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皇帝變了(二更)(1 / 2)

目送郕王與於尚書的身影繞過乾清宮影壁後,群臣們方轉過頭來麵麵相覷。

說實在的,同朝為官多年,大家都是要臉的人。也真是頭一回看到同僚們擼袖子乾仗,乾到冠歪衣破的狼狽樣子。

此時大家彼此對望都有點尷尬,就找點事來做。也確實有事要做——滿地找自己的笏板。

地上散落的又何止是笏板。

有官員撿到諸如玉佩、荷包、扇墜等私人物品,還要舉起來問問是誰的,搞一下失物招領。

然後互相致謝,逐漸又恢複了原本朝上客氣有禮的官場風度樣子。

方才是熱血上頭,現在冷靜下來細想一想,不少官員都為方才的事戰栗起來。

有激動亦有畏懼。

也不由都關注起躺在地上,隻有胸口還在微微起伏的馬順,努力評估他現在的生命狀態,生怕他絲血掛掉。

同時朝臣們也注意到了英國公一直站在馬順旁邊,保持著一個隨時能‘無意’發生踩踏事件的距離。

朝上人精何其之多,不少人都看出了英國公的用意。

包括方才最先動手的王竑和劉鉞。

王竑不由上前行禮道:“英國公,您老乃國之柱石,何必為這種人在古稀之年背上汙名。”要是皇帝不肯將馬順奪職下獄,英國公可就是殺害同僚的名聲。

這怎麼能讓英國公來背!

他老人家剛才基本都在保護郕王,沒怎麼動手。

王竑上前表示做人要敢作敢當,他是最先動手的那一個,按照首診責任製,也該由他負責到底。

劉鉞也爭先道,如果要了結馬順,怎麼算都該由他來。

法理不外乎人情,之前也有為父親報仇而致人死亡,律法輕判的情況。

如果真要搞死馬順,劉鉞是願意為此付出代價的,他覺得他才是這裡最適合的人。

張輔見兩人都想跟自己搶這個活計,直接伸手擋開拳上還在滴血的劉鉞和王竑,如斥自家晚輩般道:“去,小孩子家後麵站著去。”

“英國公!”

劉鉞剛要再爭,就見須發皆白卻依舊目光炬射的老國公看著他,語氣溫和下來道:“你這性子倒很像你父親。”

“站遠點吧,你還很年輕。”

當還有很久很久的將來。

乾清宮外,朝臣們在外各懷心事,沒有注意到一直蹲在牆上全神貫注看鬥毆的黑貓,忽然眼神就失去了焦距。

然後搖了搖貓頭,似乎很疑惑自己為什麼呆在牆上,很快跳走了。

*

“當鳥也不錯,下次我從鳥獸房要隻鸚鵡,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說話了。”

6688每次隻能待在一隻小動物身體內,但倒是不挑物種。

朱祁鈺被興安領進門的時候,就見皇兄興致閒雅在喂一隻停在窗口上的喜鵲吃瓜子。

隻是,朱祁鈺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花眼了,他原來見

到的小鳥除了飛,都是蹦蹦跳跳的??[]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而這隻喜鵲似乎是在窗上踱貓步。

“小鈺。於卿。”

薑離見兩人入內,就留了一把瓜子在窗口,轉身坐回去麵對他們。

她正在訓練6688適應不同的生物狀態。雖然她最喜歡的還是貓,但不同動物,有不同動物的方便之處。

6688老實乖巧學著嗑瓜子。

朱祁鈺上前,按照英國公的話術說起了‘馬順發瘋毆打群臣’之事。於謙則在旁補充了一番。

等訴過前因後果,朱祁鈺猶豫了下才伸出了自己的胳膊,腦海中使勁回想著過去二十年生活裡的不如意事,聲音努力淒涼委屈了一些:“皇兄,馬順鬨得厲害,連我都被刮碰到了。”

薑離笑眯眯地看著。

真是……好不熟練的茶藝啊。

不過,對於曆經千帆的人來說,有時候生澀才有趣可愛。

要是想看熟練的茶藝和賣慘——薑離想起昨晚去看王振的經曆了。

昨夜她在心裡想著自己的工作計劃,難得有點失眠,索性重新上線晃悠到小佛堂去看王振了。

已經抄了三個月血經的王振,見到皇帝的瞬間,那哭的——薑離當場就退了兩步,生怕淚飆到她衣裳上。

王振是真情實感地受苦了,於是拚命給皇帝展示了這近百日他是如何度日如年,身心皆受到重創的。

薑離看去,確實是手指和手臂都傷痕累累,顯然是重複刺血的結果。

而他整個人也是如負重疾一般麵色青白,看起來瘦骨嶙峋形容枯槁。

用王振告狀的話說,是興安故意苛待他,一點葷腥油水都不給他吃。居然瞎扯什麼如果沾了葷腥,會衝淡血中的佛性。

呸,王振恨死了:難道硬的跟石頭似的粗麵大餅就有佛性了?!

王振非常淒慘地哭訴完,又跪著把自己這些日子用生命抄寫的經書奉給皇帝,很經典茶藝地泣血道:“隻要陛下龍體安康,我便是剖肝瀝膽,抽髓剝骨也死而無憾。”示意皇帝這經文字字句句都是他的心頭血哇。

然後就見皇帝用一塊手帕包著手指翻了翻,歎口氣:“就抄了這點啊。”

王振:……

*

總之,昨夜被王振哭的歎為觀止的薑離,今日再看朱祁鈺這說話時還帶了三分心虛的小模樣,就覺得茶的很清新了。

因此,她從瓜子拚盤裡抓了一把遞給他,這是她令瓜子小廚房特製的口味。

“綠茶味的,嘗嘗。”

朱祁鈺接過來,他原本就很喜歡吃堅果,就真的吃了起來。

嗑了兩枚才頓覺:……皇兄神態太自然了,以至於他被帶跑偏了。可他明明是進來是回稟馬順事的!

但這一下已經打斷了他訴苦的狀態,他重新努力了下,才問道:“皇兄,馬順的事兒……”

薑離看他怪辛苦的,索性直接打斷道:“朕知道了。以下犯上以奴犯主,奪了錦衣衛指揮使的官職,

敕法司擒了按律審訊便是。”

朱祁鈺當即眼睛都亮了。

語氣裡難掩歡快地答了個“是”。

而薑離看他眼睛這麼亮,倒是想起一事:“聽金英說,你近來常在宗人府待到夜裡,可要仔細眼睛。”

因明朝的藩王是散落在全國各地,終止王府殉葬事就是個瑣碎的活。

朱祁鈺接過去後倒是乾的兢兢業業,又配合之前薑離交給禮部的‘廢不當旌表殉死女子事’,給各王府也不停地發公文反複重申,免得有些藩王根本不理會當地官員,不拿這當回事,以王府的名義亂發牌坊。

想到這兒,又念著以後朱祁鈺要忙的更多,薑離就道:“前日內膳監新進了一個兩廣的廚子,進獻了一個家傳的枸杞葉豬肝羹的方子,太醫院看過,說是方子很好,明目清火還補肝。”

感覺日後朱祁鈺和於謙都很需要這道湯。

於是薑離叫過在旁侍候的小宦官:“去取了方子來。”

手裡還捏著一把瓜子的朱祁鈺,忽然湧上一陣夾雜著一點愧疚的心酸——

因皇兄驟然大病一場,這三個月來,他跟皇兄待的時間,比過去三年,不,七年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