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頤養天年(一更)(1 / 2)

太後以為自己聽錯了,下意識:“皇帝說什麼?”

薑離就又平心靜氣重複了一遍。

震驚與懷疑摻雜,太後禁不住變色道:“皇帝是在威脅要軟禁哀家嗎?”

既如此,太後的語氣裡也帶了幾分威脅之意:“難道皇帝身上真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

抱著貓的皇帝,看起來比抱著玉淨瓶的觀音菩薩還平和,並沒有任何被戳中痛腳的意味,以至於太後難以找到任何端倪。

“朕是皇帝,能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皇上相當認真且自然地反問:“倒是母後,朕這幾個月不過病一病——朕還沒死呢,母後就急著立太子垂簾聽政了。”

太後氣結:“哀家那都是為了皇帝你考慮,比起兄弟藩王,難道做親娘的會搶你的皇位嗎?”

薑離祭出經典二字評價:“難說。”

孫太後真的要被噎死,但疑心皇上被什麼魘著了的想法卻少了些:難道皇帝是真的病的心態大變?又或者隨著年歲漸長,帝王心性深不可測,連帶對自己母親都起了疑心。

要知道皇帝躺倒這幾日,太醫是仔仔細細把皇帝徹查了一遍,人也都是過去一直在照料皇帝的太醫,對龍體最為熟悉。

也就是說眼前這個人,毫無疑問就是皇帝。

說到底,孫太後也從沒有什麼證據,說皇帝不是原來的皇帝。有的隻是隱約的感覺,和皇帝做出的超出過去邏輯的一些事情。

該怎麼繼續試探……

薑離看到孫太後陷入了這種邏輯怪圈,不由出聲提醒。

這件事對她來說沒有什麼實際意義。

畢竟——

太後覺得,皇帝的語氣都算得上循循善誘了:“母後是因什麼成為太後的呢?”

太後,自然因為是皇帝的母親。

是了。

在先帝一朝,或許因為她是皇後,還是宣宗喜愛的,不惜以無子之名廢了胡皇後(胡皇後是沒有兒子,但不是沒有生養,有兩個女兒)也要立她為後的人,所以她的兒子朱祁鎮才能做太子。

但現在時移世易。

是因為朱祁鎮是皇帝,她才能是太後。

做帝王的心性大變是正常事,古往今來皇帝,前後差距之大讓人懷疑被換了芯子的也不是一個兩個了。

但如果她作為太後,說出什麼‘皇帝似有被魘住’的話,會怎麼樣?

薑離見孫太後神色,基本就知道她琢磨到哪兒了,於是繼續遞台階:“母後覺得,朕在群臣眼裡,是什麼樣的皇帝呢?”

是會被群臣懷念挽留拯救的明君嗎?

以正統帝在位十四年的表現,加上她這三個月(主要是中元節)的言行——那仇恨值高的,當真是卸任前都不敢隨便出宮溜達,免得叫人套了麻袋物理毀滅。

所以她之前三個月天天看院中錦衣衛訓練,也不是……起碼不光是欣賞美色,也是在挑人保護自己的小命。

言外之意:我有自知之明,我是個昏君,您也隻是個普通太後。

隻是君為臣綱,當今皇帝又是正經的天子,朝臣們隻是不得不忍耐而已。

要是太後說出什麼皇帝妖邪附體的話來,大臣們隻怕會是喜從天降,正大光明地進行驅邪換位之事。

那時候對孫太後來說,才是一無所有,從失去這個讓她完全看不透的‘皇帝兒子’以及……一切。

太後之尊,富貴安寧,以及她會在意的孫家的後族滿門。

會儘數化為烏有,奉與他人。

話已至此,不必再說。

就像沒有籌碼的人,不該上賭桌。

或者換句話說:從一開始,這紫禁城宮院之內,就沒有能掀‘皇帝’桌子的人。

**

七月下旬,天氣甚至還帶著點秋老虎的熱氣,但孫太後卻覺得遍體生寒。

是,皇帝說的沒錯。她的一切是綁在帝王身上的。

除非……孫子朱見深……

“朕病中真是寂寞的很,預備把孩子們都放到身邊來帶著,享受天倫之樂。”

“多虧母後想的周到,今天都抱過來一個了。”來了就留下吧。

孫太後驟然抬頭。

皇帝自顧自繼續說道:“那再把剩下三個抱過來就行了。”

“三個……”哪怕在震驚中,太後還是下意識道:“皇帝不是隻有兩個皇子?”除了朱見深,還有個更小的,如今才將一歲的朱見清。

薑離都有點無奈了:“是隻有兩個皇子,可還有兩個公主啊,母後連自己的孫女都忘記了嗎?”還是孫女不管用,就不用在意?

在朱祁鎮朱祁鈺這兩兄弟輪番上位的過程中,這兩位皇帝的子女們也是倒了黴了,皇家的腥風血雨沾上就是生死。

哪怕最後僥幸活了下來,但從前那每每朝不保夕提心吊膽的日子,也是無解的噩夢。

薑離雖是沒有也不會帶孩子的——當皇帝的好處再次顯現了出來,完全不需要她在生活上親自操持養育。

她要親自帶著這幾個孩子,除了避免再有孫太後這種,將皇子作為籌碼的人出現,也為了將來朝上會出現的儲位之議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