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就示意謝無臻看向一個燈光刻意調暗的角落,“小少爺在睡覺呢,兔子的習性就是這樣,白天要睡好久,晚上就鬨騰起來了。”
謝無臻望過去,周漁正像小動物一樣蜷縮著躺在毛茸茸的特大號兔窩裡,少年的身形清瘦勻稱,又安靜又乖巧,惹人憐愛的很。
她心道,這周家的小少爺可比三少爺要省事多了。
*
晚上,周熠入睡後,發現自己再次夢到了謝無臻。
“有完沒完?”
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但周熠對平日裡便宜姑姑畏畏縮縮的姿態沒有半點興趣,夢裡的便宜姑姑那妖冶頹靡的模樣倒是合他這位紈絝公子的脾性,隻是拜金自大的嘴臉實在是惹人反感。
但就算是不喜,一天都過去了,周熠那點氣早沒了,和一個夢中人較真,實在是丟份,可他怎麼又夢見了她?
周熠試著想象其他場景,讓夢境變化,但是一點用沒有,又發現出不去門,隻能煩躁地等著自己醒過來。
而謝無臻此刻接通了視頻通訊,一個五官深邃,陽剛英俊的深麥皮膚男子出現在了畫麵上。
謝岩打著手語,像個老媽子一樣關心地詢問著謝無臻的身體健康和其他瑣事,謝無臻倒沒有不耐煩,一一回答了,讓他不要擔心。
兩人離得遠的時候,都是這樣視頻聯係的,謝岩說不出話,又不認字,這樣最方便。
謝岩小時候其實有機會讀書識字的。那年,韓式集團在上萬個落後鄉村進行幫扶活動,接有困難兒童到大城市接受良好教育,提供小初高十二年的基本生活費。
如果小孩將來成績好,達到標準了,還可以進韓氏實習,謝岩和謝無臻所在的村莊就分到了一個名額。
這個名額太重要了,村裡人商量了一番,決定把名額給謝岩。
謝岩父母很早就死了,他是靠著村裡人的救濟活下來的,但村裡人日子也苦,自然不能給他更多的,更彆說去讀書了。
很小的時候,謝岩就經常在路上眼巴巴地盯著有學上的孩子的書包看,有一次,一個小孩以為他要搶他的,嚇的直接哭了,小孩的家長也來找他麻煩。
謝岩仰著頭,不到成人膝蓋高的小不點,神色卻無比認真,他打著手語:[我不乾偷雞摸狗的事情,我以後也是要念書的,要當個有出息的人。]
那一幕,把那個家長都看的不是滋味,麻煩沒找,倒是送了他一些吃食。
再稍微大一些,謝岩就能乾活了,他這人踏實肯做,誰讓他幫忙他都願意,在村裡結下了不少善緣。
他是能掙錢的,力氣大,手腳又麻利,村裡平日裡蓋房子辦酒席有什麼需要人的都願意請他,就算後來撿了謝無臻,他也把日子過的有聲有色,但村裡人始終認為要有大作為還是得念書,如今有了機會,自然是想著他。
他們把謝岩叫來,本以為這小孩會欣喜若狂,誰知道他聽到這個消息,第一反應就問:[那我妹妹呢?我妹妹可以念書嗎?]
“你妹妹又不是親的,還是個女娃,她念書也沒有多大作用。你就不一樣了,將來上個好大學,一身本事,能夠有大造化,也能幫著你妹妹,讓你妹妹過上好日子。”村裡人這般說。
謝岩卻低頭,犯了倔。
謝無臻聽說這件事,就對謝岩道,“哥哥,你去吧。”
她倒並不是因為村裡人的話或是什麼兄妹情,她隻是並不覺得謝岩會把這麼來之不易的機會給她。
謝無臻就是這種人,她從小腦子裡就有杠名為利益的秤,對於感情沒有絲毫信任,骨子裡透著一股子涼薄,好像怎麼暖也暖不了她的心。
明明謝岩平日對她好的不能再好了,到緊要關頭,她卻不對他抱一絲期待。
但意料之外的,謝岩卻對她打手語:[哥哥不愛念書,妹妹去念。]
笑容溫暖真摯,一點也看不出撒謊的樣子。
他兒時曾說將來會去讀書,不會做偷雞摸狗的小人,但為了謝無臻,後來的日子裡,這句對自己的承諾,他一樣也沒有實現。
最後在謝岩的懇求下,村裡人還是同意了,讓謝無臻拿著名額去念書。
她這種被幫扶的學生生活隻能說保證基本的溫飽,但謝岩卻到處跟人混賺錢,從來沒有讓她吃過苦,她和真真正正的城裡孩子,過的是一樣的生活,後來還憑著優異的成績進了韓氏實習。
謝岩這個人軸,從來好像都是一根筋,他跟謝無臻說了自己不愛念書,那不管從前如何,他後來就一定不愛念書,他不想讓謝無臻心裡有負擔,於是哪怕謝無臻已經工作了,他也沒有再碰過書,做了個徹頭徹尾的文盲。
此刻謝岩又問起周家人,他還是很擔心謝無臻頂替身份事情暴露後,周家會報複她。
謝無臻知道他的擔憂,於是道,“周家的人和我沒什麼接觸,老大老二平日裡完全沒有影子,老四智力有問題害怕生人,不敢離我太近。”
“至於老三……”
一直百無聊賴的周熠看了過來,他心想白天經過那麼一遭,這夢裡的姑姑怎麼也不能再說他小家子氣了吧。
卻不想謝無臻漂亮的紅唇慢慢開合,吐出四個字,“傻-屌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