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她是無限流boss(19) 虛假的美……(1 / 2)

薄夭在尋找隊友的路上遇到了一個女嬰。

女嬰皮膚細膩光滑吹彈可破,眸子黑白分明卻不聚焦,小動物一般濕漉漉地呆呆睜著,瞧著可愛又可憐。

她的身上沒有什麼肉,便是臉蛋也是清瘦至極,在不知道哪裡來的白大褂上麵蹭著玩,整個人玉雕似的精致漂亮。

可是在驚悚怪談的副本裡,會有正常的孩子嗎?

薄夭從地上拾起白大褂,女嬰就像被困在布袋裡的小貓一樣被他提了起來。

他眯著眼瞧了她片刻,然後伸長手,將她從欄杆外麵扔了下去。

女嬰從那麼高的地方墜下,什麼反應都沒有,不叫也不喊,黑得像是曜石一般的眼睛渙散地看著前方,像是個無生命的玩偶。

薄夭垂眸,眼尾朱砂痣在昏暗的樓道裡顯得妖異淩厲,在女嬰即將摔成一灘肉泥時,他忽然出現在一樓接住了她。

伸手探查,他並未在她身上感受到特殊npc該有的能量和生命力。

“看來的確是個普通的npc小孩。”

薄夭掐著被他一臂攬在懷裡的女嬰的臉,戒指上鑲嵌的玉丹珠流淌著晶黃的幽冷光澤,戒身在女嬰脆弱的皮膚上印下一點紅痕。

他忽而笑了笑。

薄夭幼年喪母,中年喪父,克親克友,天生煞星。他養過幾隻動物打發時間,可那些動物好似也知曉他的命格,一個個怕他怕的要死,連他喂的食物也不敢吃,所以他後來又養上了植物,但植物始終沒有動物鮮活。

可眼前這個女嬰卻十分特彆,她由血肉組成,能夠行動,卻又像株植物一樣安靜,沒有絲毫溫度。

被他抱著,既沒有掙紮,也沒有發抖,膚色蒼白透明,像個漂亮的小怪物一樣。

偶然間,薄夭想起自己兒時,那些叔伯們成天在暗地裡罵他是個不哭也不笑,眼下一顆血紅淚痣看得讓人心慌的怪胎。

雖然後來那些人被他整的苟延殘喘,但他知道,當他被卷進無限怪談世界,現實裡那些人發現他突然不見,一定會歡呼雀躍,高興得能夠多活好幾年。

此刻看著眼前這個同樣的怪胎,薄夭此刻並沒有殺掉她的想法,反而是想將其養起來。

他笑著用手指刮了刮女嬰的臉蛋,“小孩,以後我便是你父親。”

換做其他嬰兒薄夭都不會如此心血來潮。

他這樣的人,在喜聞樂見的戲碼裡,似是很適合被救贖的,好像以汲取黑暗為生的沼澤裡的紅塵之花被陽光一照,就能褪去所有陰鬱醃臢,活出個正常人該有的模樣來。

但薄夭永遠不會是待拯救者,他的角色始終是施予的一方,他殘缺,卻又不忌憚或是受脅於自己的殘缺。

他的自我認知中缺失受害者的身份定義,他將自己置於施加憐憫的位置,儘管他沒有這種感情。

而眼前的女嬰正正好好出現在他麵前,在他養的上一隻活物死去的時候,這樣安靜地,被動地承受著他給予的一切,完全不會超出掌控。

於是一切都順理成章,像是一場美好的治愈故事的開篇。

薄夭一邊帶著她進了一間病房,一邊心情頗好的說,“來,叫爸爸。”

燕無臻沒有反應,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上落下淡淡的陰影,看上去自閉又沉默。

薄夭如同一位年長而包容的啟蒙者,繼續不厭其煩地教導著燕無臻。

他的身上有著檀香和烏木香交織的沉穩氣息,夾雜著淡淡的煙葉味道,讓人想起古老廟宇中供養著的焚香。

燕無臻看著他,突然道,“媽媽。”

薄夭仿佛有一瞬在她唇角看到帶著惡趣味的弧度,但是再看,便隻瞧見眼前女嬰皮膚蒼白,眉眼精致,一雙漂亮水潤的眼睛如黑寶石一般,不帶絲毫感情地盯著他。

他覺得自己是看錯了,又拂過自己眼尾的淚痣,心想小孩大約是沒什麼性彆觀念的,於是耐心糾正道,“是爸爸。”

燕無臻張嘴,似乎在模仿著他的口型,但說出來的字眼依舊沒變,“媽媽。”

薄夭將她放在病房裡的桌子上坐著,而後有些無奈地捏了捏她的臉頰,“不是媽媽,是爸爸。”

他輕易地抓住燕無臻小小的手,然後放在自己的喉結上,“男人和女人不一樣的,知道了嗎?”

他說話時喉結震動,明明一身的血腥氣,眼尾卻含著清淡的笑意,像隻教導幼崽熟悉自己氣味的獵豹,懶洋洋的,危險又溫柔。

但燕無臻似乎格外固執,依舊沒有改口。

幼兒柔和的聲音如同春日裡雛鳥的呢喃,雖然發音毫無起伏略顯怪異,但總讓人舍不得因為一點小事怪罪她,薄夭很快略過了這件事。

他從遊戲空間隨便兌換了一件嬰兒也能穿下的特小號裙子,點擊換裝,外麵還裹著白大褂的燕無臻就自動套上了這件裙子。

“你之前還有兩個哥哥,一個姐姐,分彆是黑蛇、蜥蜴和蜘蛛,我雖對它們關心至極,可他們實在是不爭氣,沒有活過一個月的,你看著倒是比你那幾個哥哥姐姐好養活些。”

“當然,也要好看的多。”

一身唐裝的男子聲音徐緩有力,帶點慵懶的沙啞,有種說不出的韻味。

那雙骨節分明,勻稱白皙,修整得乾淨漂亮,卻略帶薄繭的雙手在燕無臻發間靈活穿插,很快就將燕無臻的頭發編成了麻花辮,“還不錯,基本技能沒忘掉。”

之前薄夭有幫自己養的七尾畸形黑蛇編過尾巴,編發對他倒也大同小異。

他看向眼前的女嬰。

她穿著複古的黑裙,整個人瘦瘦小小的,唇瓣毫無血色,深藍的發帶蜿蜒在她的發間,隱隱若若,流淌著神秘而妖異的啞光。

更像一個鬼娃娃了。

換做正常人怕是會被嚇得直接尖叫,偏偏薄夭卻十分中意她這幅死氣沉沉的安靜模樣。

他想小孩都是要吃東西的,可遊戲空間並沒有什麼可供小孩喝的奶,於是他就兌換了一些壓縮餅乾,拿水泡漲了攪和攪和,然後用勺子舀起來遞到她嘴邊,“啊,張嘴……”

燕無臻看著嘔吐物一樣的豬食無動於衷,一副沉默拒絕的姿態。

但薄夭就像沒有看到一般,繼續將勺子伸到她麵前,催促她進食。

他也許不知道小孩子不會喜歡吃這種玩意兒,也許又知道,隻是不在意。

就像遊戲空間可供女嬰穿下的裙子其實有很多,許多裙子都十分漂亮,顏色甜美嬌嫩,穿上去小姑娘一定會像天使一般可愛。

可他卻隨意選了條死寂暗沉、仿佛喪服一般的黑裙,在現實中,幾乎是沒有家長會給自己心愛的孩子買這種裙子的。

他對燕無臻溫柔,卻好似又不那麼溫柔,反而不經意間便流露出高高在上的薄情。與其說他將她看作女兒,不如說是寵物更為貼切,或者,一個能夠打發時間、可供他玩一場親子遊戲的樂子。

燕無臻依舊沒有張嘴,薄夭眼裡浮現出一絲無趣,但這點情緒很快消散。

他放下了食物,而後拿起手帕無微不至拭去方才在對峙中,燕無臻嘴角沾上的一點流食殘渣,溫聲細語道,“不餓就算了。”

喂不了孩子,薄夭就從空間裡取出自己養的一堆盆栽,將它們排排放,拿著花灑為它們挨個澆水。

每次澆完,他都會撫摸一下葉子,澆到最後,坐在那裡的是燕無臻,他也一道摸了摸燕無臻的頭。

他實在生了一副好相貌,眉目昳麗如畫,氣質如妖如魔,眼下點著一顆淚痣,便是紅茵絕絕,稠豔風流。

偏偏端的朗朗清風,皎皎皓月,嘴角笑意溫潤清瀲,當真是玉麵俏公子,顏色真上乘,是那等話本裡頂好看的反派美人爹。

夜晚。

薄夭將燕無臻安置在病房後,出門走上過道。

他單手成印,一枚巨大的玄光羅盤被他祭出,而後在空中極速旋轉,指針嗡嗡作鳴,似是在探查某個位置。

等待期間,薄夭垂眸點煙,猝然亮起的微弱火光照在他靜雅豔麗的眉眼上,越發顯得他絕色無雙。

他倚在牆麵上,微微仰頭看向羅盤,口中吞吐出的雲霧繚繞,襯著他側臉線條肅殺妖冶、喉結滾動的畫麵,有種說不出的成熟性感。

忽而,羅盤停了下來。

他傾身,手肘支撐在欄杆上,手臂肌肉呈現出利落的線條。

“怎麼感知不到傅望之和裴子騫的位置了?”

薄夭微微眯眼,夾著香煙的手指掐算幾下,瞬間明白了,“原來也被抓了。”

“東南方,地下,十八尺。”

他輕歎,“哎,真夠麻煩的。”

薄夭是個物欲比較低的人,他對於副本積分什麼的沒有太大執念,他隻要保證自己不死就行了——他活的好好的,沒必要死是不是?

平日裡,他就喜歡看看書,整整人,養養孩子,過的實在是老年生活。

哪怕《陰山病院》是至關重要的升級副本,薄夭也沒想打通完美結局,花那閒工夫和boss對上。

本來都找到出口了,他覺得卷什麼卷,保個合格評級安心躺平不香嗎,偏偏傅望之和裴子騫非要去打怪。

打就打吧,還沒贏,平白送人頭上去。

這下好了,隊裡七個人,六個被boss挾持,小組任務薄夭想單獨退出都不行,隻有先把隊友給弄出來再說,而弄出來以後,那幾個人說不定還要和boss剛……

這事情多的。

“我討厭小組任務……”

薄夭吐出最後一口煙,他想,這個副本他的總步數一定超過一萬步了,運動量大成這樣,他實在不想再動彈了。

接下來救了隊友就走,誰也彆想攔著他當鹹魚。

薄夭下定決心,正要回病房,就見黑暗裡一個小不點緩慢摸索著走向他。

薄夭知道女嬰眼睛有問題,直接將她攬了起來,讓她坐在自己臂彎上,環繞著自己的脖頸。

他的臂膀很有力,胸膛也是結實溫暖,典型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類型,抱著燕無臻的動作十分溫柔。

男人剛抽了煙,燕無臻能夠十分清晰地嗅到他身上正濃的煙草味道,並不難聞,反倒是極好地融入了他自身的烏木香中,給雅韻中添上一分讓人心潮暗湧的沉鬱雋永。

薄夭瞧著懷裡小小軟軟貼著自己的一團,總覺得這孩子脆弱的像稍微一碰就會傷著,又輕的不像話,一點重量都沒有,如同一朵蓬鬆的毛絨,怪稀罕人的。

他用手背碰了碰她的臉,“怎麼冷成這樣?”

燕無臻本來體溫就低,夜晚就更低了,簡直和具屍體沒什麼兩樣。

但薄夭卻不覺有什麼,他笑著道,“抱著還是挺舒服的,像冰鎮了的鮮奶麻薯。”

“媽媽。”燕無臻突然看向停著空中的羅盤。

薄夭順著她的視線,笑容收斂,他將羅盤收回,唉聲歎氣道,“彆叫我媽媽,叫我爺爺。”

“救葫蘆娃的爺爺。”

*

玄光羅盤籠罩著整方空間,指針錚錚作鳴,薄夭一手抱著燕無臻,一手以劍作法。

招式橫呈,劍身明鏡,冷光映照著他糜麗而豔烈的麵龐,顯得無比妖冶危險,又帶著淡淡的慵懶。

隨著他的動作,周圍燈光迅速熄滅,黑暗中飄來陣陣寒風。

血紅色的銘文包裹著他,他橫劍於身前,銘文便霎時炸開,在固定的方位上繁複變幻。

“好了。”薄夭將劍收回空間。

他想把隊友撈出來,卻沒想費功夫和boss對上,所以當他推算出隊友所在後,便按照羅盤對應規則,在距離病院出口最近的此處位置布下轉換空間。

時間一到,銘文消失,隊友在空間置換的過程中被傳送到這裡,他也能輕而易舉離開病院,完成副本任務獲得良好評級,順利躺平休息。

“現在是萬事具備,隻待時機成熟。”薄夭說道。

燕無臻靠在他懷中,整個人又纖小又漂亮,精致得像是個沒有生命的玩偶娃娃。

聽到薄夭的話,她淡淡一笑,睫毛修長,瞳孔深暗,在這不透光的環境裡,顯得如此驚悚恐怖,像是腐爛淤泥裡走出的天生壞種。

薄夭沒有瞧見燕無臻的神情,他帶著燕無臻正準備離開,卻聽見有動靜傳來。

四周空曠而遼闊,分不清那動靜來源到底距離他有多遠,但薄夭能夠看到有無法辨認的模糊影子投照在牆壁上,並且隨著移動變得越來越巨大。

影子每走一段距離,便會停下徘徊了一會兒,在每次停頓期間,它都會發出單調的低吼聲。這種聲音分貝極高,聽著便讓人頭腦眩暈,視線模糊,皮膚也感到微微的刺痛。

很快,那影子到了薄夭和燕無臻所在的門外,這次它沒有低吼,隻是不斷地撞著門,撞得整麵牆壁都在劇烈晃動,並且簌簌地落下粉塵。

薄夭耷拉的眼皮微抬,他看著門口,但目光卻仿佛落在很遠很遠的地方,好似能看穿整個樓層的構造和布局。

很快,他收回目光,像是將所有路線了然於胸,他抱著燕無臻從一條完美避開影子的小路離開。

燕無臻雙臂攬著薄夭的脖頸,蒼白的指尖百無聊賴地在空中輕點,邊緣黏稠厚重的黑暗便像血液一般裹纏附著上來,而後往下不斷滴落。

“咚……咚……咚……”

怎麼又有聲音出現?

薄夭壓下眉眼,迅速在周圍搜尋,卻一無所獲。

他細聽,覺得那聲音實在是太過清晰,清晰得就好像……

它就在他麵前!

薄夭雙指迅速拂過眼睛,周圍所有的虛幻褪去,他目光一頓。

那是一個極其高大的駝背異形,它猶如人類男性的臉上滿是不知為何物的紅色膠質液體,頭發鬆鬆散散地淩亂飛舞在空中,嘴角帶著誇張慘白的笑容,在距離薄夭隻有一拳的位置直直盯著他。

異形身軀龐大,整個走廊都不足以容納,於是它便以扭曲怪異的姿態趴在地上,在他的身後,數以百萬計蠕動的巨大觸手像海葵一樣伸展開來,附著在周圍的牆壁上嘶嘶作響,其上生長的牙齒和眼睛全都朝著他的方向恐怖開合。

薄夭眼神晦暗明滅,他不可能這麼久都沒有發現這隻異形,除非有人在擾亂他的感知。

……是病院的boss?

如今的情況容不得薄夭繼續思考下去,那隻異形的觸手直直朝著他的心臟刺來。

薄夭迅速躲閃,但異形另一隻在空中舞動的觸手卻趁他不備時刺入他的背部,不斷膨脹收縮,像是吞咽一般從他的身體裡吸取能量。

劇烈的疼痛讓薄夭宛如深淵荼蘼般的豔麗麵容一瞬間變得蒼白。

他鬢角汗濕,下顎緊繃,握緊右手,拿著出現在手裡的長劍回身,利落斬斷了異形的這隻觸手,異性因此發出巨大的叫喊。

眼尾綻開幾瓣桃花,薄夭瞥見懷中的女嬰還是一副呆頭呆腦,若無其事的樣子,不由地掐了掐她的臉。

“怎麼這麼遲鈍?”

麵對危險該有的警惕全然沒有。

活像個智力低下的小傻子。

思及這段時間女嬰的自閉表現,眉如遠山,目似星河,眼下一顆血紅淚痣華彩風流的男人覺得自己真相了,他笑著說,“還真是個小傻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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