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皇帝撈錢(一更)(1 / 2)

高朝溪順著皇帝伸出來的手,就坐在禦榻一旁。

眼見原本被陛下拍著的黑貓,趁此機會想跑,卻被一把撈回來,繼續被應和著樂曲拍腦殼。

高朝溪竟然從一隻貓臉上看出了生無可戀——

這表情,就像許多官員來見陛下的樣子。

是的,自從皇帝眼睛時靈時不靈後,但凡召見官員她都在側。

那日光祿寺的官員死活不敢說,薑離也懶得化身刑部尚書審問。

那就換個公正敢說的來就是了。

薑離先打發6688去乾活,挑了個於謙沒在與兵部商議要事的時候請人過來。

果然,於尚書依舊是‘不避嫌怨’無有不言。

很快,薑離就從他的話語中,總結出光祿寺如此之爛的兩個最要緊的緣故:官員買閒(安排人來吃空餉);私占官方廚役(把光祿寺的廚子帶回自己家用)。

薑離:好嘛。蠟燭兩頭燒。

其實空餉這件事,在於尚書說之前,薑離倒是就能理解:畢竟光祿寺負責采買禦膳、祭祀之物。這是何等的肥差啊。

朝廷各級官員,宮內外這些掌權的宦官,誰下麵沒點門客窮親戚之類的,想照應人往哪兒塞——光祿寺就是上佳之選,不但可以不乾活,而且可以又吃又拿多好呢!

有的職位和空缺,並不是因為這個職位有用才設立。

而是因為,領導有人需要安排,才出現了這個職位。

薑離不免想起她那恍如隔世的工作單位,有個後勤科的職員隻乾一件事:負責給大家每年兩次發過節的購物卡。平時就完全沒事乾,不但工資照領,還拿的是平均獎,有時候比累死累活的業務人員拿的還要高。

薑離當時羨慕毀了:這就是她夢寐以求的工作啊。

同事:你要是領導的表弟也可以。

沒有崗位,可以創造崗位嘛。

光祿寺的空餉情況大致如此。朝廷撥給的廚役工資就九千多人頭的,但其實,真正在乾活的廚子,不過九百人(於謙:這還是樂觀估計)。*

再加上於謙說的第一條——論起來這世上踏實乾活的人,有時候也是倒了血黴。

原本光祿寺這九百人就要乾九千人的活,結果很多朝廷官員,還有內外宦官,還喜歡去光祿寺逛一逛,看到好的廚子就‘借’回自己家用起來。

光祿寺更忙不過來怎麼辦?

沒辦法,光祿寺本來就爛嘛。

何況這種事大家都在乾,約定俗成了嘛。

至此,薑離頓改要懲罰光祿寺廚役消極怠工的想法:如果以宴席粗陋問罪光祿寺,倒黴的隻會是那部分沒有門路沒有後台,被迫打兩份工的社畜。

打工人不為難打工人。

*

但這聽起來,確實是件深根滋蔓的事兒,需要對官場既了解,又不畏又有手段的人來料理。

薑離目光落於謙身上。

於尚書肯定是能辦好這件事的,但他也太忙了。

薑離的腦海裡冒出了另外一個人的名字:誒嘿,王恕脾氣又剛又喜歡罵人,這不正好就是他專業對口了嗎?

然而事與願違,薑離這回並沒有用上王恕——

“出居庸關監察糧草運輸事了?”

這次來回話的是吏部尚書王直。

他是幾朝元老,麵聖時見到竟然有嬪妃身影坐在一側,還在運筆寫字,差點就慣性上頭開諫。

不過很快生生止住。

然後開始催眠自己:沒問題,陛下眼睛時好時不好,當然需要貼心人在身邊照顧。

底線要靈活,特殊情況特殊處理嘛。

但聽到皇帝問話時,王老尚書還是嚇了一跳。

祖宗!您怎麼想起了王恕!

於是回稟把王恕調任邊關了。

薑離:啊,原來如此——大概是為了保護王恕吧。畢竟中元節的時候,王恕官帽笏板都摔了,指著皇帝開罵。隻是那一天發生了太多事,皇帝根本無暇處置一個小禦史。

估計王直就是因為這個,才趕緊把王恕弄去外任吧,還是前線。這樣皇帝就算想翻舊賬也得緩緩。說不定時間一久,就把這茬忘掉了呢!

薑離原以為已經摸透了王直的心思,其實王直尚書心裡還有個緣故:除了保護外,也實在怕皇帝看到他,想起之前被王恕的熱血諫言帶動到熱血勤政。

那還是距離產生美,兩人就不要相見的好。

“臣鬥膽請教陛下,要用王恕為何事?”

聽皇帝是為了光祿寺作惱,王直腦海裡倒是立刻有了人選。

“臣有所薦,但……”王直頓了頓:“那人目前還在待罪刑部。”

薑離感興趣:說來聽聽。

王直推薦的人是前任刑部侍郎金濂,為人以刑罰嚴苛脾氣暴躁著稱。今年調任戶部後乾了件大事因此下獄——

因為去歲有不吉天象,年初皇帝曾下過旨意減免三成稅。

金濂內心:皇帝你有沒有數!這幾年朝廷四處用兵,麓川那邊差點耗空了國庫,今歲顯見與瓦剌還有一仗。這時候你搞什麼一下子減稅三成,到時候朝廷上下喝西北風去哇?

算了算賬後,金濂決定不按皇帝的說法做。

沒錯,他作為戶部侍郎,竟然敢上下欺瞞,這道聖旨他自留了,對戶部尚書王佐說您放心把事兒交給我,但其實根本沒下發公文,地方上根本不知道!

於是照舊年收了稅。

這件事捅了出來,朝上也震驚了:這膽子真大!而且你圖啥呀,這稅收也沒進了你的腰包(如果他敢私吞這三成稅,真的是淩遲也不過分),但正因為他自己居中沒拿,才令同僚震驚。

金濂自己倒是坦然坐牢去了。主打一個我可以去坐牢,但非得把國庫攢起來。

而如今,朝上確實也用到了這筆錢。

這件事的對錯,沒有人能完全判斷。對國庫對今歲用兵自

然是好的,但對於很多本來有機會少交錢糧,今歲原本能過的寬裕點的百姓,肯定會恨死金濂。

故而金濂這個性子,王直實在不確定讓他再去戶部對百姓好不好,會不會隻重國庫而征稅傷民。所以哪怕現在戶部也忙的底朝天,金濂還在蹲大牢。

但……假如皇帝要刮光祿寺,王直覺得,金濂簡直太合適了啊。

沒有往光祿寺塞人的王老尚書,很愉快向皇上推薦起了金濂這個要錢不要命的大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