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櫥窗（10）
東方曉發誓, 他以後絕對不相信這些上位者忽悠他的言辭了。
之前聘請殺手的時候，他自然也稍微了解過那家公會幾個成員資料，親手挑出了這個以匕首為主要武器, 衣服上繡著代號七的殺手。
結果, 好好一個普普通通的裝逼如風, 帶著獎勵就走的劇本，自從多給他加了一個殺死競爭對手的任務之後, 就開始漏洞百出。
這會甚至發生他聘請的殺手居然反過來襲擊自己的鬨劇！
“你們到底是怎麼辦事的！”東方曉憤怒至極地拿著之前給他的道具呼叫自己的後援團，“難道還要在直播間裡上演一波我對抗刺客的場景嗎！”
對麵的聲音格外冷靜：“請您先冷靜下來，您可以放心, 您的安全是有保證，而且現在彈幕的回饋相當好。”
正如他所說，此刻他原本隻是勉強維持著熱度的直播間，此刻彈幕數量飛速上漲, 旁邊幾位參賽選手的熱度排名表上他的位置也開始上升。
“前一段日常太無聊，現在好, 打起來打起來！”
“果然是刺殺對象，小霍真是從來不忘記任務，不過時間線倒退之後是不是技術下滑, 居然沒能秒掉東方。”
“就不能是東方實力大增［狗頭］”
“想不到還能夠和中二影打個不相上下, 這個員工比看上去強很多，剛剛那一波絲線放的很好, 墮落程度很深了。”
有個直播熱度也不錯, 東方曉想著, 手上動作不停, 略顯肉疼的從包裹裡取出一塊銀色的鱗片, 這是之前得到的S級防護道具——神明佑。
在被他拿出來的一瞬間便化作銀色的光照將他整個人守護在內部, 無論霍野的攻擊是多麼的鋒利，力量在這個空間裡是怎樣的肆虐瘋狂，周圍的一切都沒有辦法撼動他周身一寸之地。
彈幕很快認出道具。
“噫，這啥玩意兒，一股臭味，他們人類怎麼敢把這東西往身上套的。”
“烏龜殼戰術，好無聊，還不如看看小霍的刀。”
“上一個用這種方式抵抗刺殺的人墳頭草該有三丈高了吧？”
霍野也停下如同暴風驟雨般的攻擊，他精通於刺殺，自然也對市麵上多種防護道具有所了解，這樣一款S級評級的道具居然能落在新人手上，屬實讓他感到不可思議。
那也隻好拿點真功夫出來了，霍野伸個懶腰，扭一扭手腕，指尖從匕首上劃過的時候，便有暗紅色的光芒從刀刃上浮現。
彈幕的數量在這紅色光芒浮現的瞬間立刻飛漲：
“？？？？？？？！”
“警報，警報，前方高能！”
“現在公司連這玩意兒都給人類玩了嗎？”
正忙於和另外一邊討論當前情況的東方曉背後生起一股寒意，慌忙回頭，然而速度已經慢了半拍，紅色的仿佛從地獄流淌而來的火焰，隨著刀劃出而從空中洋洋灑灑落下，輕輕鬆鬆落在由神明祝福凝結而成的保護罩上，無數惡念傾瀉而出瞬間便腐蝕掉這一片庇護。
火焰瞬間便竄上東方曉的身軀，不似凡間之火那樣帶著灼熱感和疼痛，來自深淵的火焰，從來都是陰冷灰暗的，無聲無息地汲取一個人的生命力，讓他虛弱委頓成灰。
“這是什麼東西，”東方曉大驚失色，慌忙想要拍打身上燃起的火焰，然而力氣卻越來越小，意識更是一點點沉入一片黑暗，“救命……”
霍野輕鬆收手，滿意的看一眼，他這次帶來的新道具，隨手拍下任務完成的記錄表：“大功告成，就知道新人都是怪物，不過老前輩還是會留下那麼一手底牌。”
他話說了一半，身影卻在原地消失，等再度出現在走廊另外一端時，鮮血從他半側手臂上流淌而出，墜落在地上。
“你是……”霍野盯著看上去空蕩蕩的原地，無數疑問充斥在心間，他在剛剛拍照準備提交任務的一瞬間遭到了襲擊，顯然剛剛被他殺死的這位新人背後還有勢力在保護他的安全。
一個低沉沙啞的聲音出現在這個房間中：“霍野，這是你的意思還是你們會長的意思？”
完蛋，這是霍野在聽到並認出這個聲音時腦海裡閃出的第一個念頭。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這一位就是反叛陣營天涯工會的話事人，同樣也是這一次向他下達訂單的雇主。
接下來對方出示的證據也成功打消他的最後一點僥幸，一張與他們工會進行合約的訂單浮現在空中，很快便因為虛影，無法長久維持而消散。
“你殺死了雇主，這就是你們工會的規矩嗎？”對方語調冷酷。
霍野向來是個實在的人，他很快認識到自己沒有任何反駁的機會，幾乎是瞬間便從原地彈出去，化作一道黑影。
這一決定極為正確，在他化作黑影的同時，無數道原本安安靜靜潛伏在地上的絲線再度飛竄而出，如同疾風如同暴雨一般，緊隨著他的身形前去。
霍野來不及理清整個過程誤殺雇主的過程是怎麼發生的，腦海裡隻能先分析當前的危險。
首先是對方有辦法以東方曉遺體為媒介襲擊他，但是沒有關係，這種媒介很快就會失去效力。
真正危險則來自於他的行為算是背叛工會，會長的力量很早以前就已經被刻印在他的身體裡，在顧客投訴之後，他就會被這股力量攪成粉碎。
“早知如此，當年就不應該誤入火坑，晚期中二病是真的會要彆人命的，”霍野碎碎念著，很快又安慰自己，“不過不踩進火坑也活不到現在，好像還是我賺了。”
他苦笑一聲，很快便注意到前方與以往一般無二的黑暗有所不同，某一道視線已經通過這片黑暗凝視著他，使得這片黑暗更像是某種巨獸張開的大口。
下一秒，來不及收住極速移動的身體，他半隻腳踏入這片黑暗之中，黑色的墨團瞬間張開幾乎鋪滿了整片黑暗，一瞬間便將等待已久的獵物收入囊中急速卷席著向遠方退去。
絲線的襲擊幾乎是瞬間便失去了目標，茫然地在原地打轉片刻，頗為氣惱地敲打地麵留下幾個小坑之後轉身離去。
霍野不是不想反抗，而是他在被那一團偽裝成黑暗的神秘生物帶走的時候，會長在他身上刻下的印記，已經開始發作。
即使隔著無數個世界，那個男人依舊擁有掌握他人生死的力量。
劇烈的疼痛從刻下印記的右手手臂開始蔓延，像是火焰一般灼燒，又像是寒冰一般封凍，在反複的冷熱交替之下，將一切都摧毀成灰燼。
霍野喘息著在地上蜷起身，眼前被汗水打濕，無暇顧及站在他麵前的人。
“你被彆人打下了印記？”謝長離對自身力量掌握還不熟練，但是他還是很快找到與自己控製他人力量相同的東西。
聽上去是很年輕的聲音，霍野在心理分析，不像是會治病的樣子。
少年的聲音還在他身邊響起，對方似乎已經蹲下來開始檢查：“我有個辦法，不過現在說起來可能有點乘人之危。”
“對付一種控製的方法，隻有更強力的另一種控製。”謝長離淡淡道，之前他就有所感知的另外一股力量在他身上湧動。
霍野掙紮著抬起頭，終於勉強看清對方的模樣，黑色的長發垂落在如雪如玉般的臉上，黑色的眼睛像是深不見底的潭水，白皙纖長的手伸出，像是來自魔鬼的邀請。
“倀鬼，成為我的倀鬼，我為你提供庇護，你也成為我的刀劍。”
“我可沒有什麼選擇。”霍野苦笑，他當時可以為了活著選擇加入工會，此刻在靈魂被一點點捏碎的恐懼前，也會毫不猶豫地抓住任何救命稻草。
他伸出手握住對方的指尖：“好。”
個人技能瞬間發動，謝長離感覺到自己在瞬間摧毀這個人與其他人的所有聯係，覆蓋以自己的控製。
在很遠很遠的地方，似乎有人因此發出憤怒的咆哮。
看起來好像又招惹了新的對手，有意思。
謝長離壓製住戰意，滿意地收回手，坐在藤蔓交織成的椅子上，等著對方緩緩醒來。
霍野很快就清醒過來，盤膝坐在地上，一手搭在膝頭，其實已經表達了服從，這個人身上還帶著某種桀驁不馴的色彩：“您好，請問您是？”
麵對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之中的下屬，謝長離表現的極為坦誠：“謝長離。”
名字有點耳熟，霍野點點頭，下一秒鐘，一股寒意從他背上竄起，使得他抬頭，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年輕人。
之前他得到的訂單隻是簡單粗暴的概括描述為讓他去刺殺一個新人，後起之秀，黑馬。
雖然具體消息隻有在任務中才能夠獲得，但是這段時間最為出名的黑馬就是謝長離，霍野不是沒有猜測過。
他的刺殺對象是錯誤的，這個副本裡又出現之前被他認為最有可能是刺殺對象的人，現在他就因為種種原因，不得不向對方表示臣服……
霍野腦海裡麵已經將一切信息串到一起，就差一點決定性的證據。
“接下來還有一點事情需要你去做。”謝長離語氣輕緩，遞過來一張紙條。
霍野接過紙條，一眼便認出那上麵的字跡，分明是之前向他下達任務命令的雇主的字跡。
直播間自然不忘對這一幕做一個特寫，彈幕唰唰唰刷起來：
“之前看他半夜寫東西就知道不對勁，好家夥，幕後黑手啊。”
“按照東方文化，這就叫做逼上梁山？”
“不愧是聖徒猶大扮演者呢。”
“看到了嗎，所有反派都學著點，沒有二五仔，我們就人工製造一個二五仔出來。”
良久，霍野長歎一聲，之前所有亂七八糟的想法都被他強行忘掉，撐起身體向謝長離認真行禮：“我會是您最忠誠的刀劍。”
第82章 櫥窗（11）
“這樣真的就可以了嗎？”霍野遲疑地看著地下洞口, 下意識回頭尋找謝長離。
他麵前的地下洞口正在不斷傳來讓人牙酸的嘎吱聲，貓咪尖利的吼叫聲，大型物體摔倒在地的聲音。
同樣, 這些動靜直接帶來的是腳下的地麵不斷震動, 牆上那些讓人作嘔的苔蘚與神秘分泌物也隨之下落, 好在謝長離隨身攜帶的道具頗有效果，綠色的藤蔓總是精準地彈出, 將這些苔蘚揮落到一邊。
霍野略帶憧憬地看著這個道具，好像也不需要多加操作，難道是有自我意識的？
那可真是讓人羨慕啊。
藤蔓人性化的打了個噴嚏, 在空中抖動片刻，再次兢兢業業地開始服務。
畢竟杜崖說了，乖巧，聽話, 懂事，等下一波受害者到了之後, 他一定可以在食物鏈等級上上升一層。
就在藤蔓做著白日夢的時候，地下核心洞穴的戰鬥已經步入尾聲。
伴隨著一道極其尖銳的吱吱聲，一直在不斷震動的地麵, 終於支撐不住, 徹底分崩離析。
霍野背後的披風迅速展開，帶領他半懸在空, 而謝長離自然也調用杜崖的力量, 振動翅膀居於空中, 俯視的下方激烈的戰場。
地麵的裂縫越來越多, 成百上千密密麻麻的老鼠如同黑色的海浪一般, 奔湧而出, 向著四麵八方擴散開去。
“戰鬥馬上要勝利了，”霍野冷靜分析現場，“它們不像是有秩序地向外擴散，準備攻擊和侵略，更像是在逃命。”
話音落下，奔離的老鼠軍團也露出原本被他們拱衛的王，肥碩的巨鼠高達兩米，原本被滋養的油光水滑的皮毛，此刻卻是紅一塊黑一塊，無數貓咪的爪印與咬痕留在其上，撕咬的鮮血淋漓。
它的已經從最開始的狂暴到現在的絕望，動作逐漸緩慢，攻擊也越來越有氣無力。
相比之下，他的對手貓咪們則顯得格外遊刃有餘。
一開始就賴在謝長離身邊的貓咪此刻端居在前方的巨石上，慢條斯理的舔著爪子，不時發出喵喵的叫聲，不知道是指揮還是加油。
而那些明顯聽從於他的貓咪們，則像是訓練有素的戰士，它們體型對比碩鼠極為嬌小，但是配合極為默契，輪流發動攻擊，讓這隻巨鼠顧此失彼。
而坐在巨石上的貓咪，則以一種極為敏銳的目光和迅捷的身手為他們掠陣，但凡手底下這幫貓崽子有些意外，他便會立刻頂上。
最後一擊自然也由這隻貓咪完成。
伴隨著碩鼠轟隆倒下的聲音，黑貓從碩鼠身上輕飄飄落地，慢條斯理地舔著爪子，以優雅輕快的步伐，走向圍觀的兩位無能的兩腳獸。
“我們要支付的報酬是？”霍野還記得那張紙上要求他完成的事情，便是支付給貓咪的報酬。
這一群明顯是非凡生物的貓咪需要什麼？對他們所屬神明的信仰，具有非凡力量的物體，還是結盟……
霍野心中思緒紛亂，然而他身邊的人卻把他往前一推：“你。”
一句話說出恐怖故事的效果，霍野腦海裡浮現出無數以其他人為祭品獻祭給邪神的故事。
這種恐懼感在貓咪們高高興興喵叫著湊上來時達到了巔峰。
“救……”霍野下意識地話卡在了嗓子裡，無數毛茸茸熱烘烘的團子高高興興的掛在他身上，以絲滑的皮毛，不斷的蹭著皮膚，發出甜美而歡欣的叫聲。
刺啦——
這是撕開包裝袋的聲音，霍野眼珠子向前麵一轉就看見極為富有生活氣息，以至於充滿驚嚇的一幕。
那個一開始就頗為高貴冷豔，目測中二病不輸於會長的家夥居然拆開一袋貓糧，認認真真地倒在貓咪們身邊。
那袋貓糧上甚至還標有玩偶國的圖案，恐怕正是在任務中購買的。
謝長離沒有表麵上看起來那麼冷靜，低著頭和貓老大討價還價：“貓糧還有兩袋……”
“喵！”
“你們已經有兩腳獸可以吸了。”
“喵～”
“不，我不可以。”
“喵！”
“幫我乾掉他也不可以。”
霍野儘量不去細想這個要乾掉的他是誰，木著臉端正身體讓貓咪可以在它身上爬上爬下，做好一個貓貓樹和被吸工具人的職責。
見鬼的報酬！
他的苦大仇深與謝長離的遊刃有餘形成鮮明對比，瞬間引發彈幕無數笑聲。
“哈哈哈哈哈，能被喵大爺寵幸是多麼大的榮幸，人類，你不要不知好歹！”
“這波啊，小謝是騙人賣身。”
“我感覺我可能需要一次靈魂檢查，突然覺得人類有點可愛是怎麼回事？”
等到達成協議之後，貓老大也幸福的在貓貓樹上找到最高點，開始俯瞰眾生。
霍野頂著頭上重壓，麵無表情地看向他當前的上司，對方倒是沒什麼笑意，但是他肩膀上的烏鴉已經充滿嘲諷的嘎嘎了好幾聲。
拳頭in了。
謝長離暗自慶幸逃過一劫，由於過去的某些原因，他確實不太喜歡貓咪這種生物。
“下麵有一些發現。”謝長離避開充滿譴責的視線，藤蔓在他腳下交織成階梯。
他沿著樓梯徑直走下去，老鼠的巢穴呈現在眼前。那是無數苔蘚與令人作嘔的分泌物團結在一起的蜂巢結構，黏糊糊的綠色液體不斷沿著框架滴落下來。
液體滴落在地上，很快便凝聚起來，在眼前彙聚然後長出黑色的皮毛，一直有著紅色眼睛的怪物老鼠便這樣出現在眾人麵前。
“這裡就是源頭了。”謝長離淡淡道，從口袋裡摸出A級防護手套，手謹慎地從建築物的結構空隙之間伸進去，稍微撥弄兩下後，便露出蜂巢結構的核心。
那是一塊翡翠綠的寶石，長久凝視它的時候，便可以感覺到有綠色的液體在晶體之下流動，不同於外麵這些分泌物令人作嘔的綠色，這份翠綠總讓人聯想到生機勃勃的綠葉。
霍野在無限服務公司待的時間久，見識不小，很快就作出判斷：“生命寶石？如果是這樣東西的話，那麼這些粘液可以製造出老鼠怪物，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這塊寶石之中有一部分屬於生命的權柄，但是過分磅礴的生命往往帶來災難——沒有智性的生命體常常是行走在毀滅邊緣的怪物。
謝長離腦海裡浮現出一段有關知識的描述，他對此習以為常，熟練地拿起這段知識開始分析起來：“這還不夠，還需要一塊來自此世界的媒介。”
杜崖在他開口說話的時候從他肩膀上一躍而起，盤旋在空中四處搜尋。
但是他的動作還是慢了一步，搜尋這種事情始終都是狗狗的專長。
小黑從公司提供的寵物欄一躍而出，靠著他們種族天生對聲演的力量的敏感性，很快便找到將由生命力量改造的媒介。
它歡快的叼著木頭一路小跑著過來，不動聲色的用尾巴抽打試圖湊上來的杜崖一下以示警告，旋即把木頭吐出來，歡快的轉圈圈，搖起尾巴來。
“好狗狗。”謝長離誇獎一句，細細打量這份證據。
那是一塊不過巴掌大小的木頭，被腐蝕的完全看不出形狀，苔蘚在上麵儘情的生長著，不斷分泌出黏糊糊的液體。
謝長離皺著眉頭勉強分辨片刻，隨手拋給站在一邊的霍野。
“好像是一種木材，我記得玩偶國外麵有一片森林，或許我們可以從那裡找到線索。”霍野以為他並不了解，克製住本能的嘔吐感，開始仔細打量起這一塊東西。
“我可以確定這是特產的木材，”謝長離結合之前高上商人設定背景的故事，很快作出判斷，“更重要的一點是，最開始這塊木頭被雕刻成玩偶的形狀。”
霍野默默把木頭放進證據袋，對著一手黏糊糊的液體欲哭無淚。
你都看出來還給我乾什麼？
他看一眼已經嫌棄到燒毀整個手套的謝長離，在心裡給對方打上新的標簽：一個矯情的中二病。
直播間的另外一端，壓抑的氣氛在師徒二人組之間彌漫。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我總覺得不會那麼容易……”蘇木眼睛通紅，手攥緊成拳又鬆開，反複向他的師父認剛剛聽到的消息。
高上再次檢查完畢現場，手中的羅盤始終固執地指向這個方向，代表著此處有他們所尋找的人出沒：“動手的人很乾脆，這種來自深淵的火焰可以徹底焚毀一個人的□□和靈魂，他沒有機會了。”
說著他也歎口氣，就算是那個人的弟弟，他本身還是不乏一些可愛之處的。
“現在的重點不是惋惜一個同伴的離開。”高上始終有一點恍惚，他總有一種預感，那麼像陛下的那樣一個人不是不會輕易逝去的，而這個任務似乎也沒有那麼高危。
這種奇妙的信念讓他比起悲痛更關注於當前的問題：“現在我們麵臨的問題是，有一個可以使用高級道具的對手正在暗中窺視著我們，而我們現在還沒有搞清楚鼠群的來曆。”
蘇木還想要辯解什麼，他的嘴唇張了張看，望著高上的臉上夾雜著悲傷和憤怒的表情，接著，這種表情迅速被一種震驚所取代。
“老鼠！”他驚呼一聲，“他們正在到處亂衝亂撞！”
高上聽到他的說法，趕緊回頭，一隻手已經搭在他那如同皮鞭一般的武器上，用力揮向如同黑色海浪一般狂奔而來的鼠群，不過片刻便強行分開一道道路。
那群老鼠即使在瘋狂逃命之中也有趨利避害的本能，在能將他們抽成兩半的鞭子麵前讓開一條道路，
很快，他渾身上下繃緊的肌肉鬆懈下來，但是眉頭越皺越緊：“不對勁，這不是一場攻擊，是一場逃亡。”
高上伸出一條手臂攔住蘇木引導著他向後退，遠離鼠群逃命而來的方向：“前麵是什麼東西讓它們逃命？”
“它們又為什麼會帶著這些東西？”蘇木眼尖地注意到地上的一些被鼠群帶出來的小紙片，輕聲讀出上麵的一行小字。
“4月19日，天氣晴好，但是我不得不和我親愛的小國王作彆……”
第83章 櫥窗（12）
在享受完報酬之後, 貓咪們被鈴鐺召喚來的時間已經結束，不得不依依不舍，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酷炫的黑色套裝上沾滿貓毛的霍野長舒一口氣, 不客氣的說, 他真的有一種死裡逃生的感覺。
就算讓他去刺殺榜前高手也比應付這些貓大爺好。
相比之下, 隻負責投喂點東西的謝長離待遇不知道比他好多少，那隻格外肥碩的貓咪往那一坐, 其他貓咪也不敢貿然冒犯。
彈幕裡已經是一片羨慕之聲。
“我酸了，貓貓們還對他們說下次還能再來呢。”
“我記得那裡的貓咪不是那麼好請的，怎麼到這裡就這麼狗裡狗氣。”
“警告樓上, 不要進行種族歧視。”
小黑也同樣的歡欣鼓舞，他被迫在寵物欄裡蹲了那麼久，就是避免和這群貓起衝突，這會兒終於可以鑽出來光明正大的圍著主人轉圈圈, 身後的尾巴搖得跟一朵花一樣。
“可以確定這塊生命寶石應該就是天涯工會的，”霍野仔細研究許久, 終於得出一個結果，“他們為這次布局可是花費不少代價，這次被我們順手截胡, 不知道有多跳腳呢。”
他還想再討論這次戰利品的分配, 一扭頭卻發現謝長離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這個地下巢穴的邊緣，一隻手放在岩壁上, 微微側過耳朵似乎在聆聽著什麼。
霍野甚至自己不算太善於思考, 自然重視其從一開始就表現的城府極深的謝長離的行為, 立刻便小心翼翼地湊過去, 一隻手已經握在武器上時刻警戒。
“沒有太大危險, ”謝長離很快判斷完畢, 點了一點岩壁的中心，向旁邊退開一步，“用力攻擊這裡。”
霍野一點頭，毫不猶豫地揮舞著匕首敲上這塊岩壁。
他向來是個實用主義者，所以即便有工會長三申五令武器要拿來耍帥要興奮，武器有靈，他還是愉快的用匕首完成了諸如切肉燒烤挖地等操作，此刻拿來砸個洞也絕不在話下。
隻不過，這用力襲擊之後，除了碎開的岩石之外，迎接他的還有猛然湧出的大量水。
霍野措不及防被噴了一身：“什麼？”
“這裡是地下暗河的支流，我們看到的地下通道也都是河水腐蝕出來的，”謝長離已經退到安全距離外，一身乾爽地解釋，“繼續挖掘，我們可以進地下暗流看一看，我大概知道這些木材是怎麼出現在這個地下洞穴了。”
雖然懷疑某人絕對是故意的，霍野還是任勞任怨的開始繼續開拓洞口，不一會兒便讓地下暗流徹底湧入其中，兩人沿著河流一路向上遊去。
謝長離知道自己水性不太好，之前穿過來的時候突然出現在水裡，也是差點溺水。
但這一次，在他已經準備好憋氣再利用藤蔓協助自己在水中遊動的時候，水流卻讓他感受到熟悉和溫柔。
在霍野眼裡，謝長離剛開始的動作還有些生澀，讓他頗有些擔憂自己是不是等會還要衝上去救人。
雖然謝長離這個人小肚雞腸睚眥必報，但畢竟和他簽完了契約，此刻也算是他的上司或者說雇主。
結果，不等他做出有效行動，這人的動作就開始漸漸流暢起來，在水中遊動的身形逐漸變得如同遊魚一般，流暢自由。
霍野：小醜還是我自己。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學習能力能這麼強嗎？
其他人心中的諸多想法，謝長離並沒有去惡意探聽，他一路逆流而上，睜開眼睛俯視著河底，很快便在河底發現陸陸續續各種各樣的人體部件。
或是斷去的手腳，或是被挖出來的心肝脾肺，又或者是一個又一個頭顱。
那天被他以為是溺水時的幻覺的屍體是真實存在的。
霍野也發現了這一點：“看起來河水裡淹死過不少人，不，不對勁，雖然外形看上去很像，但是仔細一看，並不是皮膚在水中的質感，而且不可能這些屍體在水底不會腐化。”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謝長離身形一動，立刻便向水底俯衝而去，他伸手撈起其中一顆頭顱，轉身向上浮出水麵，將這顆頭顱的臉轉動著麵向霍野，“這是木偶的一塊部件，一般來講木頭也很難在水裡儲存這麼久，如果是玩偶國特產木頭的話，那就另說。”
兩人很快便從水中脫離，坐在岸邊。
霍野勉勉強強把線索串聯起來，向謝長離確定：“所以你的意思是，河底會有很多玩偶部件，他們沿著水流一路彙入地下通道，或者說下水道，然後被天涯工會放在這裡的生命寶石改造成怪物老鼠，之後再去襲擊玩偶國的人。”
“那麼問題來了，”霍野沒有質疑前麵的推測，注意力集中在後麵，“這些木偶又是誰製作的。”
“我之前看到玩偶國的人死後，他們的屍體會被扔進下水道。”謝長離很快聯想到前一段時間調查時看到的諸多死亡事例，淡淡道，“一部分是火化後，還有一部分則不一定。”
“屍體，木偶。”霍野雖然主業是殺手，但是無限服務公司的任務也經常在做，很快就套到了經典任務場景，“所以我們看到的人都是木偶？”
謝長離卻沒有立刻回答他的話，暗處的陰影悄無聲息地挪動著，傳遞完畢信息。
“你先離開片刻，”前一秒還在好聲好氣談論任務的少年突然說道，“你們殺手總有隱蔽自己的方法，對吧？”
“可以是可以……”霍野還想再多問幾句，就已經感受到暗處陰影中蠢蠢欲動的東西，便立刻隱去身形。
他可不想再被奇怪的東西吞下去卷到什麼地方。
伴隨著腳步聲響起的是謝長離這段日子裡格外熟悉的聲音：“源頭就是在這裡。”
“哦。”
“臭小子，打起精神來啊，現在我們還在任務裡。”高上無可奈何，話說到一半卻突然警覺起來，身形一動，以極快的速度衝向前方。
看清眼前的情景後，他停下腳步，臉上的警惕之色的並沒有散去：“太奇怪了。”
“什麼？”蘇木一路狂奔著，才勉強跟上腳步，此時更是扶著人的胳膊氣喘籲籲，他下意識想要從自家師父磅礴的身軀後探出頭，卻又被人摁住腦袋壓回去。
在他們麵前，地下暗河分出一道分支，通向另外一個方向，岩壁上破開的大洞隱約露出背後的場景。
那是畸形的，扭曲的，巨大的蜂巢式結構，讓人作嘔的粘液落在地上，混雜著殘缺的老鼠軀體。
“這裡就是源頭吧。”蘇木惦記著剛剛在路上看到的那半張紙片，蠢蠢欲動想要上前。
“小心，一般會有汙染。”高上表情嚴肅，一邊給自己喂一包精神穩定劑，一邊拿起特製的望遠鏡遠程細細觀察。
“很奇怪，”他一手按住不安分想要湊過來看一眼的小孩，“這些老鼠身上的痕跡應該是其他動物留下的，考慮到天敵關係，有點像是同樣身為非凡生物的貓。”
蘇木毫無所覺：“所以，這就是解決鼠患的正確方案？有人比我們早一步？”
高上無可奈何看他一眼：“你在玩偶國看到過貓嗎？”
“啊！”蘇木瞪大眼睛。
“更重要的是，我身上攜帶的檢測物品並沒有展示出這些東西的汙染性。”高上沉思，拿出筆記本寫下一連串思考內容，“比起這種汙染隱蔽性極高，以至於無法察覺，我更傾向於有人提前使用貓咪解決問題，並且拿走汙染源。”
蘇木一拍手：“我們被東方曉搶先一步了。”
這個推測不算有問題，但是高上總覺得有哪裡不對，他壓下心中的猶豫，鬆開手，比蘇木前一步踏入這片應該沒有汙染的環境：“你在外麵看著就好。”
在接近三小時的漫長尋找後，高上終於直起腰，拿著一疊沾滿鮮血皮毛和粘液的混合物的紙片去進行基本的清洗。
“好像他們並沒有發現這些秘密，”蘇木有些擔憂，“還是說這些秘密是一個陷阱？”
高上雙手環胸將這些紙片連起來，快速閱讀完畢：“也許他們的目標隻有汙染源本身，所以對這些附帶產品毫無興趣。”
他點評：“作為陷阱的話，這些東西也不夠合格。”
“這是一疊日記，”蘇木檢查完之後將這個故事聯係起來，“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小女孩擁有很多很多的玩偶，最喜歡的玩偶是最早陪伴她的小國王。”
“她親手為小國王雕刻王冠，用貝殼為他製作王座，為他用積木搭建了城市，到處為他尋找臣民，讓他們向小國王宣誓效忠。”
“後來，小女孩得了很重很重的病，她住進了醫院，沒有玩偶的陪伴。在最後的時刻，她把所有的玩偶都捐了出去，希望它們也可以為彆的孩子帶來快樂。”
蘇木總結完日記內容，要拿出另外一種顏色色澤完全不同的紙片：“這是一份報紙，報道的是送往孤兒院的捐贈車發生車禍和火災。”
“一切的行為動機已經被理順，”蘇木總結，“作為木偶的小國王一直備受寵愛，卻在突然之間被主人冷落，然後送走，不，在他眼裡可能是被燒毀，或是在那場車禍中跌落下水道，被老鼠們啃噬，這也可以解釋玩偶國對老鼠的恐懼厭惡。”
“所以，它獲得了非凡力量之後，重建一個玩偶國，並且讓所有虐待拋棄玩偶的人遭到懲罰。”
第84章 櫥窗（13）
當兩人從下水道裡爬出來的時候, 夜幕已經降臨，星光灑在空蕩蕩的街道上。
接著，遠處傳來一陣呼喊聲, 舉起的火把的光芒照亮了大半街道, 近衛團長帶人一路疾馳而來：“偉大的來自東方的魔術師, 你們終於出來了，國王正在命令我們尋找你們！”
高上眼皮一跳, 直覺有什麼糟糕的事情發生，麵上還是一片茫然：“我們探索地下前已經和國王彙報過，應該……沒事吧？”
近衛團長深深歎口氣, 搖搖頭：“不，不是這種原因。”
他麵色凝重：“我要告訴您一個沉痛的消息，另外一位來自東方的魔術師，他的屍體剛剛被人發現, 應該是犧牲在為國王解決鼠災的路上了。”
什麼！
師徒二人對視一眼，這可真是個大消息, 他們滿心以為這次鼠災十之八九是東方曉策劃，至少東方曉是知情人，地下那份大動靜也是他捷足先登。
甚至, 蘇木捏緊拳頭, 謝長合也是死在東方曉的謀劃之下。
結果，現在告訴他們東方曉已經死亡！
蘇木平白生出一種蕭索感, 更多的還是對自己無能為力的憤怒。
他根本不知道那時地下發生了什麼, 全程都在被人牽著鼻子走, 最後唯一一點小小的發現甚至是其他人所不屑的東西。
高上一隻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給予還不成熟的徒弟無聲的安撫：“原來如此, 那可真是太不幸了。”
他又連著歎息好幾聲, 仿佛之前還和對方競爭東方偉大魔術師的人不是他一樣。
麵上如此，高上心裡還是對東方曉的死存疑，禮貌表演完畢之後，回到正題：“我們還是儘快覲見國王吧。”
宮殿，室內沒有點燈。
星星的光芒從宮殿穹頂照射進來，經過裝飾在穹頂上的水晶的折射，彙聚在王座之上，如同聚光燈打亮這個王國最完美的寶石。
小國王還是穿著他那華麗的王袍，帶著金燦燦的王冠，權杖被他抱在懷裡，一手撐著額頭，在等待中陷入睡眠。
侍女小心翼翼地上前，按照國王的吩咐，在魔術師回來的第一時間將消息通知給他。
小國王艱難地清醒過來，招招手示意讓他們進來，揉一揉朦朧的睡眼，目光從手邊的一疊紙上劃過，輕輕笑出聲。
伴隨著沉重的腳步聲，離開的時候還算戰意勃勃的魔術師和他的助手邁步進入宮殿之中。
“親愛的魔術師，”國王雙手交替，孩童的臉上有著與年齡完全不符的審視神情，“恭喜你們活著從那個地下回來，不知道你們為我帶來了什麼樣的戰利品呢？”
高上深呼吸一口氣，冷靜下來，率先上前一步，行了一個標準的宮廷禮：“尊敬的國王陛下，我們為您找到了一個故事。”
他還記得之前打探到的國王的愛好，他喜歡一切故事，有趣新奇，跌宕起伏：“或許您會喜歡這個故事。”
王座上的孩童饒有興趣，一隻手在權杖上劃來劃去，顯然有些按耐不住興奮：“噢？你儘管可以說給我聽聽。”
蘇木在高上的示意下上前一步，從懷中取出之前拚剪出來的一疊紙片，開始講述這個由他拚湊起來的故事。
最開始，小國王還能夠坐在王座上漫不經心地把玩手中的寶石，漸漸的，他隨意的坐姿端正起來，微微眯起眼睛凝視著此刻，還站在宮殿之中不斷敘述故事的人。
“等一下，”小國王打斷蘇木關於那個極為受寵的玩偶所遭到的一係列寵愛，臉上帶著隱約的憤怒，“我並不是想要聽你們羅列一係列奢侈品，在我的國度，我擁有你們所能想象和不能想象的一切。”
高上笑著打哈哈：“尊貴的陛下，我們絕對沒有拖遝的意思，隻有前麵的鋪墊足夠深刻之後的故事才能夠精彩起來。”
他說完這句話，國王勉強壓抑下浮躁，而蘇木也繼續進行他的講述。
小女孩的離去在意料之中，隻是隨著她離開後進入病房的一係列故事之後，椅子上的國王從原先的躁動變成沉默。
一切都隻不過是意外，但就是這一連串的意外導致了悲劇的結果。
“夠了。”他終於在聽到玩偶國王摔落下水道的時候發出一聲怒吼，從王座上站起來，讓星光灑落在他身上。
蘇木驚訝起來，在這一刻，小國王不再是身披著華貴綢緞織成披風，帶著鑲嵌滿各色寶石王冠的至尊至貴，他身上的顏色開始變得斑駁，就像是塗抹在玩偶身上的漆被時光剝離，鑲嵌滿寶石的王冠開始變得黯淡，細碎的刻痕浮現在上麵。
他整個人都開始變得像是一隻被丟棄被損毀的玩偶。
此時他們的直播間裡還有大量觀眾，看到這一幕之後，彈幕量飛速增加。
“前方高能！”
“果然不愧是玩偶國，一切都隻不過是國王的一場幻想。”
“力量相當精純，這兩人不一定打得過，準備好為選手收屍吧。”
這些風涼話並沒有渠道傳遞給現在時刻準備著戰鬥的兩位選手。
高上一隻手已經搭在武器上，時刻準備應對揭露真相之後boss的暴走階段，下結論：“所以我們的推論都是對的。”
隻不過，他並沒有等來暴走。
破敗的木偶沒有發動攻擊，而是從高高的王座上走下來，走動之間不斷從身上掉下木屑，原本以寶石雕刻而成的雙眼處空蕩蕩的，後麵像是埋藏著一個絕望的靈魂：“真的嗎？”
“如果我沒有推測錯的話，地下充滿老鼠的世界才是真實世界，這裡隻不過是寄托於您最後的執念構建的幻想鄉，所以我們能在那裡獲得現實世界的一些真實線索。”蘇木解釋，同時將一疊紙交給它，“您應該比我們更善於辨認她的字跡。”
木偶接過這一疊日記，久久默然。
片刻之後，它的身形陡然崩塌潰散，留在原地的是徘徊不去的悔恨與痛苦交織的哭泣聲。
執念已經消去，他們身處的這座如同童話中走出的夢想鄉、玩偶城也開始崩潰。
狂歡慶典還在繼續，城市之中的燈光還沒有熄滅，高歌著大笑著，在街上的人們的行動卻被固定下來，化作一座又一座毫無感情的木雕，接下來，各種風格交織的建築物開始逐漸褪色，外麵如同彩色積木打成的城牆開始動搖坍塌。
蘇木還想要再看，但是他已經被高上提溜著一路向外奔去。
“玩偶國正在毀滅，待在這裡恐怕還會有危險。”高上一直奔跑到玩偶國外才停下來，檢查一遍身上的東西，歎著氣把之前掛在腰間的木偶拿下來。
不同於之前還在玩偶國時，這個木偶不再像之前那樣栩栩如生，原本仿佛閃著光的眼睛隻透著暗沉沉的死氣。
蘇木和他一同動作，將腰間的木偶放下，想了想又，把兩個靠在一起，一同倚著樹，看著正處於毀滅中的國家。
“任務結算，我們成功了。”高上伸手觸碰送他們離開任務的門，心裡還是有什麼地方不上不下。
整個故事迎來結尾的速度太快，甚至連最終的boss戰都沒有開啟，唯一的解釋隻是由他們錯過了關鍵信息和關鍵戰鬥。
所以幕後之人到底是誰？
東方曉……還是……
他想起那張肖似陛下的臉，太陽穴一陣跳痛，再也不想在這個疑雲密布的任務副本裡多留，帶著徒弟趕緊進入傳送通道。
通道關閉之後。
此刻遠處的玩偶國所在之處已經隻剩下一片空地，黑發黑眼的少年將地上損毀的木偶一一收集起，逐一放進盒子之中。
他身邊的男人已經挖好十尺見方的坑，為他讓出一條道來。
霍野對於此刻他的舉動還是充滿不解：“我記得那個紙條你也找到過，你就直接把最後解謎的分送給他們兩個嘛。”
“畢竟同行一場，”謝長離淡淡道，“你知道的，我從來不坑隊友。”
霍野：“是嗎，我不信。”
話一說出口，他就感受到來自樹上的渡鴉，腳邊的狗子，以及陰影裡不善的窺視。
惹不起，惹不起，霍野目光又落在謝長離在雕刻的墓碑上。
“玩偶國之墓。”他念出幾個字，想起這個由意外和錯過釀成的悲劇，也忍不住歎息幾聲，“這個任務的背景故事真是發刀大師。”
原本正在收拾散落在地上的日記和報道的謝長離聽著，居然輕輕笑了一聲。
霍野立刻頭皮一緊，注意力被拉到他身上，目光很快落在日記上，隨即他又轉頭看著墓碑上被雕刻上的字，驚訝的表情在他眼底浮現，隨後逐漸過渡成驚恐。
“你，”他表情微妙，“日記和報道都是你寫的，甚至墓碑上你也用的是同一種字跡。”
霍野再次感到熟悉的被利用的感覺：“所以說，一切都是假的？”
“真的假的重要嗎？”謝長離從容起身。
離開這個副本的通道在他們身邊拉開，他從容走進去，回頭，意味深長：“畢竟，故事真假不重要，有不有趣才是最重要的。”
霍野琢磨著這段話的深意，跟著一起走進通道。
在他的身後，墳墓不易察覺地抖動片刻，一輛小小的馬車從地底駛出，頭戴王冠身著華袍的國王在他忠誠的近衛團團長的攙扶下，走下馬車。
一疊手稿被國王握在未拿權杖的左手上，恰好是那日來自東方的魔術師的見麵禮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他笑著向通道裡離去的人影行禮：“再見，感謝你指導的演出，我親愛的小劇作家。”
國王的背後，新的玩偶城升起，一如往日。
第85章 櫥窗（14）
櫥窗現場。
在大批觀眾的眼中, 櫥窗秀的直播間以大屏幕的形式懸浮在無數世界構成的星海之中，展現選手們一個又一個故事發生的景象。
時間，空間, 在這場秀場中已經失去意義, 有些選手甚至同步出現在多個世界之中。
不過, 觀眾們還是更喜歡按照官方推薦的順序，選擇一個屏幕, 仔細看完其中的故事，之後再去選擇下一個。
此時，某位觀眾已經將玩偶國的故事看完, 畫麵一轉，結束完任務的選手們都化作一道流光，落入等候室之中。
那是一個巨大的展示櫃中放著一個個玻璃瓶，被縮小到巴掌大小的選手們安靜地懸浮在玻璃瓶裡透明黏稠的液體裡, 供給所有的觀眾細細觀察賞玩。
畫麵一轉，回到林鐵心的場合。
外表上看上去完全一樣的兩個人勾肩搭背地站在舞台中央, 仰著頭觀看屏幕上已經結束的玩偶國的最後一幕。
屬於謝長離的任務麵板彈出，讓人讚歎的數據呈現在畫麵中。
［當前任務：《櫥窗·玩偶國》
截止時間：十三天
進度：100%
離開玩偶國√
獲得國王的讚許√
清理掉對手（死亡一人，任務失敗兩人, 同化一人）√］
“正是讓人讚歎的戰鬥呢。”左邊的男人笑著說, 半閉上，露出陶醉的神情, “抽到的這個身份卡簡直是為他量身定做, 聖徒猶大！”
“哈, 阿心, 如果不是這個身份是我親眼看著隨機分配的, 我都要懷疑這是你暗箱操作了。”
“你怎麼能這麼平白汙人清白？”阿心裝作一副震驚的樣子, 扭頭看過去，下一秒鐘噗嗤一笑，“好了好了，我確實就是這種人，畢竟這是我們的櫥窗秀。”
“如果早一點看到他的表現，我也會讓他擁有這個身份卡的，”阿鐵把話題拉回來，“讓我們開始接下來的經典回顧。”
屏幕上的時間被飛速回溯，無數畫麵跳過，直到定格在纖柔妍麗的少年跌落水中的一刹那，沉沒在河底百年的屍體或者說是木偶部件倒映在他的眼裡。
彈幕在這一刻飛速上漲：
“斯哈斯哈，無論看多少遍，我都想在這個時候大喊，這是我老婆，你們不要跟我搶！”
“天生的就應該活在水裡，太美了。”
“聽說他現在還沒有選擇好陣營，不知道有沒有興趣使用人魚的殘骸。”
下一秒鐘畫麵一轉，小國王高高在上地端坐王座之上，興味索然地打開愚蠢的臣民們敬獻的禮物，目光落在一疊冊子上，隨意翻了幾眼，便露出饒有興趣的笑容。
鏡頭一瞬間拉近，給這份小冊子做了一個特寫，在上麵的字格外清晰地呈現在世人麵前：“親愛的國王陛下，請允許我作為一名劇作家為您帶來接下來的戲劇盛宴。劇本已經附上，如果您願意的話，也可以親身參演著一出絕佳喜劇，我將不勝榮幸。”
而紙片翻轉過來，則是被國王勉強認可的劇作家居住在宮殿之中，他的同伴還在熱烈地交流著收集到的信息，而他則麵帶微笑，冷靜又從容地寫下一個又一個書寫命運的字跡。
當然，同樣被書寫的還有那一些將會被當做關鍵證據的道具。
少年微笑著落筆，寫下日記兩字，皓腕如同霜雪一般定格在光影之中。
這份道具則在夜晚被他身邊的渡鴉帶走，送入地下世界。
到此為止，所有的布局已經準備好，戲劇的高潮伴隨著那天的煙火晚會正式拉開序幕。
劇作家承諾的絕佳喜劇如同他所寫的劇本那樣上演。
國王高居於王座上，而整座城市之中被人們掛在腰間、抱在手中的玩偶，眼中卻亮起詭異的光芒。
通過玩偶的眼睛，整座城市都居於國王的視線之下，包括這場精心策劃的喜劇。
於是，無論是高上遇到的社工，還是他們一同打開收藏間的大門，無論是在地下的勾心鬥角，還是發現紙片時的震驚都如同戲劇一般逐一上演。
直到戲劇的最後一幕來臨的時候，國王才施施然整理好衣裝，從王座之上走下親身參與這場高潮的排演。
一切終局之時，享受過絕佳表演，同時自己也親身參與的國王從墳墓中走出，決心授予劇作家最偉大藝人的名號。
這才是破局的真正關鍵。
彈幕一片歡呼雀躍。
“我已經說倦了，我要當謝哥的狗，我要和小黑競爭上位！”
“吸溜……嘿嘿嘿……”
“我之前看到老婆在那裡練字的時候就知道必定有後手，果然直播間動不動就會隱藏關鍵信息！”
“本來覺得那一段逼上梁山已經很絕，想不到居然還有書寫命運這種操作，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前麵沒看到後麵就開始陰陽怪氣說謝哥不行的人趕緊站出來，不知道這些人現在臉疼不疼啊！”
“人類果然就是這種邪惡的生物，冷酷無情，熱愛自相殘殺，天生就適合猶大卡了。”
“前麵說的那種情況豈不是正好？”
“不說了，官方趕緊出周邊，我tm氪爆！”
和彈幕飛速上漲同步飛升的則是現場裡直播間上的推薦票數，在各個故事進入到中部的時候，謝長離的支持率就已經高出一大截，此刻接近終局更是一騎絕塵。
“哎呀呀，”舞台中央的阿鐵看著這一幕也笑起來，“上一次看見這樣的盛況，可是在上一次啊。”
阿心：“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
“你也彆嘲笑我，盛景難再有，一場櫥窗秀有三個任務，笑到最後的才是贏家。”阿鐵轉動著手中的提詞卡，眼睛裡麵完全是不懷好意。
之前他們已經給過逆生長的debuff，這句話一說出來，彈幕裡也有些緊張。
“林鐵心還想鬨什麼幺蛾子？”
“就算是再火到櫥窗秀裡不也得乖乖聽話，某些人的粉絲臉不要太大。”
“我看不像，已經開始多端同步了，再修改的話會有很多問題。”
似乎也知道觀眾們不樂意，這次樂子人倒沒有立刻給任務施壓，而是一揮手，舞台中間便出現一個被紅色布遮蓋透明圓柱。
“畢竟他是要一打多的猶大嘛，我們這裡也為他準備了一些小小的升級流程，”阿心笑眯眯揭開紅布，出現在圓柱中的是一架金子打造的天平，“當當當！”
白色的羽毛從空中飄落，毫無阻攔的落在天平上，使得天平無聲傾斜。
彈幕幾乎在瞬間就布滿了屏幕。
“這至少是S級級彆的遺骸吧，現在櫥窗秀賭的是越來越大了。”
“上麵充滿著神明惡心的味道。”
“讓我感受感受，唔，公平正義？審判裁決？”
“前麵的不用感受了，道具還沒有被正式定型，不同的人手上它會演變出不同的方向。”
站在舞台上的兩位主持人非常滿意此刻的熱烈反饋，阿心假模假樣地嗔怪：“你怎麼把這種壓箱底的寶貝掏出來了，敗家子。”
“要賭就賭個大點的嘛，我覺得他可是能夠走到最後一回合拿下冠軍的人，”阿鐵撿起天平上的羽毛，略帶挑釁的目光看向屏幕，“那麼這壓箱底的遺骸，就是屬於他的！”
第一部 分已經結束，畫麵歸於黑暗。
高上喘息著在玻璃瓶裡站起來，倚靠著冰涼的玻璃壁。
他因為任務失敗而被清退，此時所有的debuff已經被清除，任務世界中的種種情形的浮現在腦海中。
感受就一句話，尷尬。
到底是什麼讓他有勇氣覺得對方是個無依無靠小白花啊！
高上深刻地感覺到收徒是不可能收徒的，要把他收到自家門下，自己和那個傻白甜大弟子都得被玩弄於鼓掌之中。
噢，好像不收，也已經被玩弄於鼓掌之中了。
高上默默坐回原位，心累地抹一把臉。
實在是太熟悉了，簡直就跟陛下稱王稱霸的時代他常有的感覺一樣。
又或者，高上迅速冷靜下來，微微皺著眉頭緊盯著即將開啟的第二部 分，心裡有一個讓他覺得非常不可思議，隻是想起來便覺得心跳加速，手心冒汗的可能——
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就是陛下呢？
新的故事開啟。
［當前任務：《櫥窗·度假村》
截止時間：七天
進度：0%
提示：請您順利離開，並且儘可能地殺死其餘競爭對手。］
率先進入屏幕的是一片連綿的群山，鬱鬱蔥蔥，林木茂盛，不時有飛鳥被驚起。
一輛大巴車正行駛在泥濘的山路上。
雨淅淅瀝瀝地落下來，打在大巴車車窗，然後無力地滑落下來，在玻璃窗上留下的轉瞬即逝的圖案。
夏深安靜地凝視著窗外，導遊正站在車中間，喋喋不休地描述著他們即將進入的那座森林風光度假村的情況。
“這座度假村以森林風光，親近自然，原生態為主打賣點，同時他們的村莊部落還擁有當地民族特有的建築風格和傳統習俗。”導遊簡介完之後話音一轉又轉移到接下來幾天的任務行程。
行程排的相當滿，夏深記下大半，打開手中的筆記本，目光凝視著他正在進行的任務。
［當前任務：《櫥窗·度假村》
截止時間：六天
進度：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