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黑牛首眨動著大眼,審視著眼前的道人,將藏在殿中的身軀扭動出來,那是滿是烏鱗的蛇身。
殿中的摩擦聲就是這蛇尾遊動所發出的。
山犢盤起缸甕粗的蛇身,支起上半段的牛身牛首,兩鼻中噴出熱氣打在地上,打碎了許多磚石。
二者對視一會兒,終是山犢妥協。
山犢看得明白,對方手持那千年梅枝,底氣十足,雖然被自己氣勢所攝,但心中對自己並不多大畏懼。
山犢身子一縮,變作個黝黑漢子。
那雙眼好似虎目,亂胡更似鐵刷,赤著半身,隻圍了一烏鱗裙甲,領著季明往那更高處大步的走去。
在這裡有分立兩邊的負柱石龜,在兩根大柱上各有一行古篆大字——幽井似淵鎖惡法,背道逆法屍解仙。
過了柱門,便見到那口深井,還有井邊六座南鬥靈碑。
說是深井,倒不如說是一口無底的風窟。
那窟呼呼的往外冒著大風,將陰冥中的陰風苦水給一並的吹帶出來,化作這峰上常年不散的風雪。
“這下麵所通的不是亟橫山下的陰土。”
季明篤定道。
地脈凝聚,陰靈徘徊之處,那便會有陰土凝成,此土有大有小。
最大的,便是北陰地府、太山篙裡二處,幾乎自成一界,這小的也有一山一峰之大小,便似蘭蔭方危鳥山下的陰土。
亟橫山雖是天下名嶽,陰土廣大,但也吹不出此等化作一峰風雪的陰風苦雨。
“等等,苦雨。”
季明一揮手,一氣大擒拿手在井上掃過,抓來一捧苦水。
苦水來自苦海,有形無質,存在於太山篙裡,聽說在苦海中有一佛家道場,其中有尊佛家大能。
山犢雙手環抱,道:“每次站在這裡,我都在思考這口井究竟是哪位神真的傑作。”
剛一走近井口,便看到井下幾丈左右的地方,已是站了許多人和妖,他們一個個衣不蔽體,縮在幾乎無法站立的凸石上。
在其中,竟是還有一兩個大頭小身的孩童,趴在壁上,似個壁虎一般。
山犢注意到季明關注的孩子,笑道:“生命最是頑強,誰他娘的能想到在井下也能誕下後代。”
季明目光在井下流轉,注意到一個身影,那身影也注意到了他。
“施主果真好運道,好法術。”
慧進僧站在隻容一足而立的凸岩上,道:“此番我身陷囹圄,師傅他早晚會得知此事,你離身死已是不遠矣。”
季明沒有說話,沒有急著對慧進僧施加壓力,他相信時間會讓這僧人主動吐露自己想要的一切。
接下來,山犢又領著季明熟悉住所,那是一座狹小的,隻容得下坐、或者躺的石龕。
山犢對他不是很熱情,但也不是很冷漠,隱隱的有一種排斥,季明能夠理解,精怪總有領地意識。
坐在石龕中,取出飛火尺插在一邊,火氣入身總算是舒服一點。
在井口的另一邊,另一個石龕內,山犢就坐在其中,卻是沒有再回他那鐵牢廟的寬敞大殿之內。
剛開始的幾天中,季明仍在熟悉環境。
廟中清苦,好在火墟洞沒有真的忘記他,一應月例照樣送來。
那山犢在石龕中一坐便是許久,好似真成了個龕中的石像,就算他主動去打招呼對方都沒有回應。
季明聽著風雪聲,井下的細碎呢喃聲,慢慢的打坐入定。
熟悉環境後,他照例開始手足三陽經的修行,丹田內又有數位虛空力士被煉出,寄托在穴竅中。
在這樣的修行中,貝珠、羽散、辟穀丹好似流水似的入了口腹內。
不消數月,陽經又新通了二十四處,共計五十三處穴竅,虛空力士也有了一十八位,但是修行資糧已是見底。
季明真想知道慧進僧在煉氣二境中,如何煉出那一百八十一位金剛力士的,其中一定有大秘密。
這般想著,目光投向了井口下,心道:“慧進僧,你還能堅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