這是所有人的第一評價。
隻不過,剛剛升起的欣賞在謝長離點頭承認自己是主考官的時候瞬間消散。
主持人剛好把屏幕停在何小彤表示臣服的地方:“看起來我們這位優秀員工已經掌握領導權呢。”
他目光投向趙青,暗示這位屬於反叛陣營的家夥,可以開始攻擊敵人。
趙青眼睛盯著麵前的茶壺,仿佛遇到什麼千年難得一遇的難題,什麼話都沒說。
“不過是憑借著主考官的身份而已。”謝長離評價。
對,這就是我們要的爆點,主持人剛想點頭,然後突然意識到說這話的應該是死忠粉黑袍人。
原本木雕似的趙青立刻活動起來:“就算是主考官,也不一定每場比賽都能夠把握全局,隻有一開始就可以用氣場和實力震懾全場,這才是優秀主考官應該有的品質。”
謝長離:“一直籍籍無名的主考官多半都有點問題吧。”
杜崖覺得自己正在被內涵,但是沒有證據,隻能夠惱恨的在兜裡啄一口謝長離的手,下一秒翅膀上的羽毛遭殃。
杜崖:……
我就是死,也要從棺材裡用腐朽的喉嚨喊出:打倒謝長離□□!解放所有收藏品!
雖然陣營不太對勁,但是場麵還是按照原來的計劃火爆起來,主持人繼續。
和趙青同名的小新人被眾人稍稍留意,之後就移開視線,專注地看著謝長離的鏡頭——強不強不一定,看美人總是賞心悅目的。
晚宴鋪開,O夫人端上的菜肴很快在台下引發一波討論,一些人開始猜測起各種發展,像是保護珍稀動植物,拒絕暴飲暴食,裡麵有毒,下蠱之類的猜想紛紛出現。
緊接著引起眾人注意的就是小新人狗狗祟祟走向主考官房門的一幕。
杜崖心如擂鼓,腳趾摳地,堂堂主考官被新人直接抓住,在所有人麵前公開處刑,這簡直是社死地獄!
底下的人配合地哇哦起來,在發現晚上發生的一切被合理地和諧掉之後,頓時發出不滿的噓聲。
“有沒有點膽子啊!”
“還不如那個獵色專輯好看。”
“褲子都脫了,你讓我們看這?”
杜崖鬆口氣,幾乎要熱淚盈眶。
主持人暫停屏幕,絲毫不顯尷尬:“不知道兩位對潛規則行為怎麼看?”
趙青乾咳一聲:“個人愛好,你情我願的事情……”
“不合適,”謝長離緊接著說道,“人不能,至少不可以。”
一個優秀的收藏家怎麼可能對一個手辦做那種事!
趙青:您是杠精嗎?屬杠鈴的吧?
這位理論上的死忠粉的發言成功引起眾人的興趣,台下立馬有人叫道:“你不是壓這個人可以活著出去嗎?怎麼?現在後悔了?”
“不後悔,”黑袍人聲音一如既往穩定,“我隻是陳述事實。”
喜歡你和懟你毫無關係,這種清奇思路又吸引來不少人,一個接一個,探著脖子,期待著接下來的劇情。
O夫人的謀算漸漸浮出水麵,謝長離統籌全局,掌握大量線索,麵對半夜襲擊時臨危不亂,畫麵再次被暫停在孫平死亡場景。
主持人示意兩人解說——
趙青:“他是一個無可替代團隊核心,如果不是主考官不記入個人貢獻度的話,他一定是最高的那個。”
謝長離言簡意賅:“正常發揮的水平。”
趙青:“您是不是有點過度挑剔了?”
謝長離:“或許是作為對立陣營的您,過於溫柔?”
趙青:“即使是對立陣營之間也存在英雄相惜,可惜對方是秩序陣營的人,不然我們路邊攤必定會簽下他。”
這句話一說出來,底下人都有些躁動。
誰不知道路邊攤工會是反叛陣營第一大工會啊,一旦進去給予的資源何止是大幅度提高生存率,分分鐘把人捧成金牌!
主持人又收獲一波火爆的回應,笑吟吟繼續——
屬於魚的血月來臨,在瘋女仆的屋前,墨鏡從不離身的主考官終於摘下它,露出如同血海的眼,“來自反叛陣營的先生?”
這下子全場才是真正的炸開,之前或許有人注意到這位新人邏輯清晰,但還沒有大膽推測,有了這麼一句話之後立刻有無數人開動小腦瓜。
趙青摸著鼻子,承認:“是的,我來這個副本,偽裝還是沒有逃過謝哥的眼。”
他繼續解釋:“在這個副本之中,我對通關的貢獻度非常低,有一個人一直都走的比我更快更遠,他比我更敏銳,也更堅韌,更負責。”
場下所有人都露出震驚之色,這絕對是趙青貢獻出唯一一次對對立陣營成員的發自內心的讚美。
不可思議!
更有些同陣營人士想到:太可怕了!秩序陣營已經研究出迷惑人心智的辦法嗎?
好在趙青還記得自己的立場,拉踩起來:“我知道這一點都不像那群食屍鬼,,但就是這樣一個獨特的異類起到無可比擬的作用!他是拯救我們所有人的英雄!”
從某人眼裡的狼王瞬間變成英雄,謝長離喝口茶冷靜下,這才開口:“過頭了,迷弟先生。”
趙青握緊拳頭:我不生氣,不生氣,對方也是粉……真的不是黑裝粉嗎?
主持人在火藥味中再度繼續播放紀錄片:“饕餮盛宴已經進行到最高潮,既有盛宴輪回的虎視眈眈,也有內鬼的伺機而動,讓我們看看優秀員工是怎麼處理的!”
似乎是為了避免上演真人武鬥,這一次主持人大氣地讓劇情快速播放過去。
謝長離一路除內鬼,救囚徒,解密冊,抗夫人,辨關鍵,幾次驚心動魄的反轉之中,都是他於茫茫黑暗之中點出破局的一線光芒。
如此表現也贏得一些人的認同——
“確實是個厲害角色。”
“被他帶著做任務應該挺有安全感的。”
“武力智力都在線,精神值高,可惜就是身體脆了點。”
隻不過這些討論最後都化作一聲歎息:好好一個人怎麼就上了優秀員工名單呢?”
所以,紀錄片終於來到故事看似結束的時候。
青年整個身體隱沒在陰影之中,仰著頭看著天光之中緩緩上升的隊友,舉起弓箭——
第25章 無限服務公司(2)
“我的天, 他不會是想要……”
“在最後關頭殺死其他考生,就隻為自己帶的新人,烽火戲諸侯, 藍顏禍水啊!”
“就憑這份狠勁, 秩序陣營裡必然有他一席之地!”
就在台下人的感慨之中, 兩支箭脫弦而出,擊中還在上升中的隊友, 刹那間兩人化作光點,消散在空氣中。
“我還以為趙大佬能夠躲過去,結果是用緊急保命道具嗎?”
“能夠逼出第一工會執法隊的保命道具, 也難怪被公司視為眼中釘,肉中刺。”
主持人按下暫停鍵,看向兩位解說員。
趙青沒有開口,警惕地看一眼黑袍人, 總覺得對方下一秒就要破口大罵怒斥謝哥。
黑袍人似乎注意到他的視線,端起酒杯, 遙遙一敬,示意他先開口。
“其實這支箭是為了救人。”趙青簡簡單單一句話便引起軒然大波。
“怎麼可能?”
“明明兩個人都被清出去。”
漸漸的,底下有另一種聲音出現:“等等, 我有一個想法……”
趙青滿意起來, 看起來無限服務公司的員工也沒有全部被馴化:“不知道有沒有人在簽下無限服務公司合同時,仔細看過中間的人身保險條款。”
“在保險之中, 有一條指的是緊急召回措施, 在非任務副本中受到致命傷害, 無限服務公司會緊急召回員工。”
“說的對。”趙青點頭, 接著扭頭發現說出這句話的居然是一直陰陽怪氣的黑袍人。
太陽還是從西邊出來的吧?趙青壓下心中吃驚, 繼續解釋:“一般這個條款隻能應用於傳送回大廳的過程, 但是這一次有不一樣的地方,我們之前收到的任務手冊上顯示出來的是踏上樓梯便離開副本,恰好符合這個苛刻的條款的使用條件。”
“我不太清楚之後發生什麼事情,但是,謝長離必然是發現了這條路的末端的危機,用這一箭救了我們的命。”趙青一錘定音,目光看向台下,“如果謝哥您現在正在看著這裡的話,請接收我的謝意,我們路邊攤工會向您致敬!”
台底下的人頓時激動起來,路邊攤工會的敬意可不僅僅是嘴上說出來那麼簡單,上一個被路邊攤公會致敬的人,可撈到不少好處。
想不到一個將死之人居然能得到這種助力,不少人都恰起檸檬。
主持人笑起來,很滿意當前的狀況:“那麼接下來就讓我們看一看後續。”
兩位隊員被緊急召回之後,員工手冊再次發生變化。
“這是……”
“暗線!難得一遇的暗線!相當於一口氣完成兩個任務!”
“一般來講,在前麵已經有一次反轉,O夫人被吞噬之後就不會再有改變了,想不到他居然還解出第二重謎題。”
“隻不過,接下來必定是一場苦戰。《我即神明》,對手恐怕是神明級彆的怪物!”
“不會吧,能夠被拍成宣傳片的都是手刃怪物的,難道他直接乾掉一個神明級……不可思議。”
趙青同樣目不轉睛地看著接下來的發展。
正如所預料的那樣,高高在上的神明雕塑緩步從神壇之上邁出,無數鎖鏈伴隨著神之怒火從天而降。
“神明級……”他可以確定這種威壓,“謝哥居然做到了。”
在萬千鎖鏈的圍剿之中,謝長離遊刃有餘,轉折自如,風掀起他的衣擺,比杜崖更像是長著翅膀的飛鳥。
即使是在這種千鈞一發之中,他的眼睛依舊銳利,他的手依舊穩定,凡是出箭,必有所獲。
趙青捫心自問,就算是飽經訓練的他也不一定能夠如此從容。
有的人就是這樣,他一眼以為已經看到其高度,卻在越來越深的了解中發現,自己連其實力之強度都無法評估。
而且,杜崖在這場戰鬥中的表現也算可圈可點,完美做到一個輔助應儘的責任。
也難怪謝長離如此看重他,不全是憑美色上位。
偏偏黑袍人在此時煞風景地來一句:“麵對這種級彆,不可能硬拚,隻能取巧而已。”
趙青不耐煩地交疊起長腿,不滿地看他一眼:取巧而已?有本事你取巧一個看看?
雙方都開始控製起受害者們,精神上的角力更是讓人捏起一把汗。
“這種控製幾乎是一己之力,接納數百人的靈魂,一般人的精神屏障早就被衝擊到粉碎。”
“三分鐘,堅持的太久了。”
“他的精神值一定高到可怕,公司的評定恐怕有S級。”
“上一個S級的還是聖子,聖光詠唱之下,萬人跪拜。”
不知不覺間,這場一個人與神明之間的戰鬥,讓所有人都捏一把汗。
以凡人之軀,真的可以戰勝神明嗎?
突然,趙青開口:“祂要開始認真了。”
下一秒,勉強能控製住的受害者們儘數倒戈,謝長離隻來得及推走杜崖,自己便被釘穿在牆上,像是即將被做成標本的蝴蝶,在瀕死之間掙紮出獨一無二的豔色。
鏡頭也變得緩慢,甚至推進在那清豔的眉眼之間給一個特寫。
滿大廳都是一片安靜。
之前草草下注的大漢忍不住操了一聲:“趕緊往下播,怎麼可以死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