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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魚繁衍計劃 歸荼 78446 字 1個月前

“……”

有什麼可意外的呢。

周夜聲一臉麻木地想。

他本來就是一隻憑興趣行動的海洋生物!

“冰激淩是有的哦。”審訊員甜美地解說,“如果你們當月任務量達標,就可以申請下一個月的就餐優先權。整整一個月飯點都不用排隊呢,聽起來是不是很劃算?是不是很想多做些任務?”

周夜聲:“……”

甚至還有績效考核!

他張了張口,千言萬語湧上心頭。半晌,無言地抓了下後腦勺。

兩邊審訊結束的時間差不多。五分鐘後,周夜聲走出審訊室,虞曉正站在長長的走廊上等他。

異管院的建築風格像歐式教堂,巨大的圓形立柱無儘地延伸,又繞回。東西大樓鳥瞰布局像個“∞”符號。

虞曉剛剛給陳燈簽了名,還交換了通訊號。他的字寫得很生疏,但一筆一劃認認真真,很有誠意。小姑娘感動得想跳起來給他一個擁抱,但餘光中看到周夜聲靠近,恐人症發作連忙跑開了。

虞曉笑著揮揮手:“下次見,小燈。”

周夜聲簡直無法理解,“你還來這交上朋友了。”

“小燈魚,可愛。”

異管院沒有再派人跟著。他們簡短地對了下審訊情況,發現兩人的說辭基本一致。

既沒有通過精神體的聯結作弊,也完全沒有串供的時機,他們卻默契地選擇了同樣的說法。重要的點表述得很清楚,有可能會引起麻煩的一句都沒多提。

他完全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周夜聲有些意外,但更不能理解為什麼在最後,他會直接答應異管院的條件,“我以為像你這麼重視自由的魚,是不會受人脅迫的。”

“脅迫?”虞曉訝異地重複了一遍,說,“在這裡,我依舊自由。”

精神上的自由不是所謂的編製能禁錮的。在他看來,異管院的招攬和老徐家的出現沒有太大區彆。

他很樂意多見識一些人類的組織,借此看一看形形色色的生物,“小章魚害怕這裡,我可以替他看看。”

他對周夜聲說,“你可以不來的。”

剛才在審訊室裡,陳燈中途向他倒戈,用精神體傳達了審訊官的言外之意。

異管院這次行動的保底是他和周夜聲之間隻要有一個人被招安就夠本,要從夏高鳴手裡保兩個人本身也有些吃力。

但周夜聲居然也答應了,那這樣稀有的異能者當然是不要白不要。反正都要得罪財閥了,多得罪一點換來多一名戰力,還是劃算的。

畢竟再驚天動地的案子,時間久了總會平息。而周夜聲把賣身契一簽,就得用這身異能為異管院賣命到死。隻要彆太倒黴出兩次任務就折進去了,乾個十年八年的,穩賺不賠。

“我能不來?我不來你怎麼辦?”周夜聲沒好氣道,“你這麼傻一隻魚,什麼都不懂就去跟那幫人混在一起……”

——怎麼可能放心啊。

他聲音一頓,在虞曉含笑的眼神中彆開了臉,“反正我們一起,總比你自己來強。”

我們。

虞曉細細品味這個以往很少用,最近卻常聽到的詞語。

跟人魚族的習性不同,他好像做什麼事都喜歡一起行動,像剛出生時分外依賴親族,走到哪跟到哪的動物幼崽。

虞曉覺得很可愛,也就暫時不計較被他說傻這件事了,“你會很忙。”

不僅有學校的日常工作,被院長督促申請研究所,還要還老徐的人情,再加上異管院的差遣,他年紀輕輕要打三份工,想想都兩眼一黑。

“那能有什麼辦法。”周夜聲認命地說。“那隻樹藤說會找人帶我們參觀異管院,在這兒等幾分鐘吧。”

現在公開的情報以及他們的所見所聞裡,異能者身上出現的都是動物特征。植物異能者很少見。

虞曉也沒見過,興致勃勃地討論了幾句。周夜聲問,“剛才聽他們說或異管院也有宿舍大樓,專門給異能者準備的。你要不要住在這裡?”

虞曉一怔,問,“為什麼,分開住?”

簽賣身契的時候,審訊員簡單介紹了異管院的部門和建築構成。周夜聲酸得有些不自知,“這裡有給水係異能者準備的大泳池,還有單獨的水療室,比家裡的魚缸遊泳舒服多了。”

虞曉乾脆地說,“不要。”

要遊泳舒服的話他乾嘛不直接回海裡住。

“真的不來?”周夜聲飛快地瞥了他一眼,又違心地誇,“這裡設備多好啊,位置也方便。離章元鎮他們沒多遠,等你學會開車之後……”

“我不要。”他有些氣惱了,話音伴隨著強烈的意誌直接飆到周夜聲的腦海裡。

【你在驅趕我?】

【你不應該這樣誇讚彆人的家,不可以這樣比較。】

【我喜歡那間小小的公寓!我想要繼續住在那裡。】

“誰趕你了。”

周夜聲嘴角一彎,又欲蓋彌彰地抹平,“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好吧。”

作者有話說:

魚:什麼?分開住?我要鬨了

周:(表麵)你要不去外邊住住試試(內心)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

第37章

不知有意還是無意, 異管院給他們安排的參觀向導是封春。

“怎麼這麼巧啊!我剛睡醒就聽隊長說有兩個新人調到這裡來了。”他趿著棉拖鞋開朗地出現,頭頂還翹著一縷睡亂的頭發,“我一聽名字, 就是你們兩個嘛!還給你們發消息來著,怎麼都不回我啊。”

進審訊室時通訊設備都被收走了, 剛拿回來。虞曉打開手機確認消息,被一大串表達欣喜的感歎號和表情包吵到眼睛。不過他喜歡開朗的孩子, 就從收到的貓貓頭表情包裡挑了一個最可愛的當麵回複,以示友好。

周夜聲本來不搞這些,可看到他回了,也默不作聲地發了一個笑臉的表情過去。同步寒暄。

封春瀟灑地一揮手, “走,帶你們逛逛去。”

這位向導的解說風格很對虞曉的胃口。第一站就是員工餐廳,重點介紹了冰激淩的種類和供應時間。其他嚴肅的地方潦草略過, 各種規章製度都隻講個大概。其實連他自己也不怎麼明白, “反正你們也不住這,隻要有任務的時候過來乾活就行啦。”

“隊長的辦公室裡有員工學習手冊, 你們想要的話可以去拿。不過我每次看兩頁就想睡覺, 到現在都沒翻到過最後一頁……哦對了。”

他轉頭朝虞曉笑,活脫脫是隻重達一百零八斤的陽光燦爛小奶狗,“你是不是喜歡遊泳啊?我帶你去看泳池!可寬敞了。”

“好喔。”虞曉被這張單純的笑臉打動,覺得這孩子本性並不壞。初見時半夜被追殺的舊仇好像也可以既往不咎。

他的想法都寫在臉上。封春也是。周夜聲在旁邊看著,感覺這兩個人的交流跟把精神體攤出來給對方看沒多大區彆。

這場景似曾相識。周夜聲問,“你的精神體不會也是什麼海洋生物吧。”

“我?我才不是。”反正以後就是同事了,封春大方地放出自己的精神體給他們看。

巨大的吸血蝙蝠從他頭頂升起, 在走廊上空盤旋了兩圈, 倒吊在屋簷下望著他們, 收攏翅膀的瞬間散開無數暗紅色的光點。

虞曉目不轉睛地看完,評價他的精神體:“怪鳥。”

“……”

封春說,“很帥的好麼。”

繼續往前走就是他住的宿舍了。他本來想邀請這兩個新同事上去坐坐,可一想到昨晚通宵打遊戲吃外賣還沒來得及收拾,就沒開口,“你們還有什麼想知道的?儘管問我。”

虞曉無所謂地搖搖頭。

屬於是可以什麼都不知道就能直接上的類型。

周夜聲比較謹慎,問了工作範圍。結果他也並沒有說出什麼規範的回答,“反正就是,跟異能有關的案子我們都可以去摻一腳。”

“……”

“哎呀,等通知就行了。你們才剛來,到時候隊長會親自帶你們的。”

像是想起什麼,他忽然壓低聲音湊近,“新聞上說那個夏洲死了,異管院裡好像也在查。你們知不知道是誰乾的啊?”

周夜聲不露痕跡地反問:“我們怎麼會知道?”

“你們不是朋友麼,當然知道的更詳細了。”他自信地推理,“上次在海洋館裡你們還一起玩呢。”

“隻是那天恰巧碰到,不是朋友。”周夜聲撇清關係,轉移話題,“封藤是你什麼人?”

“誒,你看出來啦。”封春絲毫不覺,順著他的話題說,“是我小舅舅。我們是不是長得有點像啊?就是他把我招進來的。”

“我去年才覺醒異能的,老家爸媽和妹妹都死了,隻剩我一個。他就把我接到這兒來生活,順便幫他出任務嘍。”

周夜聲一怔,語氣緩了些,問他,“你們都在這裡工作,不用回避親屬關係麼?”

“誒呀,現在缺人手缺得很,哪還管得了那麼多。”封春說,“你看,不是連你們兩個都給招進來了嗎……你的臉怎麼了?”

虞曉眨了眨眼,臉頰上泛起一層珠光般的細閃,“渴了。”

走廊裡就有自動販賣機。封春聞言跑去買了三瓶檸檬水,慷慨地請兩人喝,“海鹽味兒的,是你家鄉的味道。”

虞曉觀察他的動作,把自動販賣機的操作步驟記在心裡。

要喝水了才想起來,早上被異管院帶走時他的玻璃水壺又落在教室裡了。兩人告辭回學校,路上他把瓶子裡的飲料喝光,轉頭看了看,趁沒人注意一口把塑料瓶吃掉。

周夜聲來不及阻止,無奈道,“不用吃,這種材料在陸地上是可以降解的。”

他已經在盯周夜聲手裡的水瓶,聞言才放心,“喔。”

塑料並不好吃。若非必須,他也不樂意委屈自己的身體去分解它。

周夜聲離開後,課堂也自動取消了。教室裡早已沒有學生,他的水壺就放在座位上,甚至沒人敢挪一下位置。

虞曉拎起水壺背在身上,“去吃飯嘍。”

他已經把學校裡四座食堂的位置都記住了,連招牌菜單都知道,每天根據不同的興趣去不同的食堂,無所謂遠近,想吃就去。

周夜聲本來從不這樣。

住在學校的六年裡,他都是下課後直接去離教學樓最近的食堂,找人少的窗口,無所謂吃什麼。

他從未提起過。每每跟這隻魚一起繞過半個校園去吃午餐,有很多食物其實他也是第一次吃。

在看著虞曉仔細品嘗每一道小菜時,他漸漸意識到,進食不隻是生理需求,也是一種精神休息。

偶爾還覺得不可思議。

這隻魚上岸才多久,卻已經比他還會享受人類生活。有些東西真是天生就刻在骨子裡的。

虞曉忽然停住,一隻手抓住水壺背帶,糾結地望向落後他半步的周夜聲。

周夜聲回過神問他,“怎麼了?”

他摘下水壺,遞給周夜聲,“給你背。”

他覺得今天自己衣服的顏色不太配這條彩虹背帶,在周夜聲身上比較合適,摘下來想掛到他脖子上。

回家路上偶爾幫他背一下倒是沒什麼,但要去吃飯,中午的食堂裡該有多少人啊。

周夜聲不樂意,左躲右躲,十分抗拒地往前跑,精準閃避他的動作。

虞曉堅持不懈地在後麵追,伸出的手上握著風中飄搖的水壺,“給你背!”

“不背!”

“你背!”

“你自己背!”

“……”

他們旁若無人地邊追邊鬨。站在樓上看,跑出了一條快樂的S形路線。

虞樺英站在辦公室門前,沉默地俯瞰校道上兩人的身影。

周夜聲先妥協,不情不願地低下頭,讓那條彩虹背帶掛在自己脖子上。

因為他後知後覺地發現,在校道上追逐打鬨也很不符合他平時高冷教授的人設。

虞曉卻還沒有鬆開手,順勢往前走了兩步。他被扯得跟著往前,感覺像被套了條遛狗繩,惱羞成怒,“你彆得寸進尺啊。”

看他要生氣,虞曉立刻擺出笑臉,低頭讓那條背帶也套在自己脖子上,乖巧道,“不生氣。一起背。”

“……”

更奇怪了。

周夜聲啞口無言,又忍不住笑出聲來,“你可真是……腦袋裡都裝了些什麼啊。”

虞曉真誠地說,“午飯,和你。”

“……”

明明是想說“和你一起吃午飯”吧。

可是改變了語序,又分開成兩個並列的詞語,就顯得他很重要。和美食一般重要。

周夜聲歎一口氣,把他那頭的水壺摘下來,斜掛到自己身上,又抬手撫順了他被背帶蹭毛躁的頭發,“走吧,糖醋肉要賣光了。”

“喔。”

優點是很聽得進勸。虞曉不再繼續鬨他了,腳步明顯加快。

兩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校道的儘頭。

虞樺英又站了一會兒,出神地望著校道儘頭處噴泉池中央的科考船雕像,許久才收回視線,轉身進了辦公室。

**

這學期周夜聲帶了兩門研究生課程。如果不算上再一次為申請研究所準備材料的工程量,其實並不算很忙。

他遞交給HIC的申請材料已經是最頂尖的學術能力的證明,這樣都被駁回,理論上說不太通。努力申請到現在,也確實應該考慮下彆的原因了。

周夜聲不止一次地想過,會不會因為他的生母曾經在研究所任職,由於他們直係血親的母子關係才不予采用。

這種沒有擺到明麵上的潛規則最麻煩。他還在按照虞樺英說的繼續嘗試,隻是沒有最初申請時那麼上心了。相對的,他花了更多心思去了解周繁,找尋她留下的痕跡。

吃過午飯後他帶虞曉到了圖書館,找了一本有圖畫的海洋生物科普書給他當相冊看,自己去之前發現那張借書卡的書架,繼續尋找類似的筆跡。

他懷疑周繁進入研究所後,研究的課題也跟人魚有關。研究所通過基因篩選組合人為地製造異種,她或許也在嘗試製造人魚。

可製造來乾什麼?

想到格鬥場的異種,他心情並不輕鬆。

那些幸免於格鬥場生死搏殺的異種,現在流竄在外,也還是在被異管院追殺。仿佛從降生到離開,就是為了經曆一場長久的折磨。

他並不願意進入製造折磨的研究所裡工作,想跟虞樺英好好談一談,但又不知道這些事情該怎麼開口去說。

要進異管院的事他也還沒有告訴虞樺英,原因相同,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他熟悉如何彙報工作,但沒有人教過他該怎麼傾訴長談。他跟朋友都很少說心事,更彆說是跟院長那樣的長輩了。

其實以前……

他本來也沒什麼心事可說的。

透過層層書架,周夜聲望向認真看書的虞曉。

他捧著很大一本彩頁書在看。紙張很厚實,他的動作卻還是小心又緩慢,像是怕碰壞了這樣精美的工藝品,每翻一頁,目光都跟著書頁從左往右地起落。連下巴都跟著劃一道弧線,專注的程度又好笑又可愛。

是從這隻魚上岸之後……

他心裡一樁又一樁不能說的秘密才多了起來。

這天在圖書館裡沒有發現關於周繁的新線索。倒是虞曉沉迷於精美的印刷,看完一本又找一本,比起人類的文字更喜歡看圖畫。

天黑後借了幾本書,又吃完晚飯他們才回家休息。虞曉抱著厚重的畫冊,饒有興致地撫摸,“很生動。”

裡麵描繪的陸地動物都很傳神。植物也生機勃勃,連脈絡都清晰可見。如果以後要經常接觸異能者,這對他分辨不同的精神體形態也有幫助。

回到家後章元鎮正好打來視訊,給他補語言課。他很驕傲地展示了自己從圖書館裡借來的畫冊。

章元鎮從善如流地改了課程內容,教他讀裡麵各種常見和不常見的動植物。

等課程結束他去洗澡時,周夜聲已經洗漱完出來,趕在視訊結束前跟章元鎮說了幾句,“現在夏洲已經會不來學校了,沒有人會再盯著你不放。”

周夜聲說,“如果你想回學校繼續完成論文,我可以幫你。就當是請了一段長假,對你的期末成績影響不會很大。”

“嗯嗯,我看到新聞了。萊希亞他們都在說他活該。”章元鎮擔心道,“可是會不會影響到你們啊?”

剛才上課時虞曉看起來心情不錯,似乎是無事發生,他也就沒多問。

可是虞曉每天心情都很不錯。他思來想去,還是問周教授更靠譜,“萬一警察找你們麻煩怎麼辦。”

他不在學校,不知道早上教室裡的情況。

經過封鎖控製,消息沒有流傳開。以後也再提起,也隻是當作嫌疑人去接受問話而已,異管院那邊會負責處理好公關說詞。

“我們這邊沒事。”周夜聲簡單地說,“你先顧好自己。要是想回來上課,我可以替你過程序。”

“嗯嗯,麻煩你了……謝謝你周教授。”

他以前對學生也是負責的,但沒有這麼耐心體貼。章元鎮把這種轉變看在眼裡,感動之餘,又多餘說了句,“還有一件事,就是那個,我有一個問題。”

周夜聲不以為意,“問。”

“也沒彆的,就是……我想知道,”他小聲地說,“您是不是有在考慮成為王的配偶啊?所以才對我這麼好的。”

“……”

配偶?

考慮什麼?

誰?

雖然聲如蚊呐,但周夜聲確定自己沒聽錯。

章元鎮羞澀又迷之憧憬地說,“因為昨晚在後車廂,您靠在他的懷裡睡著了。那時候王說……他早就看上你了。”

看上……什麼?

誰?

巨大的衝擊下,周夜聲失手掛斷了視訊:“……”

這下更解釋不清了。

他理智上覺得可能是有什麼誤會。那隻魚找對象都是衝著生孩子去的,他壓根就不該在考慮範圍內。

但是隻要一聯想到章元鎮說的那個場景,再稍微想象一下虞曉說話時的語氣——

他的臉還是不爭氣地紅了起來。

正在浮想聯翩時,虞曉忽然從浴室裡探出個濕漉漉的腦袋,叫他,“周周。”

周夜聲猛地從沙發上彈了起來,原地立正,下一秒又覺得自己反應太大,僵硬地坐了回去,“……怎麼了?”

所幸虞曉正陷在自己的苦惱裡,沒有探究這人奇怪的小動作,“為什麼,睡衣,我沒有。”

這又不是什麼大問題。周夜聲順手切換了購物頁麵,自然道,“待會兒給你買幾套。”

“喔。”他又說,“還有床。”

昨天晚上第一次睡床墊,有點令魚上癮。馬上又要睡覺了,他洗澡時總是不斷地回想起來,“我也喜歡床,想要。”

“……你要床?”周夜聲一時還沒反應過來,“現在時間太晚了,就算下單,大件的家具要明天才能送。睡衣倒是有可能今晚就……”

“今晚就要睡。”

虞曉需求明確,期待地望著他,“可以睡你的嗎?”

作者有話說:

周:那我走

*

來嘮!

困了

先到這

明天再雙更

大家也早點睡喔

第38章

想蹭床就直說。

周夜聲矜持地清了清嗓子, “可以是可以——”

都可以了還有什麼好說的。話音未落,虞曉噌的從浴室裡躥出來,白花花的影子一閃, 直接跑進臥室去了。

周夜聲:“……”

等他跟過去,虞曉已經用被子把自己整個裹成一條魚卷, 躺在床上左右橫滾。

【好軟好軟~後背被托著好有安全感~】

“我話還沒說完。”周夜聲從衣櫃裡找出一套自己的睡衣,紅著耳朵塞進被子裡, “要是想睡床,你晚上就得穿衣服。”

這有什麼難的。虞曉剛要鑽進被子裡去穿,又被叫住,“等等, 頭發是濕的。”

周夜聲雙手虛放在他耳側,濕發被一團暖融融的無色火焰包裹。

火焰的溫度和吹風機裡吐出的熱風相同,發絲一點也沒被燒焦, 被裹在舒適的氣流中飄動。

“喔——”他享受地閉起眼睛。

【原來還可以這樣用。】

“今天早上就用這個給你做的煎蛋, 沒吃出來?”

【原來如此!怪不得今天的蛋塔香香嫩嫩的,比以前都好吃。】

嘴怎麼這麼甜啊。

周夜聲半跪在床邊, 不自覺地看向他的嘴唇, 粉嫩瑩潤的質感,像食堂裡每到春天才會限量銷售的櫻花果凍。

像是那種……輕輕地親一下就會陷進去,然後再果凍一樣彈回來的口感。

周夜聲艱難地彆開眼睛,莫名感到口渴。

一定是怪章元鎮的胡言亂語,他才會胡思亂想。

頭發在半分鐘內被烘乾得柔軟蓬鬆。周夜聲收回手時,輕輕捏了一下虞曉的耳垂,叫醒他, “好了, 睜開眼睛換衣服吧。”

離開房間之前, 周夜聲把空調打開,調出了暖風。

他並不怕冷,冬天蓋稍厚一點的被子就能湊合過去,從沒開過空調。

公寓裡沒有地暖,開空調又太乾。等虞曉穿衣服的兩分鐘裡,他在客廳轉了一圈,把水壺裡灌滿純淨水,又接了一大盆水端到臥室門口,心想明天還要再買個加濕器。

等一切都準備好,他才敲門,進自己的臥室像到彆人家做客一樣拘謹,“穿好了沒?”

“穿好了!”

虞曉坐在被子裡,抓了抓弄亂的頭發,看著他端進來一大盆水放在空調下,又把灌滿飲用水的水壺放到床頭,一伸手就能夠著。

“開空調會渴,晚上想喝水就往這兒拿。”

他把一切都安排得妥當舒適,又從衣櫃裡找出一張薄毯放到床上之後,抱起厚被子準備離開了,“這個蓋著會熱,你不用蓋這麼厚的。”

虞曉這才覺出不對,坐在床上拉住他的袖子,往前傾身時寬大的領口漏得能看見肚臍。穿了跟沒穿差不多,周夜聲一雙眼睛不知道往哪裡放,“……你把衣領拉好!”

虞曉低頭看了一眼,很聽勸地把衣領往左右兩邊扯。可大就是大,扯完又露出半個肩膀,皮膚細膩滑溜得好像根本掛不住衣服。

他象征性地聽完了勸,反過來勸周夜聲,“一起睡。床很大。”

周夜聲說,“我不習慣跟彆人一張床。”

“可是,昨天晚上,我們睡得很好。”

“……”

根本不一樣!

虞曉搖晃他的袖子,仰頭看著他,聲調很軟,“一起嘛。”

明明就喜歡啊。什麼事情都喜歡一起做。

無處安放的視線也跟著搖晃起來。周夜聲喉結滑動,很想說你身為一條魚也應該潔身自好,不要動不動就隨便跟彆人睡在一起,可又覺得這條魚壓根就不會想那麼多,隻是單純覺得好玩而已。

這想法或許很接近事實,卻令他感到十分失落,甚至還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慍怒。

睡就睡!

既然虞曉不在意,那他也不在意!

虞曉看著他回來,找出另一條薄毯躺下,滿意地點了點頭,像是在這兒住了好幾年一樣自在地去按床頭燈,“關燈嘍。”

躺下沒一會兒,他就發現這跟昨晚確實不一樣。

房間裡暖暖的。可是毯子太輕了,沒有厚被子的包裹,他覺得腹部朝上很不安全——隻有死魚才會翻肚漂到水麵上。

雙手捂著蜷縮起來會好一點,可是這樣就不能讓後背貼到床墊上感受支撐了。他為難地糾結了一會兒,終於拱到周夜聲身邊去,想要找個依靠物。

周夜聲躺得很端正,起初還默默地往床邊挪,可他又追著拱過來,挪著挪著就到了床邊上,鬼都能發現他是故意的。

“抱著睡。”他伸出一隻手,去攬周夜聲的胳膊。

像白天拒絕他的卡通水壺一樣,周夜聲反應激烈,“不抱!睡覺抱什麼抱,你都多大了!”

“一起抱嘛。”

昨晚就是那麼睡的。他很公平地說,“我抱你,你也抱我。”

“……”

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周夜聲彆扭地翻身,懸在床沿上生硬地拒絕,“我不需要,非得抱點什麼東西就回去魚缸裡抱你自己的尾巴。”

虞曉“喔”了一聲,聽起來有些失落,但沒再追過來了。

周夜聲反而懸起心來,仔細地聽了一會兒動靜。背後的小動作窸窸窣窣,似乎是拉起毯子蒙住頭,傳來的呼吸聲變得沉悶。

不知道有沒有睡著。

不知道是不是傷心了。

周夜聲在意得要死,可還是就這麼僵硬地躺著,決心劃清界限。

這不是願不願意抱著睡的事。這是原則問題!

雖然以他的冷僻性格,很有可能會孤獨終老,但是也要努力為將來喜歡的人保留一點清白之身。

誰家好朋友又親又抱又睡一塊兒的啊。

就算他沒什麼朋友,這點事情總是知道的。彆的朋友才會不這樣。

可是他初吻都已經陰差陽錯的沒了。將來他跟彆人談戀愛,萬一這件事被翻出來,對象肯定要追究,到時候他再怎麼解釋也說不清的。

不得了。滿腦子都是魚。

周夜聲強迫自己想些彆的事。

昨晚夏洲見到他時滿口胡話,殺意鮮明,後來被證實可能是因為義體過載引發的賽博精神錯亂,但其中有一句話讓他非常在意。

夏洲的話裡,提到過他和某個異種長得像,所以才想拿他當代替品,殺了他以泄私仇。

十七年前隕石還未降落,異能沒有開始傳播,周繁隻是個普通人。之所以會生下他這樣的異類,原因隻能從他的父親身上找。

沒有談過戀愛的後果就是,他在兩性關係上有著天真爛漫的幻想。

或許周繁在研究所裡遇到了心儀的對象——可他是一個異種,身份不能為世間所容,所以隻能偷偷地相愛,瞞著所有人把孩子生下來。

這樣是最合理的解釋。

再大膽一點猜測,或許夏洲見過的那個異種就是他的父親。

夏洲年紀並不大,記仇記成那樣應該是沒有隔多久。那麼或許他的父親還在世,曾經也是地下格鬥場中的一員,現在正像其他異種一樣流落在外,受到追捕。

周夜聲輕輕呼出一口氣,把這條思路也掐斷了,不願再想下去。

他心裡認定的父親是虞樺英。

就算沒有父母,他現在也過得還可以,再去追尋一個從未謀麵的生父的行蹤已經沒有意義了。

一刻鐘過去,他估摸著虞曉應該已經睡了,想悄悄翻個身,緩一緩壓麻的胳膊。

誰想到還沒敢動,背後的人驀地坐了起來。

“哼,睡不著。”

“……”

【我知道你還沒有睡!】

【你在想什麼?精神體波動得那麼亂,吵到我的腦子了!】

周夜聲不得不放棄裝睡,也翻身坐了起來,看見他可憐兮兮地撇嘴,拉住衣角作勢要脫衣服,“你不管我。我要回海水裡去了。”

“誰說不管你了……”

周夜聲猶豫了一下,最終放軟了聲調,妥協道,“過來吧。”

虞曉對他說過人魚的成長曆程。同樣是從小沒爹沒媽的長大,他起碼還有一位院長如師如父地教導,可這隻魚從來都是獨自周遊四海的。可能就是比較缺愛吧。

虞曉雙眼發亮,沮喪的表情一收,睡衣也不脫了,麻利地躺去他身邊,牢牢地抱住他的胳膊,“我睡了。”果然很容易心軟嘛。

“……”

周夜聲用另一隻手給他拉了拉毯子,“但是隻限於你分化之前。等你成年後就不能再跟我睡一張床了。”

虞曉含糊地哼哼兩聲,算作回應,可沒說行還是不行,抱著他的胳膊很快就睡著了。

周夜聲卻熬到很晚,嗅著身邊傳來的清冷香味,心思很亂,想著他乾脆還是孤獨終老得了。

談不談戀愛的好像也沒那麼重要。生孩子就更不要提了,他才不會把一個無辜的小生命帶到這世界上來受苦。

他鬼使神差地抽出手來,把柔軟的身體抱進懷裡。看虞曉睡得迷迷糊糊一點也不掙紮,就更放心地抱緊了些。

一輩子不找對象也沒什麼了不起的。

**

隔天早上虞曉先醒。

周夜聲睡得比他還香。

他就知道會這樣,心安理得地享受擁抱,悄悄地玩一會兒搭在腰間的手指,又去捏周夜聲容易發紅的耳垂。

明明你也很喜歡抱著睡吧。

口是心非的小貓咪。

後來睡衣買了七套,他可以一周換著穿不重樣。

但再買一張床的事,他們誰都沒有再提起過。

夏洲遇難的案件在定為意外後,無聲無息地結案了。清理異種的工作也沒有叫他們去執行,好像異管院自身都沒怎麼介入,因為危險程度不高,交給了本地警方處理。

那些異種在脫離地下格鬥場輸贏定生死的殘酷機製後,對普通人類沒有很強的攻擊意識。但同時也像離開巢穴的雛鷹,完全無法適應外界的生活環境,被警方集中關押了不過一個多月,大部分就已經在監牢中離奇地衰亡。

“屍檢沒有發現身體病變,也沒有受到任何外傷,警方判斷可能是抑鬱致死的。”

殷幸在地下室裡追著案情當連續劇看,把從警方內部網絡裡扒來的消息分享給他們,“說是自然死亡。”

“不過至少這一個多月,他們生活在正常環境裡吃飽穿暖,沒再擔驚受怕。也算是走得安詳了。”

異管院暫時沒有任務通知。虞曉和周夜聲照常白天在學校,晚上去幫老徐跑運輸。

案子結束後,地下格鬥場也被廢止了,他們沒有再接到HIC運送異種的懸賞。倒是誘導劑越來越火,生產數量攀升,價格也優惠了許多,像高級藥品一樣在舊城區的幫派之間流行起來。他們也接到了好幾批運送的單子。

藥劑體積小,上億資金的訂購量也隻有兩箱。殷幸給他改裝的巡航摩托正適合做小型運輸,虞曉背著保溫箱坐在他的後座,兩個人就能完成運送。

隻是半夜飛馳在舊城區街頭,時刻要做好挨槍子被搶的心理準備。

虞曉把運輸任務當成兜風,隻是對交易的內容物不太讚同。

【提升力量沒有捷徑可走。以這種手段獲得的力量並不保險,是會遭到反噬的。】

不僅他,連周夜聲也覺得不是什麼好東西,以後大概率會被劃分到毒/品那一欄裡。隻是剛研發出來就流入市場,還沒有法律做出針對性的規定,目前屬於灰色地帶。

那一針雙倍濃度的誘導劑幫他突破了精神體的障礙,但他是本身就擁有精神體的人。

如果是普通人使用,身體的承受能力很不樂觀,或許會跟那些被隕石能量輻射後無法捱過高燒的人同樣下場。可依舊有不少人在為了獲得異能鋌而走險。

這天晚上完成運輸任務,大家依舊聚在一起吃火鍋。

虞曉還是吃不了辣,但來過一次之後就擁有了獨立的小海鮮鍋。醫生單獨給他炒料,放了很多番茄,看起來紅紅的很嚇人,味道卻是酸甜口的。番茄味又香又濃,他很喜歡。

周夜聲也漸漸適應了這每周一次的聚餐,吃起辣鍋來更是毫無障礙。喝了兩瓶啤酒之後話多起來,認真道,“危險的單子還是不要接了。”

老徐說,“我們商量過,也是這麼想的。”

“再乾一年就退休了,到時候搬到去郊區或者鄉下去住,聽小章魚說他老家那片環境就不錯。”

他一邊往鍋裡下切好的牛肉片,一邊笑著說,“你們這些孩子,想跟著我們走就一起去鄉下找個院子,每天種個地釣個魚什麼的。那樣的日子應該也能過得也不錯。要是想留在市裡,我去跟樓下的酒吧老板打聲招呼,給你們找些活乾,也還能繼續住在這裡。”

“想起我們的時候就到鄉下去看看,到時候再吃火鍋,涮青菜可都是我們自己親手種的嘍。”

萊希亞第一個舉手,“我要一起去種地。”

她來到這裡的時間最早,那時還隻是個十一歲的小女孩,跟老徐和醫生感情父女般深厚。

醫生說,“以你的手藝,也快出師了。放棄獨當一麵的機會不可惜麼?”

因為考慮退休,要趁最後的時間攢點養老金,最近他又重新開始接義體植入的私活,萊希亞在給他當助手。

她是有天分的義體師,身上的義體植入都是自己設計的。夏洲的胸甲洗去了集團標記之後,就裝在她的身上。

“這有什麼可惜的。”她大大咧咧地說,“你這麼厲害,不也要去鄉下養老了?我提前幾十年退休不要太滋潤好嘛。”

大家一起笑起來。說起義體,平日沉默寡言的醫生話也多了起來。講到入行以來的稀奇經曆,他想起十多年前的一個私單。

做他這行的就是什麼要求的客戶都見過,“那時候有一個女人來我這裡,定製過一隻義體子宮。”

作者有話說:

來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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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虞曉聞言也放下食物望向他, 好奇“子宮”這個陌生的詞語是什麼意思。

周夜聲低聲解釋,“是人類女性孕育後代的生殖/器官。”

“我也是第一次做那樣的手術。現在肯定不會了,年輕時候總喜歡接有挑戰性的活。”醫生少見地感慨。

“植入義體之前, 要先摘除她本身的子宮,一不小心就會喪失生育能力, 術後還有各種排異反應。可她的態度非常堅定,還加了雙倍的價錢, 讓我當加急單做。”

“為什麼啊,她得癌症了?”萊希亞也是第一次聽他說起這樁往事自然地聯想到,“有很多人會在切除癌變的器官之後用義體代替,比原裝的還要結實好用呢。”

“不, 她的子宮很健康,從未過懷孕,也沒有任何受損和後遺症。”醫生說, “做這種手術, 彼此都沒有必要了解太多。手術成功之後她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但後來我在新聞裡見到了她的名字。”

“她也在海大工作, 可能是老師, 或者科學家。新聞上說有一艘海大的科考船遭遇了罕見的海洋風暴,殘骸被卷入未知的海域徹底消失了。她的名字也在其中。”

“噢。”萊希亞順口追問,“那你還記得她叫什麼名字麼?”

醫生眯起眼回想,“是姓周,周什麼……太久了記不清了,是兩個字的名字。”

咣當一聲,周夜聲手裡的啤酒瓶墜落在茶幾上。

他和周繁的模樣完全不像, 眉眼間看不出明顯的母子關係。即使都姓周, 不熟悉的人也不會輕易往一處聯想。更何況他們在這裡向來都隻叫代號。

但這樣的反應赫然是種提醒。萊希亞倒抽一口冷氣, “帥哥,你不會就是從那隻子宮裡出生的吧?”

“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

醫生驚訝道,“這不可能,她是在換完義體子宮後不久就遭遇海難的,前後不到一個月,根本沒有足夠的時間妊娠……如果是采用了特殊手段催化孕程就說不準了。”

“我……不知道。”周夜聲感到混亂,“我也從來沒見過她。”

虞樺英說過,周繁是在生下他之後出海的。怎麼可能在懷著他的時候找醫生摘除子宮?

可是按照醫生的描述——隨科考船遇難的科學家中隻有她符合特征。

虞曉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背,“那麼,她不是你的母親。”

“也可能是我記錯了。”雖然透露客戶隱私違反行規,但那已經是十幾年前接的活了,客戶也已經不在人世。醫生酒醒了些,稍作斟酌後說,“她的DNA樣本我還留著。如果你想測血緣關係,不是什麼難事。”

離開之前,周夜聲跟他去抽了一管血。

回家的路上,他沉默著把摩托車速開到最大,三百碼的時速讓他們隨車身一起化作藍紅光帶,在濃重的夜色中流星般閃過。

虞曉抱緊他的腰,心也跟著飛到了嗓子眼,在呼嘯而過的風聲中聽到他急促的心跳。

義體醫生的話給了他不小的衝擊。他從未料想過會從這樣的渠道得知有關周繁的消息,更甚至是和他十幾年來確信的,虞樺英的說法相悖。

他說自己不在意父母。但現在看來,也是一種口是心非的表現。

虞曉擔憂他的精神狀況,晚上睡覺的時候輕輕哼唱安魂曲,撫平他的精神創傷。

方圓十裡的動物都被哄睡著了,周夜聲還醒著。

“……”

虞曉輕聲說,“睡吧,明天會知道。”

DNA匹配結果會在二十四小時內得出,最快明天下午就能知道答案。恰好明天是周末,他們可以在家裡安心地等結果。

周夜聲的焦慮被安魂曲緩解了大半,隻是仍舊睡不著覺,到天快亮時才勉強闔眼。

隻睡了短暫的三個小時,通訊器便閃爍起來。虞曉輕手輕腳地關掉,拿到外麵去看消息,是封春發來的。

【緊急情況!有新的異能者覺醒了。速速來集合,我帶著你們去現場看!!】

【你們怎麼又都不回消息啊,急急急!】

【表情包x10】

虞曉誒了一聲,一字一句地回複。

【我知道你急,但是,你先彆急。】

【………………】

【周周,在睡覺。】

【??????】

封春直接打了個視訊過來,大衣製服穿得很齊整。看到他身上還穿著睡衣,急得大喊大叫,“都八點半了,啥好人還不起床啊!”

“……”

雖然對人類社會的規則還不十分精通,但虞曉也知道,今天是休息日。

再說這個工作日都睡到中午才起的叛逆分子,哪來的立場譴責他們。

虞曉當場罷工,“我們不去。”

“你?!你怎麼這樣啊!”

“就不去。”

“……”

封春嗓門大主意小,都是被人管,還沒管過人,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我叫隊長過來罵你了啊,隊長罵人很難聽的!你小心被他罵哭!”

“……”

周夜聲被吵醒,推開臥室門神情恍惚地走出來,“什麼事?是異管院有動靜了麼。”

入職後定做的製服已經放進了衣櫃裡,他們今天都是第一次穿。

大衣裡的襯衫紐扣又小又密,係完一個還有一個。虞曉忙得手指打結,再一次罷工,“不想去了。”

“……”

周夜聲打了個嗬欠,穿上大衣隨便動兩下肩膀抖平整,過來幫他係上紐扣,“耐心點。”

虞曉哼了一聲,拿起小件裝備戴上,精致的小臉被墨鏡擋住大半,隻露出潔白的下巴,嫩紅柔軟的嘴唇不滿地抿起,“我還沒有吃,蛋塔。”

沒有十個雞蛋的營養供給,就無法開啟活力滿滿的一天。

“待會兒帶著路上吃。”周夜聲檢查完彈/匣,把手/槍插/進他腰間的槍套裡。

異管院派了車來接他們,穿戴好之後卡點到了樓下。車門打開,封春著急又興奮地吱哇亂叫,“快快快!哎,你穿這製服還挺好看的,衝衝衝!咦,你手上端的什麼啊?”

“……”封藤忍無可忍的拳頭捶到他頭頂上,“安靜!”

他這才委屈地捂著腦袋收聲:“哦。”

“是盤子。”虞曉上車後展示給他,“叉子,和蘸料。”

周夜聲手裡拎著一兜雞蛋,上車後用自己的異能煎給他吃。車裡條件有限,他等不及摞成蛋塔,端盒盤子煎出來一隻吃掉一隻。

現做現吃。封春看得歎為觀止:“牛哇。”

封藤看起來很無語,但有行動隊長的威嚴在,沒多說什麼,直入正題,“兩天前高新區61街有一例高燒病人彙報,今天早上八點蘇醒後發生了變異。”

“警方已經暫時把現場控製了起來。根據彙報內容,他的異能是食人柳。”

他用光屏把現場錄像傳給了三人。視頻裡,食人柳異能者的頭部長出十數根粗壯又柔軟的枝條,像柳樹一樣垂下來。隻要一碰到活物,枝條就會迅速收縮,將獵物緊緊纏繞其中,分泌黏液迅速腐蝕掉,化作營養順著枝條傳輸到他的身體裡去。

“目標人物是獨居生活,家裡的兩隻貓和一隻狗大概率已經被腐蝕吸收了,除此之外暫時沒有人員傷亡。”

封藤說,“植物異能者罕見,殺傷力也相對較低。這次行動的主要目標是把異能者安全控製並轉移到異管院,再判斷是否要□□或任用。”

“有些異能者天生就是反社會人格,被異能激發後會變得更加狂暴嗜血,是不能隨便放出去的。”

封春跟著解說,“像我們這樣可以自我控製的就沒事啦。隊長說這次任務難度不大,危險性不高。所以帶你們出來就當練練手,見一下任務流程。”

封藤“嗯”了一聲,“到了,下車吧。”

虞曉邊聽邊吃,到達現場時營養早餐也正好享用結束。周夜聲把蛋殼和餐盤餐叉都收進袋子裡,扔進路邊的可回收垃圾桶。

這裡是一片寧靜的彆墅園區,看起來食人柳異能者的經濟條件很不錯,住所是一棟小三層獨棟彆墅。

審訊官提前到達現場,製造出類似結界的半球型空間屏障,和審訊那天的原理相同,最大可展開一公頃,相當於一個標準足球場的麵積。在這個空間內使用異能都是不向外界延伸的,可以有效減少對外界建築和街道設施的破壞。

審訊官不具備戰鬥異能,布置好結界後將現場交給他們,“都準備好了,隨時可以進去。”

根據情報,今天的目標人物沒有那麼大的危險性。除了外圍封鎖現場的警力,異管院派來出任務的人不多,隻有他們五個。

“注意避開他的柳條就行了,儘量不要射擊要害。”封藤拔槍,做了個手勢,“破門吧。”

“好嘞。”

封春早就蓄勢待發,上前一步剛要把門踹飛,忽然被虞曉一把抓住,“……乾嘛?要執行公務了。”

“門口有人。”虞曉提醒道。

封春聽得一愣,“你能看到?”

“看不到。”他說,“但有精神體,能感覺到。”

他能從精神體波動中收集到的信息,比視覺信息還要豐富。從門口埋伏的兩團精神體中傳來的緊張和敵意,波動得如此明顯。哪怕沒吃早餐他也能感覺得到。

他語氣篤定,不像是在開玩笑。封藤皺起眉,再次和提前到達的警力確認情況。

情報中食人柳異能者常年獨居,家裡隻有寵物。根據鄰居提供的畫麵,他現在正身處二樓臥室,“一樓的客廳裡不該是有人的。”

“那是你們的情報有誤。”

周夜聲也拔出槍,頭頂一對黑色貓耳機敏地豎起來,輕輕抖了抖,“有,而且不止一個。”

作者有話說:

來嘮!

第40章

爆破聲響起, 門板轟然碎了一地。

子彈飛進一樓的客廳。封春持槍衝在最前麵,對著空氣一通掃射,“……誒?真的沒人啊。”

虞曉指了指樓梯的方向, “那裡。”

隱身異能對他而言效果不大,即使是隱藏精神體也沒有用。就像人活著就有心跳, 精神體也不可能毫無波動,任何波動都逃不過他龐大的精神感知力。

三支槍口同時對準了樓梯。封藤厲聲道, “彆裝神弄鬼,出來!”

話音落地,一對雙胞胎小男孩的身形緩慢地出現在樓梯上。

兩人手拉著手,四五歲年紀, 一個背後有波板糖般蜷起的變色龍尾巴,另一個頭頂垂著一雙軟綿綿的兔耳。

兔耳男孩舉起空閒的小手,往前輕輕一推, “姨姨說, 叔叔會和我們玩抓人遊戲。”

稚嫩的手心裡有一隻黑色的旋渦,閃爍如詭秘的眼睛。隨著他的動作, 數十隻小小的旋渦如兔子洞般布滿了整個客廳, 上下左右前後都是黑漆漆的窟窿,看起來很有些瘮人。

這些憑空出現的洞口不知通向哪裡,卻在穩定形態後,從另一端猛地射出仙人掌的刺。

布滿客廳的洞口在不同位置齊齊噴射,密集如雨點的硬刺鋒利如針。身穿製服的四個大人一瞬間被衝散位置,各自躲避。

兩個孩子手拉手,咯咯笑起來, 仿佛覺得這樣的遊戲很有趣。男孩頭頂的兔耳豎了起來, 小手一揮, 兔子洞隨機移動位置發射仙人掌刺,把客廳裡的大人追趕得很狼狽。

“這他媽……狡兔三十窟了!”封春抱著腦袋邊躲邊嚷嚷,“隊長!我請求開槍!”

他記得出任務時有對小孩不能開槍的規定,但這也太欺負人了,尤其是被小孩子追著打。

全場隻有虞曉能笑得出來,靈活地躲閃中,和孩子一樣覺得大人狼狽逃竄的樣子很有趣。

周夜聲躲開身邊飛來的仙人掌刺,“乾正事了。”

“喔。”

他聞言默契地刹住腳步,周夜聲正好跑到身邊,雙手交疊端起。他踩在周夜聲手心裡借力跳起,高高地越過半空中的兔子洞,一個漂亮的魚躍翻身,躲開不同方向的飛刺,直接落到樓梯扶手上,跳下去把倆小孩捉起來,順手捏了下兔子寶寶的耳朵。

軟綿綿,毛茸茸。可愛。

他悍匪般攥起兩隻長耳朵,把小男孩直接提了起來,笑眯眯道,“小兔子。”

變色龍弟弟嚇得當場消失。

“……”周夜聲悄無聲息地把自己的耳朵收了起來。

客廳裡的兔子洞也沒了蹤跡。封藤與封春跑上樓梯,“你們兩個在下麵看著,彆讓他們再亂跑。”

兔子哥哥又打開了一隻兔子洞,從裡麵掏出一隻大棒棒糖給虞曉,很穩重地說,“你們贏了。放開我的耳朵,好疼。”

“喔。”虞曉鬆開手,接過彩虹棒棒糖。這糖跟變色龍的尾巴好像,他一口咬掉了大半塊,“甜。”

“哇啊——”旁邊的空氣嚇得大哭。

虞曉也被嚇了一跳,連忙又吐出來還給他,“你吃。”

周夜聲:“……”

“出來吧。”兔子哥哥小聲安慰,又從兔子洞裡掏出彆的零食,把一緊張就隱身的弟弟哄回來,“他們不是壞人。”

“不是壞人。”虞曉立刻點頭。

上麵的兩人去處理現場,他們負責在下麵安撫這兩個憑空出現的異能小孩。虞曉想了想,勾勾手指把花瓶裡的水召出來變小動物。小水團變化成不同的形狀,小魚和水母飄浮在空氣中遊來遊去。

兩個小孩果然被吸引,好奇地伸手去抓水母長長的觸須,水滴到手指頭上,“好神奇,你為什麼可以做到?你也是異能者嗎?”

虞曉露出高深莫測的表情,明目張膽地拿前一天看的動畫片騙小孩:“因為我會魔法。”

周夜聲失笑,“你怎麼不說自己是跟女巫交換了雙腿才上岸的?小美人魚,是不是太陽升起時就會變成泡沫?”

虞曉著急了,不滿地捂他的嘴:“不許說!”

【這是我後麵要說的!你說話怎麼這麼快啊,一下子說完了我說什麼!】

“……”

雙胞胎對視一眼:“我們平時也會看動畫片的。”

兩個小孩手拉手在樓梯上坐下來,安靜地看著水團做的小動物表演,除了弟弟還在抽抽搭搭地吃棒棒糖之外,表現出超出年齡的成熟。

“你們兩個和這棟房子的主人是什麼關係,在這裡乾什麼?”周夜聲問。

他想說這裡有個異能者剛覺醒,不安全。可看過兩人操控異能熟練的樣子,又覺得不太有必要。

變色龍弟弟回答,“大人說,有新的同伴覺醒了,我們一起來接他回家。”

哥哥朝他噓了一聲,板起臉來教訓:“不要跟陌生人說這麼多。”

“可是他們也是異能者!他們也應該是同伴呀。”

“傻子,你沒看見麼?他們身上穿著異管院的衣服。他們不會加入我們的。 ”

“加入什麼。”周夜聲抓住重點追問。“你們是什麼?”

樓上驀然傳來尖銳的哨聲。雙胞胎默契地對視,大口吃完棒棒糖。哥哥打開了一隻身高相同的兔子洞,“我們要走了。”

他們手拉手跳進兔子洞裡。洞口立刻消失,兩人再也不見蹤影。

這對雙胞胎兄弟是用來拖住他們腳步的。周夜聲反應過來,拉起虞曉疾步上樓,撞開主臥門的瞬間,迎頭遇上了一張熟悉麵孔。

海洋館遇見過的蝴蝶異能者站在等身的空間洞口旁,額頭上一對細長的觸角同雙眼一眼發出幽紫的光芒,異能催動到了極致,卻在看見他們兩人時,明顯一怔,毫不猶豫地跳進了兔子洞。

“築夢師”異能最大的缺陷,是對同一目標二次發動時,夢魘會轉為上帝視角。沒有身曆其境的真實感,威懾力極大地降低。

封春和封藤相距不遠躺在地上,神情恍惚似夢非醒。

虞曉一瞬間陷入夢境,以旁觀者的角度親眼看到自己被扇貝追殺:“我看起來……”

有點不大聰明的樣子。

又傻又慫的。

由於視角抽離,他和周夜聲很快就能意識到這隻是夢境,異能的束縛便也就此潰散。

但躺在地上的兩人被單獨釋放異能,依舊陷在深沉的夢魘中。虞曉繞過他們,去床邊看那個奇怪的食人柳異能者。

他看起來更像一棵植物,脖子以下變成粗壯的樹根,全部營養都供給了頭部的枝條,盤踞在大半個房間,甚至伸出窗外順著牆壁延伸,不斷地搜尋營養。

蝴蝶異能者和那對雙胞胎搶先進入這棟房子,想要接走他。可他還沒有恢複清醒的神智,牢牢地扒在房間裡無法轉移,隻能暫時放棄。

周夜聲把昏迷的兩人搬出主臥,通知外麵的人過來收拾殘局,“還有其他異常精神體存在嗎?”

虞曉嫌棄地遠離那些黏糊糊的枝條,聞言仰頭細心感受了一下,“沒有。他們死了嗎?”

“沒有。”周夜聲說,“大概在做噩夢,像我們那天在海洋館一樣。”

彆墅裡危險清除,審訊官帶著警力上樓。這名植物異能者像封藤所說的一樣溫和,即使整個房間裡站滿了人,也沒有主動攻擊。

但異能者都有自我保護機製,如果貿然行動必然會遭到反擊。他們在這裡又待了兩個小時,等食人柳異能者頭部枝條逐漸萎縮,收回身體裡,慢慢變回人樣。

他的衣服都被異能撐破,一臉迷茫地躺在床上。警察給他裹了張被子,簡單說明情況後,協助把他轉移到異管院。

回異管院的路上,虞曉和周夜聲打賭封藤和封春誰會先醒。

“春。”他很確定地說。

周夜聲說,“不讚成,我賭隊長。”

他們對築夢師的異能並不十分了解,但憑借常識判斷,應該是心理更強大的人掙脫夢魘的速度更快。

都還沒來得及討論賭注是什麼。話剛說完,封春先醒了。

虞曉開心地耶了一聲。

“任務結束了?”封春靠在車座上,還在恍惚,“好可怕,我夢見餐廳裡好多人,排好長的隊,怎麼都排不到我……”

周夜聲:“……”

這又是什麼奇怪的心理陰影!

“春的記憶被清除過,隻記得最近發生的事。”審訊官說,“最近沒什麼稱得上心理陰影的事發生,所以醒得很快。”

他望著一旁緊閉雙眼的封藤,語氣十分沉重,“登記在案的築夢師異能在進行單體攻擊時,幾乎是必殺。可能要做好他永遠不會醒來的心理準備。”

他們在海洋館遭遇築夢師異能攻擊的那次,是因為現場有大量遊客分散了異能,所以分攤到每個人身上隻維持了幾分鐘。本質上並不是靠自己的力量從夢魘中掙脫出來的。

而封藤和封春,在踏入房間的一瞬直接步入了蝴蝶異能者的陷阱,針對性極強,“春是幸運的。你們的隊長就難說了。”

“原來失去記憶還有好處……”歪打正著。封春撓了撓頭,望向封藤的眼神也變得憂心忡忡,“那他要怎麼才能醒?”

“隻有當他自己意識到那是個夢,自己走出來的時候,異能才會失效。”

可這太難了。審訊官歎了口氣,“是我們太大意了,精神攻擊遠比明麵上的火力衝突更難以防備。等回到院裡之後,我想辦法向上麵申請調一個能乾涉精神世界的異能者過來吧。”

“哦。”封春暴躁地揉亂頭發,“那些民間組織也太煩人了,一天天的不知道在搞什麼。”

“民間組織,”虞曉好奇道,“是什麼?”

“是群罔顧法律暗中聚集的異能者,自稱神使團,像教會一樣不斷地吸納成員,沒想到現在已經膽大到敢來現場跟我們搶人了。”

“神使團?”

“嗯。他們相信隕石是神降下的禮物,而異能者是被神選中的使者,是在進行超前進化的新人類。宣揚什麼‘普通人類會在進化中被淘汰,未來屬於異能者’之類的鬼話。甚至還相信異能者之中將會誕生出前所未有的S級,秉承神的意誌成為新世界的領袖——成為陸地之王。”

周夜聲下意識地望向虞曉。

真正的S級就在身邊。

虞曉眨了眨眼:“哇喔。”

“這個組織在世界各地都有信徒,異能者本來就容易情緒過激,聚集在一起隻會更不安分。”

審訊官插了一句,“近三個月上報的異能犯罪在明顯增加,再這麼下去,還說什麼新人類,都要變成恐/怖/分子了。外界對異能者的風評也越來越差。”

“蝴蝶異能者和那對雙胞胎大概率都屬於天池市的神使團。”

虞曉聽出他的厭惡,看旁邊的也都一臉不讚同的樣子,不解地問,“為什麼,不允許陸地之王的存在?”

來自海洋的王覺得這樣很好。

如果真的能有一個全人類的領袖存在,陸地的意誌就會統一,動亂和戰爭也不會再發生。

審訊官失笑:“小錦鯉,你把人想得太簡單了。”

“陸地上沒有出現過神。現在說的這些人是在找借口橫行,破壞社會穩定。”

周夜聲比較了解他,打了個比方,“就像海洋裡有條鯊魚冒充海王,打著幌子搞大屠殺,讓弱小的魚群不敢反抗。”

虞曉恍然,一瞬間同仇敵愾:“可惡。”

【這是在褻瀆神的意誌。】

“沒錯。”審訊官省心多了。畢竟已經是同事,萬一有人被外麵的雜魚組織策反會很麻煩,“下次看到那對雙胞胎也一起抓回來,我們有兒童監獄,有心理導師教他們正確的價值觀。”

周夜聲頷首,“這樣就好。”

時近中午才收工。他剛想問虞曉是不是想在異管院吃午飯,通訊器裡忽然傳來醫生的消息。

“DNA匹配結果出來了,你要不要過來一趟?”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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