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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魚繁衍計劃 歸荼 77783 字 1個月前

封藤焦急道,“隊長, 讓我一起去吧,我保證會聽指揮,絕不擅自行動。”

新覺醒的異能者襲擊了小鎮居民。警戒線外率先到達的還隻是附近派出所的普通警力,他們第一批趕到, 亮明異管院行動隊的身份。

“你們千萬要小心,那個怪物還在鎮上。”

這樣的小地方,原本一年到頭都出不了一樁血案, 誰也想不到有一天會發生這樣的事。所有警力都出動了, 精神高度緊張地端著槍對準了路口關卡,“所有路都堵死了。隻要他一敢衝出來, 就把他打成篩子!”

異管院行動隊第一批, 五名異能者突破警戒線進入。虞曉和封春藏在樹後,等待與他們拉開一小段距離,“怪鳥,帶我飛。”

“是蝙蝠……”封春拍打蝠翼,雙手抱住他的腰搖搖晃晃地飛起來,“這裡也有異能者覺醒了?好多人啊。估計是個很厲害的家夥。”

濃霧散開,他們從半空中向下看, 小鎮的主道路一片狼藉。到處殘肢斷臂, 血混著泥漿彙入排水溝, 肮臟的深紅圍繞小鎮流淌。

“他殺了這麼多人。”封春把虞曉放在地上,表情也嚴肅起來,“這些人都是普通居民。”

“找到他。”虞曉目標明確道,“乾掉他,領工資。”

“……”

“他們好像到了。”

異管院行動隊停在一棟普通的民宅外。鎮上沒有高樓,大多都是平房和兩三層的獨棟小院。

虞曉和封春翻過圍牆。這家是三合院的布局,中庭有個小菜園,種著綠油油的陸地植物。有兩個小男孩蹲在菜地邊,好奇地戳著泥土玩兒。

其中一個孩子的頭上有一雙長耳朵。虞曉瞬間回憶,“是兔子。”

在封藤的人生至暗時刻,他們兩個也在。虞曉警惕周圍,那隻討厭的怪蛇或許也在。

行動剛剛進入堂屋,不過數秒,屋子裡響起槍聲。

“不要!!”

撕心裂肺的悲鳴傳來。他們對視一眼,衝進堂屋,被眼前慘烈的景象震懾到同時失聲。

行動隊幾乎全軍覆沒。封藤崩潰地跪倒在地上,徒勞地抱起失去生機的小女孩。一對夫妻倒在不遠處,伸出的手還不舍地朝向女兒。

全身浴血的少年站在客廳中央,身後一雙蝙蝠的翅膀無法合攏,止不住地發抖。

他的目光茫然地在空氣中徘徊,最終又落回到自己手裡的槍上,顫巍巍地舉起,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

庭院裡的植物瘋狂生長,粗壯的枝條伸進堂屋。封藤咬牙放下死去的家人,衝到他麵前狠狠一拳,“快給我醒過來!”

植物藤蔓配合他將少年結實地捆成了粽子。荊棘尖刺劃破皮膚,少年在痛意中逐漸蘇醒,露出恍惚的笑容,“……小舅舅?你怎麼來我家啦。”

封藤失聲痛哭。與此同時,空間開始扭曲。天塌地陷。

虞曉眼疾手快地拉住封春,渾厚的精神力包裹住兩人。場景變化,一陣大霧降臨在他們身上。

救護車鳴笛聲響起。他們又回到了夢境最初,那條無儘延伸的高速公路上。

封春臉色慘白。

“那好像……是我。”

**

他一時間難以接受這個事實,緩了好一陣才很小聲地說,“封藤的夢魘好像是我。”

事情發生在一年前。前不久他才失去了記憶,完全不記得了,封藤沒有向他解釋太多。他還以為自己從小就是個孤兒,並不知道自己覺醒異能的過程如此慘烈。

“是我殺了父母和妹妹。”封春蹲在車頂喃喃道,“怪不得他沒有告訴我……我真該死啊。他還每天都要見到我,肯定恨死我了……他居然沒殺了我,也沒把我關進監獄裡?”

“對。”虞曉精準插/入,“這是為什麼呢?”

“……”

“走。”

他沒有浪費口舌安慰,拉起封春跳下車,“我們去,找到原因。”

他好歹有兩百多年的閱曆,見識過海洋中的大風大浪。在需要的時候,遠比這些十來歲的孩子們成熟。

【你的小舅舅正在一遍又一遍地經曆這段痛苦,直到消耗完最後一點精神力。】

【如果不解決夢魘,我們會和他一起困在這個循環裡,一直到他大腦死亡,才能脫身。】

這一次他們要比行動隊更早地到達現場。封春懵著臉被他拉扯奔跑,抵達警戒線時,虞曉拿出了自己的異管院員工卡。

感謝剛從食堂裡吃完晚飯就直接到了醫療室,他還隨身帶著員工卡,也在潛入精神世界時複製了進來。

“隻有你們兩個人?”

“嗯。還有支援,在後麵。”

封鎖道路的警方有些狐疑,但這種時候要不是公務在身誰會進去送死,稍微問了幾句就放行了,“那你們要小心些,鎮子裡的怪物一定不好對付。”

“知道了……”

封春傻傻的繼續被他拽著跑。這一次他們先到家裡,依舊在院子中遇到了那對蹲在菜園邊上玩泥巴的雙胞胎男孩。

堂屋裡傳出瀕臨絕望的求饒聲,“放過我的孩子吧,求求你。”

“這話又從何說起呢?兩位快起來,鄙人實在是惶恐。”

他們扒在窗戶上往裡看。伏旭一隻手攬著剛剛覺醒異能的封春,另一隻手優雅地擦掉他臉上的血跡,“我隻是在教他認識真正的自己。”

“他擁有的異能很強大。你們怎麼忍心把他藏起來,讓他當一個普通人呢?”

他靠近少年的耳邊,輕柔地說,“沒有人能阻擋你。殺了他們,我會帶領你去尋找真正的同伴。”

獵殺的本能與殘存的人性劇烈拉扯,少年在混沌的神智中痛苦地掙紮。伏旭等了一會兒,見他還沒動,不由得露出失望的表情,“看來你也會是站到人類那一邊的動物呢。”

“你到底要對我兒子做什麼?!”

封春的父親跪在地上護住妻女,嘴唇發抖地喊,“外麵的人都是你殺的對不對……為什麼?你想要什麼都可以拿走,求求你放過我們,放過小春吧!”

伏旭歎了口氣,“真討厭人類在我麵前這麼大聲地說話。”

下一秒,他把袖珍手/槍放進少年手中,輕聲慢語道,“太吵了,是不是?開槍吧。讓他們安靜點。”

少年的手在劇烈顫抖。伏旭大發慈悲地幫他握住槍,“很簡單的,我來教你。”

槍聲響起。三枚彈殼落地。

窗外,封春死死地盯著另一個自己,痛苦地揪住腦袋。虞曉捂住他的嘴唇往後帶,躲開伏旭敏銳的餘光,看見行動隊衝進了堂屋。

行動小隊的隊員們仿佛失魂,站在原地直直地迎著槍口,不躲不閃。

又是一陣槍響。

封藤難以置信地看著麵前持槍的少年,看著身邊親人和隊友一個個倒在血泊裡,“小春……你都乾了什麼?!”

漆黑的兔子洞憑空出現。伏旭朝後退了一步,依舊用耳語的音量,笑著誘導他把槍口對準太陽穴,“親手殺了自己的家人,你也沒有理由再活下去了吧?”

“既然不願意站到我的身邊,那就消失好啦。”

**

濃霧彌漫的高速公路上,第三次響起救護車的鳴笛聲。

這次封春一句話都沒說,回到起點的瞬間便展開蝠翼,抱起虞曉飛入高空,越過警戒線,以最快的速度俯衝入院。

這一次院子裡沒有雙胞胎的身影。

他們趕上了。堂屋裡是一家四口,剛覺醒異能的少年倒吊在房梁上,用一雙新生的蝙蝠翅膀包裹著自己。而旁邊的家人憂心忡忡地守著他。

小女孩天真地問,“哥哥還要這樣吊到什麼時候呀?他好像聽不見我們說話。”

“外麵那個殺人魔還在流竄。你去開車,我想辦法把小春弄下來,趕緊走。”

“走去哪?出去說不定更危險。我們就在這兒陪著小春……小春?”

另一個封春衝進了堂屋。兩個孩子長得一模一樣,他們看得愣住了,“這是怎麼回事?”

“快躲起來!”封春急聲道,“有人要來……”

話音未落,兔子洞在他身後打開。虞曉飛快地推開他,淩空一抓,抽取院子裡的霧氣化作水牢,護住不知所措的一家三口,“不要亂跑喔。”

伏旭從空間洞口中走出來,看到兩個封春,略帶驚訝地挑眉,“你的異能是分身?”

行動隊還沒到。封春狠狠地盯著罪魁禍首,泛紅的眼中升起殺意,“我的異能是要你狗命!”

虞曉沒有插手。精神潛入已經是額外幫忙了,人類之間的鬥爭他不該乾涉太多。

封藤沒有和伏旭直接交手過,因而在夢境中,伏旭甚至沒有精神體形態,換句話說命很好拿。

封春的異能爆發力極強,指定對象的時間暫停是完美的定身術,用來進行單體傷害幾乎是必殺。

他用完整整一分鐘的時停異能,親手一拳一拳地砸碎了伏旭的腦袋。

旁邊的夫婦嚇得捂住小女兒的眼睛,而房梁上的少年還在cos蝙蝠。

直到行動隊踏進院門。虞曉撤掉水牢,拉他離開堂屋,蹲在窗戶外麵偷偷看。

封藤大步跑來和姐姐一家團聚。除了地上已經看不清本來樣貌的罪魁禍首之外,無人傷亡。

夢幻般的圓滿結局。

“你們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小藤你終於來了!剛才有幾個特彆奇怪的人,還有兩個小春……”

即便知道這是不存在的記憶,封春依然邊看邊抹眼淚。

虞曉也在觀察堂屋裡的人類。他們互相擁抱在一起,又哭又笑,看起來有點奇怪,卻具有非比尋常的感染力。

他將手心貼在胸口,感受到不同尋常的悸動。

【你的家人很愛你。】

與此同時,封藤卻恍然抬起頭來向上望,自言自語般喃喃道,“這不是真的,對嗎。”

世界動蕩,夢境在一點點融化。

封春慌張起來,“這樣是不是就解決了?封藤是不是要醒了?可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驟然知道了這段不堪的過去,他還不知道該麵對封藤。

虞曉愛莫能助地攤手。

“先出去再說啦。周周還在等。”

**

醒來的第一時間,封春起身望向旁邊的病床。

封藤從夢魘中脫離,緩慢地睜開眼睛。視線相觸的瞬間,他像是被抽了一鞭子,騰地從床上蹦起來,紅著臉衝出醫療室。

周夜聲:“……他怎麼了?”

“我靠,真醒了。”審訊官立馬去扶封藤,“感覺怎麼樣啊大隊長。”

“他們沒事啦。”

虞曉慢悠悠地起床,伸了個懶腰,“記得給我發工資。”

封春跑出去也沒有走遠,在外麵的長廊上晃蕩。他們離開醫療室,剛出去就碰上,小蝙蝠依舊倒吊在屋簷下慫得發抖,“怎麼辦啊怎麼辦啊,他肯定恨死我了。他不要我了怎麼辦,把我送到孤兒院去了怎麼辦?”

夢境雖然可以圓滿,但現實是已經發生的,無法改變。他在封藤眼裡一定還是那個殘害全家的凶手。

虞曉走到旁邊的飲料販賣機旁,刷周夜聲的卡買了海鹽檸檬水,扔給他一瓶,“彆擔心啦。”

【我們並沒有殺掉夢境裡那個你,就脫身出來了。這已經足夠說明封藤的夢魘核心不是你。】

【他最恐懼的不是某個人,而是家人分離。過去一年他不是都好好地把你帶在身邊麼?現在也不會不要你的。】

“他說今晚,還睡在醫療室。”虞曉說,“像是在等你喔。”

他們說完就走了,好像隻是買飲料路過順便點撥幾句。走出一段路再回頭看,封春已經跳下屋簷,鼓起勇氣重新推開醫療室的門,直麵過去。

虞曉長長地歎一口氣,講了在封藤夢中的見聞。

周夜聲聽完,對彆人的故事感想不多,倒是對他的反應更留意,“你好像很感慨。”

【我不太了解人類的家庭,但看起來很感人。】

【以後我們也像那樣生活吧。無論去哪裡,我都會把你帶在身邊。】

他真摯地對周夜聲說,“能成為你的親族,我很高興。”

“……”

周夜聲欲言又止,還是沒忍住,彆扭地說,“可你剛才還帶封春去。”

“嗯?這個,”虞曉理所當然道,“他比較好帶。”

“是麼。”周夜聲越發吃味。

“他比較好?比我好?好在哪?”

“……”

虞曉一怔,終於從三連問中領會到關鍵,笑得眼睛眯起來,伸手戳他臉頰,“你真可愛。”

周夜聲轉頭作勢想要躲開。卻仍有一邊側臉朝向了他,沒有讓他的指尖落空。

“頭腦簡單,精神不發達,才好帶。”虞曉說。

【潛入彆人的精神世界時,我無法第一時間感知到外界的變化。所以希望你能留在外麵,保護我的身體。】

“在這裡,我隻相信你。”

作者有話說:

來嘮!

不是真骨科哈

拜托審核放過

第47章

周夜聲哼了一聲, 剛想端起傲嬌的態度,冷不防被他跳起來勾住脖子,扯得身體一歪。

虞曉模仿夢境中封藤擁抱家人的姿勢, 親熱地攬著他的肩膀,“回家!回去睡覺。”

帶人進行精神潛入的消耗很大, 虞曉有些疲倦,回到宿舍就一頭紮到床上。

周夜聲把他拉起來, 找出睡衣塞給他,趁機迅速地鋪好床單被罩。

宿舍是每人一間的,按理說也應該分開來住。

周夜聲卻連提都沒提,暗自決定把另一間宿舍用來堆放雜物, 看著他換上新睡衣,鑽進自己的厚被子裡。

沒兩分鐘,虞曉就美美睡著了。

被小蝙蝠帶飛的感覺殘留在腦海裡。他夢到周夜聲變成長著翅膀的大老虎, 展開豐滿的羽翼, 帶著他飛得更高。

他趴在周夜聲的背上,陷進柔軟的毛裡, 一手一隻捏著他的耳朵, 開飛機似的隨心所欲地控製飛行方向,在湛藍的天空中自由翱翔。白色的雲朵翻湧如浪,像回到大海裡一樣。

夢境的後半段,他帶著周夜聲回到海底,向所有的朋友介紹“我的小貓咪已經長成大老虎啦”,“而且現在是與我血脈相連的弟弟”。

海洋生物們排成長隊來拜見王的親族。所有扇貝都脫掉了討厭的殼,隻有一團團瑩潤肥美的貝肉滾到他嘴邊。

他帶著周夜聲大吃一頓, 都吃飽了扇貝卻還在源源不斷地滾來, 隻好又一起努力地遊走, 躲避恐怖的肉球攻擊。

周夜聲又收拾了一會兒行李才洗漱躺下。單人宿舍裡放的是一米五的單人床,兩個人躺稍顯擁擠。不知道他夢見什麼,直到半夜還在被窩裡蹬腿。

周夜聲差點被他踹下床:“……”

發什麼魚瘋。

**

異管院的宿舍裡沒有廚房。隔天周夜聲起得很早,去食堂裡打包了早餐。

虞曉在夢裡被恐怖的扇貝追了半宿,休息得不太好,起床閉著眼睛吃完了煎蛋塔才恢複元氣。

周夜聲繼續整理搬來的行李,拿了一套乾淨製服給他換,“昨天老徐來電話說,林鶯沒救過來。”

昨天他一回到宿舍倒頭就睡了,這時候才有機會告訴他。虞曉愣了一下,遺憾道,“他們是親人,一定很難過。”

“嗯。過幾天會舉行葬禮。”

“我們去參加?”

“……嗯。”周夜聲頓了一下,似乎還有話,卻借著掛衣服的動作轉身,什麼也沒說。

虞曉有所察覺,想起那隻怪蛇說窮奇是凶獸,會帶來戰爭和災厄。

【夜鶯的死亡,並不是你的過錯。】

【我在隊長的夢魘中也見到了那隻怪蛇。他擅長用惡毒的言語蠱惑異能者的心智,以殺戮為樂趣。在他身邊聚集的,必定也不是真正的夥伴。】

【他曾經以同樣的方式出現在春的麵前,製造無法挽回的痛苦。但春是個好孩子,你也是。你們無需自我質疑。】

【我可以幫助你們一起除掉他。陸地會高興的。】

封春的宿舍就在同一層,起床後過來找他們,本來想一起去食堂。見他們還有吃剩下的早餐,就順便旋進肚子裡。

剩下的早餐剛好夠一人吃飽。虞曉看向不聲不響做家務的人,合理懷疑他早就料到小蝙蝠會過來,所以早餐直接買了三人份。

但要問他的話,他大概是不會承認的。

口是心非的可愛小貓咪。

封春神經粗壯想不到這麼多,一口吞完剩下的半隻包子,灌完豆漿後長舒一口氣,“昨天跟隊長聊到半夜,簡直是促膝長長長長——談!談得我皮都展開了,所以一覺醒來就特彆餓。”

“昨天,你表現很好。”虞曉給麵子地稱讚他。

【我以為你需要時間平複心情,或許還要再經曆幾遍循環才能鼓起勇氣去麵對。但你比我想象中更果斷。】

“可能是因為沒有記憶吧,”封春撓頭道,“這樣是不是顯得我挺沒良心的?雖然我心裡也不好受,但是就沒有隊長他那麼痛苦。”

虞曉思索了一陣。

【那時我非常生氣,奪走了你全部的記憶。想要恢複也不是沒有辦法,隻是有些麻煩。】

【如果你希望恢複記憶,我可以帶你回海裡找一位前輩。】

封春張大嘴巴,失去表情管理:“我的記憶是你拿走的?”

虞曉驚訝道:“我忘記告訴你了嗎?”

“……”

他們的第一次實在不怎麼和平友好。交鋒之中封春直接對周夜聲下了死手,也是隊長的囑咐——封藤接任行動隊隊長後,行動紀律更加嚴明。強大的精神體意味著強大的隱患,遇到了寧殺勿放,從長遠看才能拯救更多人。

“你差點殺了周周。”

虞曉回想起來依舊不悅,“這是對你的懲罰。”

“唉……當時你們跟被通緝的章魚異能者站在一條戰線,當然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啊。”封春感到丟臉,“走的時候還把我扒光了扔在那……連腦機的儲存卡都拔走了!我被整個異管院笑話了一個月。”

“到現在我都還沒抓住那隻章魚呢,他是你們的朋友?”

“嗯。”

虞曉中肯評價,“他也是好孩子。”

“那好吧,回頭我跟隊長說把章魚的通緝取消。”

封春說,“或者你們問問他,也來異管院上班得了,在哪打工不是乾啊。”

虞曉頷首:“那麼,你想要恢複記憶嗎?”

他認真地思考一會兒,搖了搖頭,“還是不了吧。隊長跟我說,沒有那段記憶其實是好事……算起來我還得謝謝你呢。”

“對了,隊長還說,異管院一直在抓那條騰蛇。你們昨天在學校裡也碰上他了是不是?以後出任務再遇到記得叫我。”

他鬥誌昂揚地揮拳,“我要在現實裡親手把他的腦袋錘個稀巴爛。”

虞曉:“喔。”

周夜聲一直沒說話,等封春走了之後才問,“你有辦法解除失憶?”

“嗯,但不是我。”

虞曉道,“要回到海底,去找長輩幫忙。”

“很周折?”

“是喔,要出趟遠門。”

虞曉眯起眼睛,“你想要,小貓咪的記憶?”

“也不是非要……”

他轉身繼續拆紙箱,“很麻煩就算了。還得上班,估計也沒有那麼長的假期出遠門。以後再說吧。”

虞曉站在床上,愛憐地摸了摸他的發頂。

【等我消滅了邪惡的研究所,就帶你回去。我們一起遊遍整個海洋。】

看過周繁的日記之後,虞曉就對這件事上了心。

可惜日記裡沒有記錄研究所的位置。唯一的線索在4567的身上,但從地下格鬥場關閉後,老徐一群人就沒有再接到過研究所的懸賞任務了。

一周後,他們參加了林鶯的葬禮。

虞曉第一次穿上純黑的西裝。那天下了場小雪,大家在肅穆的陵園裡行走,彼此都沒有交談。

他悄悄伸出舌頭,想舔一下鼻尖上冰涼的雪花,被周夜聲發現之後又迅速地抿緊了嘴巴。

死亡比雪花還要常見得多。他和這個女孩僅僅幾麵之緣,除了悵然,沒有太多悲傷。

虞曉本以為其他人會淚灑陵園,看了一圈卻發現大家都沒有哭。全是鐵骨錚錚的硬漢,淚往心裡流。

他還想問一問4567的消息,可又覺得時機不對,便暫且按捺下來。回到異管院後,和周夜聲漸漸熟悉出任務的節奏。

他們大多數時候都在同一個隊伍裡,偶爾忙不過來才會分開各自去現場。

誘導劑造成的變異生物事件越來越多。政府終於頒布了相關政策,將誘導劑列為違禁藥物,加大力度嚴查。直到年底,異管院的壓力才減少了些。

一個多月過去,除夕近在眼前。

虞曉已經適應了異管院的生活,隻是偶爾會覺得工作有些單調,休假也少,找不到人打聽研究所的消息。

但好消息是,現在周夜聲願意給他摸耳朵了——在沒有彆人的時候。於是每天出完任務他都著急拉周夜聲回宿舍,關起門來摸個過癮。

這天聽周夜聲說要過節了,他得寸進尺道,“節日?那讓我摸摸尾巴。”

“……”

周夜聲冷酷地拒絕:“想都不要想。”

尾巴的敏/感程度和耳朵不一樣,被擼/一/把的快.感會朝著不可描述的地方湧。他隻在不留神的時候被抓過一次,就決計不肯讓虞曉再碰。

虞曉不懂得個中奧妙,失落道,“喔。”

還好玩耳朵也玩不膩。周夜聲說過節日會放假,到時候他可以玩一整天。

異管院的春假隻有短暫的三天,摳摳搜搜,出去玩也去不了太遠的地方。

他們每天跟各種企圖變身異能者失敗的奇怪生物打交道,連續加班太久,也懶得往外跑了,就打算弄點吃的喝的在宿舍裡好好休息。

放春假的前一周,章元鎮問兩人跨年有什麼安排。

他正在放寒假,恢複學業後也沒再搬回宿舍,在老徐家住久了挺習慣的,“我明天的車票回鄉下。說起過年,老徐說他們每年除夕都會去溫泉小鎮,讓我問你們倆有沒有空出來玩,跟他們一起跨年。”

跨年時的溫泉旅行就和特製火鍋一樣,是持續了好些年的老傳統。最初還是林鶯找的地方,去玩過後收到一致好評,就變成了每年的固定項目。

今年她人雖然不在,大家也還是決定把這個傳統持續下去。虞曉欣然答應,“好哇!我們有空。”

周夜聲根本沒有拒絕的機會:“……去哪裡的溫泉小鎮?”

“好像就隔壁市吧,離得不遠。反正到時候老徐開車,順路就接上你們一起去了。”

章元鎮開朗道,“祝你們玩得愉快!”

“……”

原本的二人世界忽然變成了一群人的跨年。

周夜聲心情複雜。

他好像是虞曉的行李——出門必帶,所以壓根不用問他會不會一起去的那種。隻要邀請到虞曉,他就一定也會跟著出現。

“你不想去?”虞曉故意問。

周夜聲果然說:“陪你去一趟……也不是不行。”

明明也想去玩的。

不好意思承認而已嘛。

虞曉自信已經把這隻傲嬌小貓咪的心理摸透了,剛想問他溫泉旅行要穿什麼新衣服去,公寓門忽然被敲響。

封春過來還虞曉遊戲機,也說起同一件事,“誒,你們跨年怎麼過啊。”

“隊長去國外出差了。我沒有護照想去也去不了,今年能不能讓我跟你們一起過年?”

他說完,又看著眼色加了句,“如果你們不介意的話。”

來之前見到審訊官,他還提起想跟虞曉一起跨年的事,被審訊官嫌棄來當電燈泡。

虞曉好奇道:“什麼是,當電燈泡?”

“就是多餘在你們兩個旁邊,發光發熱啊。”封春直言快語。

“大家都說你們老是任務一結束就回宿舍關起門,也不知道都在乾什麼。”

第48章

還能做什麼。虞曉笑眯眯地張開嘴巴, 還沒說出一個字就被捂上了,“喔嗚嗚嗚……”

“我們要去溫泉跨年。”每天都在被捏耳朵,周夜聲拒絕被更多人知道, 果斷轉移話題,“還有其他人一起, 你也想去我就幫你問問他們能不能多帶一個人。”

“好啊!”封春雙眼放光,“我還沒泡過溫泉呢, 也沒見過你們其他朋友。”

老徐他們愛熱鬨,聽說還有彆的小孩想跟著去玩也歡迎,正好開車來異管院把三個人都接上。

到溫泉小鎮四五個小時的車程,一路上飄著小雪。皮卡後車廂搭了個三麵漏風的棚, 除了老徐和醫生在駕駛室裡,其餘所有人都擠在後麵,興致勃勃地看虞曉和封春打遊戲。

乾看著沒意思, 大家拿壓歲錢賭他倆PK輸贏。兩邊勝率平均, 最後一局戰況膠著,車廂裡緊張刺激的呼聲一陣高過一陣, 場麵迷之熱血。

封春使出了吃奶的勁, 遊戲機都快按爛了,稍有不慎還是輸了這局。

周夜聲淡淡嘲諷:“連隻魚都打不過。”

“……”

那你聲音抖什麼。

明明也很緊張好麼。

遊戲機換了人玩,車上繼續吵嚷,氛圍熱烈卻令人感到放鬆。虞曉輕輕呼出一口白霧,冷天裡身體暖融融的,伸手去接車棚外飄落的雪花。

在萬物休眠的冬季裡,人類的節日讓陸地上顯得格外熱鬨。

周夜聲叫他戴上新買的圍巾帽, “冷風吹久了頭疼。”

帽頂上有一對毛絨絨的貓耳朵, 捏一下圍巾邊就會支棱起來。他在網上選中這頂帽子的時候, 還不知道有如此有趣的機關,發覺之後樂此不疲地玩了一路。

虞曉握著圍巾角捏個不停,可愛的貓耳在他頭頂上一下一下地撲棱,“你贏到錢了嗎?”

“嗯。”

“很好。”

虞曉滿意道,“要相信我的實力。”

這跟實力不實力的有什麼關係。

周夜聲用低不可聞的音量說,“我當然是押你贏了。”

他們預訂的溫泉民宿是一對夫妻在經營,每天都來同一家店,平時也偶爾聯係,聽說他們今天過來,照例已經留好了客房。

林鶯遭遇的不幸也已經聽說了,民宿男主人老邱在前台接他們,寒暄時安慰了幾句。

老徐沒有討論太多悲傷的話題,自然地問,“邱姐怎麼不在?往年都是先看到她出來。”

“她這兩天有點感冒,下午才起來一會兒,又回去床上躺著了。”老邱招呼道,“外麵冷,快進屋吧。還給你們留的老地方。”

以往來住的都是同一個院子,庭院裡有私人湯泉,裡麵三個房間正好夠分。今年林鶯不在,萊希亞不想自己住,索性把被褥都拖出來,在客廳裡打通鋪。除了老徐和醫生,大家全睡一起。

剛進來放行李,客廳裡就已經一片混亂,都能想象到接下來三天會有多鬨騰了。醫生搖頭笑,“這幫孩子,比往年還能鬨。”

“這樣多好。”老徐也笑,“忙了一年了,趁這幾天放鬆放鬆。”

溫泉小鎮裡有新春廟會,擺滿了整條長街的小吃和雜耍攤花樣很多,明晚是除夕夜,還會有跨年煙火表演。

但開了幾個小時的車過來,時間已經不早了。大家沒急著出去逛,點了吃的喝的去池子裡泡溫泉。

雖然無法跟海洋相提並論,但和這麼多人一起泡澡的經曆更有趣。虞曉輕輕推著飄浮在水麵上的小吃托盤,水很熱,霧氣繚繞中,離得稍微遠一點都看不清人臉,“周周。”

周夜聲離池邊放食物的戶外餐桌更近,聞言自然道,“要吃什麼?”

虞曉說,“要你過來。”

小食托盤從霧氣中飄過來,輕輕撞在他胸口。周夜聲怔了一下,還是抓了一把櫻桃放上去,迷之拘謹地跟托盤一起沿著池邊靠近,“喏。”

過來才發現,虞曉頭頂搭著毛巾,臉頰快要跟發色一樣紅,兩眼轉成蚊香,“頭暈……”

周夜聲被嚇一跳,大動作上去拿一盒涼茶,回來給他灌了一氣。

虞曉才緩過勁來,嚶嚶地吃托盤上冰涼的櫻桃,“好熱。”

他是條冷水魚,湯泉的溫度很難適應,但是想和大家待在一起玩兒,不肯自己上岸。

周夜聲怕他在池子裡煮熟了,拿了更多冷飲過來,又去前台借風扇和插板,拿來池邊給他降溫。

萊希亞在不遠處圍觀全程,看得十分投入。等周夜聲出去的時候遊到他身邊,眉飛色舞,“他是不是喜歡你啊。”

“嗯?”虞曉大方地把櫻桃分享給她,“當然。”

周夜聲現在都不介意讓他玩耳朵了,他和他的小貓咪天下第一好。

聽他回答得這麼坦然又迅速,就知道他沒領會到真正的語意。萊希亞嘖了一聲,還想繼續點破,周夜聲拎著風扇回來了,隻好暫且遊到一邊去。

私人湯泉是一整個大池子,沒有男女之分。她穿著三點式的泳衣靠近,身材誘人,封春沒出息地看直了眼。

傻小子。萊希亞故意逗他,勾勾手指他果然就過來了,順便打聽那兩人在異管院的表現,“他們倆是不是總黏在一起啊。”

“是啊。”封春不設防地說,“每次出任務都在一個隊,乾完活就一起回宿舍。他們還空著一間屋子,兩個人擠一間宿舍呢。那宿舍我自己住都嫌小……”

“我看他們宿舍也沒什麼好玩的呀,除了遊戲機。”他的腦袋單純得像一張白紙,還納悶地嘟噥,“真不知道他們每次回去關起門都在乾什麼。”

萊希亞聽得越發有趣,看周夜聲把那台麻煩的風扇利落地裝好,靠過去小聲說,“哎帥哥,你跟小王在一起了?看著不像啊。”

“……”

周夜聲下意識地望了眼虞曉,很快反應過來,又一個眼刀甩給封春,“他在胡說什麼。”

“嘖,這麼明顯的事還用得著彆人說啊。你這忙前忙後的。”

萊希亞慵懶地靠在池邊,用長指甲敲了敲風扇的外殼,“喜歡就追唄,趕緊在一起,能好一天是一天。畢竟這世道,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死了。”

“……”這話怎麼好像在哪聽過。

“要是夜鶯還在,肯定會拚命撮合你們的。”她有些落寞地說。

“本來以為學校怎麼說都比我們住得安全多了,誰知道那大姐那麼倒黴啊。”

沒等周夜聲開口,她又說,“不過乾我們這行的,能活到現在也已經不容易了。還是及時行樂吧。”

虞曉被封春纏著教遊戲秘笈。他們多聊了幾句,“我聽老徐說,你們過完年就要退休了。”

“是啊。老徐連鄉下的新院子都找好了,說等天氣暖和點的時候就搬過去。”

禁止誘導劑交易的政策已經擺到了明麵上,他們也不再接與之相關的運輸委托。剩下的零散活不過是醫生在幫一些老客戶修複義體。

“以後一年半載也難見一回。”萊希亞豪爽地拿起啤酒,跟他碰了一杯,“鄉下地方估計見不到你們這樣的帥哥了,唉,臨走之前讓我多看幾眼吧。”

周夜聲嘴角一彎,餘光中那隻魚愜意地趴在池邊,被風扇吹得頭發亂飛,“他會去新院子找你們玩的。”

封春又哥倆好地趴在他身邊,對著風扇阿巴阿巴喝一肚子風,眼看胳膊就要搭到他肩上去了。

周夜聲沒心思再閒聊下去,渡過去把兩人分開,“彆圍這麼近,空氣不流通他缺氧會頭暈。”

乍一聽很冠冕堂皇。封春難得聰明了一回,狐疑道,“這不是有風扇嘛。”

“你明明也圍過來了啊,乾嘛說我。”

作者有話說:

來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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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

萊希亞不給麵子地大笑起來, 喝完的啤酒罐捏得哢哢響,帥氣一投,捏扁的罐子準確掉進垃圾桶。

“今天難得這麼多人, 小王也喝一個嘛。”老徐笑道,“不會喝酒可不行。趁著小小年紀, 酒量要練起來了。少喝一點沒事的。”

小小年紀……

周夜聲不忍心說出實情。

在場所有人加在一起都沒這條魚的年紀大。

“好哇。”虞曉饒有興致地接過酒精飲料。萊希亞特意挑了度數最低的扔給他,聞起來隻有水蜜桃的香味。

甜絲絲的。他喝了一大口, 自信地說,“像果汁一樣。”

豪言壯語放出的下一秒,飲料噗通掉進溫泉池裡。他茫然地伸出雙手,雙眼又變成轉圈的蚊香, “看不清了……周周你在哪?”

離他僅僅半米遠的周夜聲:“……”

萊希亞撿起沉底的酒精飲料,看了眼罐身上的印刷,“嘖, 才三度。”

從沒見過誰能醉得這麼快, 酒精簡直是針對海洋生物的必殺。

好像一口酒就喝傻了,虞曉笑得燦爛無比, 甚至情不自禁地露出魚尾, 歡快地在溫泉池裡拍打出一大串水花。

由他開頭,大家忽然互相潑起水來,不隻是普通開玩笑的程度,凶猛之勢完全是借著酒勁兒乾架。

周夜聲首當其中,被撲麵而來的溫泉水從頭澆透。一波接著一波,甚至都看不到是誰潑過來的。

他平時總是一臉老成,不愛說話, 逗起來卻很有意思, 這種時候意外的成了被群起而攻的對象。連虞曉都加入進來, 一尾巴把他拍進水裡:“蕪湖!”

“……”

他好氣又好笑,在水下握住一片滑溜的尾鰭,用力一扯。虞曉毫無防備地滑進池底,“唔……”

本來隻是個小小的回擊。周夜聲起身抹了把臉,看見他居然還沉在底下咕咚咕咚喝水,又手忙腳亂地撈起來。

虞曉在眩暈中失去方向感,牢牢地抱著他不撒手。

萊希亞在旁邊帶頭笑得更大聲,“你差點把一條魚淹死!”

“……”

周夜聲無可奈何,隻好先把這隻醉魚抱出去醒酒。

離開水麵後魚尾自動消失。一雙細踝不安分地翹著,圓潤的腳趾用力抓空氣,不知道在努力什麼。

周夜聲看得想笑,展開浴巾把他放在地鋪上,用手背試探他額頭的溫度,“難不難受?”

他隻穿著一條泳褲,全身的皮膚都是被煨熟了似的紅,臉頰燙如雲霞,眯著眼睛往周夜聲手背上蹭,“熱。”

房間裡暖氣也開得很大。相比之下,周夜聲剛剛抱著他從氣溫接近零度的院子裡進來,體表溫度更涼爽些。

他不滿足於隻貼著手背,順藤摸瓜般攀到周夜聲身上,讓更多的皮膚都貼上,舒服得歎息。

周夜聲分不清他是喝醉了還是單純地想占便宜——畢竟這隻魚平時也是這樣。一回到宿舍就變成身體掛件,連睡覺也要壓到他身上。

可就算是睡覺,好歹也會穿套衣服,不至於像現在這樣……

皮膚緊貼著皮膚。熟悉的香氣被溫泉的熱度一烘,氤氳得讓人莫名心跳加速。

酒精難道也會傳染。周夜聲腦子混亂,覺得自己也快喝醉了,“打電話讓前台……給你送個醒酒湯?”

“不要。”虞曉果斷地拒絕。

他很享受酒精帶來的眩暈。在陸地上行走時沒有海水的浮力,他時常感到身體沉重,這時候後反而輕飄飄的,格外鬆快。

他熟練地揉周夜聲的頭發,“耳朵呢,摸摸。”

“……”

周夜聲包袱很重地瞥了眼推拉門。院子裡暫時沒人進來,室內隻有他們兩個。

於是毛絨絨的獸耳從黑發間抬了起來。帶著與皮膚相同的體溫——或許還要更熱一點,手感絕了,比任何人造的貓耳帽子都更好摸。

或許因為酒精的刺激,虞曉像往常一樣揉了幾下,愈發上頭,不滿足於手指的親密,反倒被激發出莫名的食/欲,嘟起嘴唇親他的耳朵尖。

【小貓咪!小貓咪!】

【我親我親!親死你!】

“……”

酥麻的癢意從耳朵尖傳遍全身。周夜聲紅著臉低著頭,手指攥得關節泛白,隱忍地不出聲。

根據平常的經驗,隻要他不反抗,虞曉玩夠了就會停手。

但今天不同,喝醉之後的魚像變/態一樣更興奮了。

【好可愛好可愛,想吃掉!】

【&@%可愛*&#……=+>吃進肚子裡!】

幾乎是同時,敏/感的耳朵尖被吮進唇間,接著是不知輕重的一口咬下去——

“……發什麼酒瘋!”

周夜聲猛地推開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拉起被子把他裹得嚴嚴實實,貓咪般敏捷地躥到房間角落去,慌張得雙手抱頭冒煙。

耳朵被柔軟濕潤的口腔包裹著,感覺好奇怪。驟然降臨的痛感更引發了不同尋常的快意,明明已經收回了耳朵,卻酥麻得更厲害。

虞曉感覺被嫌棄了,委屈地撇嘴。像是聯想到什麼,努力地踢開被子,伸出右腳露給他看。

魚尾上的缺口變成腳背上的齒痕,白皙的皮膚上一片月牙形的粉色,在熱水浸泡過後更加明顯,“你也咬過我的。”

周夜聲迷茫地抬頭,聽見他說:“你小時候,超凶。”

【我想給你食物,可是一靠近你就往後躲。】

【我隻好把尾巴伸過去讓你咬,趁你不鬆口的時候把你抱起來,讓你熟悉我的味道。】

虞曉歎氣,落寞地垂眼不看他,睫毛濃密而卷翹,顫動起來顯得更委屈了:“長大了,也凶。”

親親耳朵怎麼了嘛,隻是稍微激烈一點而已。又不會真的吃進肚子裡。

冷漠的小貓咪。

完全站不住腳的責備。周夜聲卻像被灌了迷魂湯,默默地挪近了些,低頭挪到他身邊。

捂住腦袋的手一拿開,滾燙的耳朵又露了出去,“那,那你咬回來吧。”

“要是想留個牙印……也可以。”

**

他隻是想顯得公平些而已。

可話說出口,就覺得哪裡怪怪的。

虞曉詭計得逞,擦了下眼角不存在的淚水,抱住他的腦海又亂親一氣。

等到眾人泡完溫泉回來,虞曉已經過完癮心滿意足地睡了。隻留周夜聲呆呆地坐在旁邊,好像整個靈魂被掏空。

這張高冷的帥臉擺出呆愣的表情,說不出的有趣。萊希亞忍笑,故意把自己的被子拉過來,鋪在虞曉身邊,“今晚我要挨著魚魚睡~”

“……最好不要。”周夜聲把他連人帶被子拉到另一邊,鄭重其事地散播謠言,“他晚上睡覺不老實,會亂踢。”

“真的嗎?”她故作驚訝。“知道得這麼清楚,看來沒少一起睡。”

“……”

“行了,彆逗他了。”

老徐叮囑道,“泡完溫泉就彆再跑出去了,小心感冒。都早點睡,明天再玩。”

白天的溫泉小鎮遠不如夜晚熱鬨,尤其是除夕這晚。整個鎮子都是按照度假村規劃的,每年春節舉辦的廟會也十分有名,到處張燈結彩,節日氛圍濃厚。

鎮子緊鄰著一座後山,燈火一路亮到半山腰的觀音廟。夜幕降臨,山腳下的商業街熱鬨非凡,行人絡繹不絕,火爆的人氣和嗬氣成冰的天氣對比鮮明。

來這裡跨年的遊客不少,白天大多都跟他們一樣在溫暖的室內補覺,到了晚上才出來活動。

虞曉一覺睡到下午,酒醒了之後完全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麼,興奮地拉著周夜聲往人群裡鑽,“去吃章魚燒!”

還沒見過這麼多人類同時活動的盛況,他的注意力被琳琅滿目的攤位吸引,沒有發覺周夜聲不自然的反應。

被他勾住的手指微微收緊,周夜聲不爽地望向另一邊。他的另一隻手上拉著同樣興奮的封春。

沒辦法,人太多了,不拉著手很容易被擠散。老徐一家人每年都來,對這裡的活動已經十分熟悉,來湊熱鬨也沒有這麼興奮。隻有這兩個人興致最高。

周夜聲已經在宿舍裡後悔多說那一句,把封春也帶來。

他簡直就像是個……電燈泡。

“糖葫蘆!”

虞曉拿餐券兌換到新的小吃,眼睛亮晶晶的閃光,“好吃!”

封春積極地伸嘴,“給我吃一個!待會兒買章魚燒還你!”

“……”

他們兩個好像更玩得來。

冷不防一支竹簽戳到嘴邊,周夜聲下意識地咬住。一顆裹滿了糖稀的山楂。

好酸。

他整個人都和山楂一樣酸。

對上虞曉期待的眼神,他麵不改色地吞下去,“好吃。”

長長的一條小吃街,他們從頭逛到尾,等待零點的煙火。為了消磨時間,甚至還去參觀了後山腰的觀音廟。

山路不陡峭,台階也修整得很適合散步,廟裡的遊人不少。虞曉跨過門檻,很給麵子地拜了拜人類的神明,心裡默默地說了句辛苦了。

這麼多的信徒,應該有很多想要實現的願望。神明光是傾聽都要頗費一番功夫吧。

封春還跑去買了許願牌,說是把願望卸下來掛在樹枝上可以插隊,掛得越高排得越靠前。

周夜聲站在堂前,看著院裡那棵年逾百歲的大榕樹,幾乎每根分叉的樹乾上都掛滿了許願牌。夜風中滿樹紅綢帶被吹起來,將人類的心願送入高空。

虞曉想到他說過不相信神明的存在,也沒有信仰,不知道現在是否依舊是那樣。

或許是有所動搖了吧,不然怎麼會望著掛滿許願牌的大樹這麼久。“你的願望是什麼?”他問。

周夜聲也想到他說過的話,露出淺淡的笑意,“怎麼,神之子可以幫我插隊?”

“不用插隊。”虞曉煞有介事地說,“我來幫你實現。”

【我隻幫你實現願望。這樣的話,你就是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當然不用排隊啦。】

某個瞬間心頭的悸動格外明顯。周夜聲怔了一下,耳尖發燙,卻搖頭道,“我沒有願望。”

他該知道的,這隻魚說的話都隻是字麵意思,沒有彆的含義。

果然,虞曉接著便說,“喔,那我們去問問春吧。”

他猛地收緊了力道。虞曉忘了兩人還牽著手,剛走出去一步,被反作用力扯回來撞到他身上。

“我的願望是你不要實現彆人的願望。”周夜聲冷著臉說。

“……”令魚費解。

但很簡單,虞曉原地完成他的心願:“可以。”

“我們最好在這等他回來。”

周夜聲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維持二人世界,“人太多了,到處走容易走丟。”

【放心啦,不會把你弄丟的,我一直都有在留意你的位置喔。】

【等等,你是在擔心我會走丟嗎?喔……怪不得把我握得這麼緊。真是隻缺乏安全感的小貓咪。】

周夜聲聞言立刻鬆了手,但又覺得這樣太明顯了,簡直是欲蓋彌彰。想再握回去好像也不對,不由得一陣懊悔。

人群中忽然傳來一陣哄鬨。不知從何處傳來的信號,大家不約而同地望向天空。

“煙火表演要開始了!”

話音剛落,第一顆光點拖著長尾巴飛向高空,在墨藍的夜幕中綻開絢麗的形狀。

緊接著是第二顆,第三顆。煙火升空時不斷發出砰砰的響聲,奇異的和心跳共振,周夜聲沒有轉頭,感到垂落的手被輕輕握住了。

嘈雜的人群裡,他們說話都要提高嗓音才聽得清。虞曉直接把話灌進他的腦海裡。

精神體的力量能隔絕一切喧鬨,清晰得不可思議。

【我永遠都不離開你。】

人潮如湧。周夜聲聽到來自胸膛的強烈衝撞,同樣鮮明得不可思議。

這顆星球上總人口有數十億。

他卻喜歡一隻魚。

作者有話說:

來嘮!

第50章

承認這件事似乎沒有想象中困難。

周夜聲心弦一鬆, 腦海中還在源源不斷地傳來愉悅的聲音。

【原來這就是煙花。我在海上也曾經看到過,隻是沒有離得這樣近。】

【煙霧的味道不太好聞。但光芒的確美麗,像開在天空中的花朵。】

虞曉望著天空, 露出向往的神情。

【等這場冬雪融化之後,真正的春花也要綻放了。】

【那時我就要回到海洋中去, 完成分化。】

“你要走了?”周夜聲不自覺地問出聲。“要……去多久?”

煙花表演恰好在這瞬間結束。人群中鴉雀無聲,唯獨他急切的語氣清晰可聞。

空氣短暫地凝固住, 下一秒哄鬨聲又流動起來,虞曉偏身避開擁擠的路人,慢吞吞地說,“大概要半個月。”

半個月。

剛才還說永遠不離開, 轉眼就要走半個月。

他要到海洋中去,是為了……繁衍,做準備。

“隻是一點點時間, 彆這麼沮喪。”

虞曉揶揄地捏他的耳垂, “黏人的小貓咪。”

周夜聲彆開了臉。

封春在彆處看完煙花,舉著三串熱氣騰騰的烤年糕艱難地擠回來, “我掛完許願牌了!給給給小心燙……你們兩個怎麼了?怎麼不說話。”

連他這麼粗神經的人都察覺氣氛奇怪了。

虞曉吹了吹年糕, 咬一小口,半開玩笑地告狀,“周周不許我捏耳朵。”

“嗯?耳朵嗎。”封春咬著年糕,頭頂豎起一對小惡魔似的蝙蝠耳,“這有什麼好生氣的嘛,捏我的,給你倆一人捏一隻。”

“……”

周夜聲一口吞掉年糕, 沮喪到失去味覺, 卻若無其事地轉身道, “回去吧,跨年結束了。”

封春看得咂舌。剛出鍋的年糕燙得很,這一口下去嘴巴都得起泡吧,他居然這麼鎮定,“他沒事吧……有點不對勁啊。”

虞曉低頭看了看被鬆開的手掌,心也空落落的。

分化即將到來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他必須要回到海洋中去,接受自然的傳承。

正是想到周夜聲會不舍,他才特意等到今晚說這件事。以為在人類重要的節日裡,有熱鬨的氛圍衝淡,能夠讓小貓咪心裡好受一點。

但周夜聲的反應還是超過了他的預期。

或許,小貓咪對他的依賴也遠超預期。

人魚教育親族的理念就是獨立與自由。虞曉自然而然地想,他必須告訴周夜聲獨立生活的重要性,即使是血脈相連的親族也不可以過分依賴。

可心跳傳達出的情緒很奇怪,像是擔憂,卻又有點開心。

甚至在三兩步追上周夜聲後,他表現出不合情理的笨拙,莫名改口,“不可以……不可以走丟。”

他不太懂自己為什麼忽然呼吸困難,連理所當然的話都說不出來。

周夜聲麵不改色地停住腳步,鬱悶歸鬱悶,準確地抓住他的手往身側帶了一下,又繼續往前走,用他剛剛說過的話回答,“丟不了。”

【我也一直在看著你。】

被精神力包裹的聲音毫無預兆地送入腦海。虞曉怔了一下,“……喔。”

他忽然不想糾正周夜聲的生存理念了。

這樣做好像不對,可他分明在享受這份違背種族觀念的依賴。

“等等我啊!”封春吃完了年糕,無知無覺地趕上來,“誒?你還不吃嗎。”

虞曉搖了搖頭,罕見地把自己手裡的食物讓了出去,“給你吧。”

某種奇特的心情代替飽腹感填進了他的身體,陌生卻令魚回味。

來度假村跨年的除了情侶幾乎都是以家庭為單位,很多都帶著老人孩子。零點過去,大家都在進行社交問候。

回民宿的路上,周夜聲也拿出那隻舊手機,編輯發送新年祝福。

虞樺英沒有回複他。

自從那天把周繁的日記交給他之後,虞樺英就不再接收他的通訊消息了。

虞曉看著他落寞的側臉,感覺自己想通了關鍵——人類是群居動物,十分重視家庭觀念,重視親緣關係。周夜聲生長在人類社會中,耳濡目染自然也會對親族很依賴的。

如此說來,確實不應該對小貓咪太嚴厲。虞曉成功地說服了自己,還幫著出主意,“你可以去找他。”

“……現在?”

“嗯。”

虞曉說,“我和你去。”

【人類的生命很短暫。重要的話一定要親自說出口,趁還有麵對麵的機會。】

【看在他還是保護你健康長大了的份上,我也可以勉強不追究他殘害你身體的罪行。】

【但這並不是原諒,我隻是不懲罰他而已。僅僅因為那是你重視的長輩。】

這樣的節日裡臨時買車票是肯定買不到的,就連自駕來溫泉小鎮單程也要五個小時。

距離雖然遙遠,但難不倒行動派的魚。

沿海地區走水路比陸地快多了。去最近的港口不到一個小時,虞曉大手一揮,叫來一群海豚當坐騎。

新年到來的第一天,周夜聲在他的帶領下騎著海豚乘風破浪。

奇妙的人生體驗又增加了。

“深更半夜去敲院長家的門也很奇怪……”

溫泉小鎮的攤位上有賣小型的手持煙花筒,周夜聲買了幾支一起帶來。虞樺英的住所在福利院舊址附近,不是多麼有科技感的高層建築,普通居民樓外還挨著個荒廢的小籃球場。

在這裡放煙花,虞樺英站在樓上窗邊也能看見。

把溫泉鎮的熱鬨也搬到這裡來,分享同一片美麗,就像也經曆了同樣幸福的時刻。

虞曉看著周夜聲點燃煙花,感歎人類浪漫的感性,“他會看到嗎?”

“我也不知道。”

周夜聲舉高煙花筒。引線燃儘,一朵朵小煙花射/向天空,在玻璃窗上映出斑斕的光。

現在他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知道了虞樺英為什麼對待他和福利院裡其他孩子都不一樣。

或許在院長心裡也曾怨恨他,害得周繁搭上了一條命,但始終沒有虧待過他,把他嚴密地照看長大。覺得學校不再安全了,又把他安排到異管院去。

如果不是被打過招呼,他和虞曉的入職流程不會那麼簡單順利。能為他們如此費心的人,他隻能想到虞樺英。

無論今後院長決定與他保持距離也好,斷絕聯係也罷。他都不會忘記這份跨越十幾年的恩情。

“謝謝您照顧我這麼多年,我一直把您當作父親看待。”他對著被煙花映亮的窗戶,低聲說。

“新年快樂。”

**

一室暗燈。虞樺英站在窗前,靜靜地看著籃球場上升起彩色的煙花,眼中光芒變幻。

“還不睡?”夏高鳴赤/裸上身,慵懶地靠在床頭抽一支電子煙。

“又是新的一年了,我能不能許個新年願望?希望你看我的眼神能比去年溫柔點。”

“……”

虞樺英沒有理會,拿起茶幾上喝剩的冰鎮威士忌一飲而儘。

“還在想你那個兒子?”夏高鳴瞥了眼床頭的舊手機,上個世紀的通訊產品,至今還在使用的人已經很少了。

從收到周夜聲的新年祝福之後,他就變得沉默了很多。

“你能在研究所的眼皮底下把他養這麼大,也算不容易。”夏高鳴說,“早點跟我合作多好,也不至於養得這麼周折。”

為了隱藏這個孩子,他在舊城區建立一所福利院來掩人耳目。然而六年前那場大火,研究所還是發現了周夜聲的蹤跡。虞樺英便又反其道而行之,把先前儘力藏起的孩子往最顯眼的地方推,甚至讓周夜聲主動去申請HIC“繼承母親的遺誌”,研究所反而忌憚,不敢拿他怎樣了。

“小繁的心願是他能過普通安穩的生活。”虞樺英啞聲道,“我已經儘力實現了,或許不該這麼儘力。最後這一年,就讓他自己選擇要怎麼過吧。”

在見到虞曉第一麵時,他就已經認出麵前是將周夜聲送到他手中的人魚。

也是從那時起,他開始考慮自己十多年來的管束是否真的有意義。

無論是被關在福利院還是被關在學校,周夜聲都聽從他的安排,從沒有抱怨過,但也沒有真正開心過。

什麼樣的人生才是有意義的,從一開始就不應該由他來定奪。可惜時光無法倒流,他也無法再回到那個長著一雙怪異羽翼的嬰兒麵前,做出更好的決定。

“你還真有點慈父情懷了。”夏高鳴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無意般提醒,“彆忘了它是什麼。”

“警局那邊傳來消息,地下格鬥場逃出的異種已經死得差不多了。同樣是研究所裡出生的實驗體,無法抹除的自衰基因當然也存在於他的身上。”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虞樺英冷冷地說,“不用再提醒我了。”

“我也是關心你嘛。畢竟養了十幾年,到時候不忍心看你再哭一場。”夏高鳴笑眯眯地說著,又不在意地打哈欠。

“那幫科學家可真沒用啊,十幾年過去也沒找到破解的方法。還想要創造新人類?人類的未來在他們手上也著實堪憂……”

最後一支煙花放完,虞樺英收回目光,拉上了窗簾。

是一直都知道。

他注定是個沒有未來的孩子。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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