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再有意識的時候,隻聽見身下傳來軲轆吱呀吱呀的聲音,許是因為路麵有些不平的緣故,馬車突然顛了一下,靖王便察覺到自己的身子似是在往一個方向滾去。他想要停下來,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動作。
“哎……”一聲輕歎聲傳來,帶著幾分擔憂,靖王的身子便被人攬住了,那人將手從靖王的腋下穿過,將他往後麵拉了拉,頭便枕上了一個軟軟地地方。
“車夫,路有些顛,慢些走。”聲音從他身上傳來,靖王聽出來了,那是雲裳的聲音,雲裳,是他的……妻子。
意識漸漸回籠,許多事情便從腦海之中鑽了出來,他慢慢想起了昏迷之前的事情,記得他帶著涇陽百姓和士兵一同躲進了山中,憑著當地百姓的指點,躲到了一處山洞裡。將百姓都送到了對麵的村落後,他便與士兵一同躲在洞中,夏軍放火燒山,洞外煙霧繚繞,好在洞中尚有一些水和食物,倒也無礙。
他在等著雲裳帶著援軍來,他本來不想相信旁人,若是以他以前的性子,定然便摔著這二十多萬人去與夏軍硬碰硬了,雖然寡不敵眾,卻也不一定全無生機。隻是因為,那個人是雲裳,他願意相信她一次。
她果真來了,雖然他有些不願意承認,可是聽到暗衛稟報她帶兵前來的消息時,心中那蔓延到四肢骸骨的喜悅卻是騙不得人的,那時候他便想,洛輕言,你完了。
隻是還未等到她,卻等到了柳吟風,夏侯延與柳吟風來涇陽的目的便是他,可是他不曾想到,柳吟風竟然會直接帶著十多萬的士兵來劫殺他,十多萬人,柳吟風倒也瞧得起他,彼時,他已經將原本涇陽的守軍兵分三路,自己身邊留下來的,不過五萬餘人。
他迅速的做了判斷,若是自己此時衝下去,倒也並非沒有生機,隻是寧軍的人數本就少於夏軍,柳吟風帶著十萬多人來攔截他,這是個機會,若是他將這十萬多人帶走,贏麵便會大很多。
而他身邊有熟識地形的本地士兵相助,柳吟風即便帶著人來,也未必能夠追得上他。
隻是他終究還是漏算了,他身邊有熟悉地形的本地士兵,柳吟風身邊卻不一定就沒有,最重要的是,他身邊似乎有夏國的奸細。
他嘗試了幾次,每當快要被夏軍追上的時候,便留下部分士兵抵抗,而後他帶人繼續往前,可是那奸細卻似乎一直沒有掉隊,一連好幾次,他都被追上了。
一直到他身邊還有五百餘人的時候,他身上已經帶了不少的傷,卻不想,被柳吟風困住了。他想,他知曉奸細是誰了,定然便是那一路監視著夏軍動向向他報信的暗衛,那暗衛謊報了夏軍所在的地方,所以,他才會連夏軍已經接近卻還不曾發現。隻是,似乎發現的有些晚了。
“王妃,馬上就要到青岩鎮了,這附近就那小鎮要稍稍過得去一些,奴婢讓暗衛在鎮上的客棧中定好了房間,我們今日便歇在鎮上?”聲音活潑清脆,似乎是裳兒身邊的那個小丫鬟,似乎是叫淺音。
洛輕言聽見雲裳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好,你去安排吧,過了青岩鎮便得要一段距離才能有城鎮了,雖然今日時辰還好,隻是這幾日趕路辛苦,王爺身子不好,今日便早些歇一歇吧。”
過了沒多久,靖王便察覺到馬車似乎停了下來,一股冷風吹了進來,似是馬車門被打了開來,“王妃,屬下來抱王爺進去吧。”
抱著靖王的手稍稍緊了幾分,“不用,我來便好。”
話音剛落,靖王便身子便被抱了起來,靖王心中暗自吐了幾口血,他一個大男人,竟然被自己的妻子抱著,實在是……
正想著,便聽見一個殷勤的聲音傳了過來,“這位公子,上房已經備好,屋中的床單被套蚊帳都已經換了新的,公子訂的飯菜可送到房中?”
靖王睜不開眼,有些恍惚,公子?難不成竟還有男子隨行?
隻是心中的猜想還未落下,便聽見雲裳刻意壓低了的聲音在自己頭上響了起來,“送到房中吧。”似是頓了頓又吩咐道,“鎮上可有郎中?若是有的話給我請個郎中過來吧。”
“有的有的。”靖王聽見那似是是掌櫃的聲音急急忙忙地響了起來,雲裳淡淡地“嗯”了一聲,便抱著靖王上了樓。
進了房間,雲裳便將靖王放到了床上,將他身上的大氅除了,掀開被子,給他蓋好。
門吱呀一聲被推了開來,雲裳轉過身,便瞧見淺音走了進來,衣裳上還有雪,手中端著一盆冒著熱氣的水,“今日這雪還真是有些大了,越往北走隻怕雪便會越大了,這年都過了,還不見天晴,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夠回到皇城。”
雲裳笑了笑,走過去淨了手,才輕聲道,“無妨,若是下了雪,路難行,便等雪停了再走,父皇雖然發了好幾封密詔詔我們回皇城,隻是如今王爺受傷未醒,雪又下得這般大,我們回去得稍稍晚一些,父皇也應當不會怪罪。”
床上的靖王卻是心中一突,他先前聽見青岩鎮的時候便猜到了,隻怕他們正在往皇城方向走,如今聽見雲裳說寧帝發了好幾封密詔詔他們回皇城,心中仍舊覺著有些忐忑,他的身份,隻怕是壓不住了。
雲裳拉下搭在木架子上麵的帕子,放在熱水中浸泡了一會兒,才撈起來擰乾了,走到床邊將靖王的臉和手腳擦了擦,才又將帕子扔回盆中,“下一個城鎮隻怕得走兩日,明日我們恐怕得露宿野外了,你去準備一些東西,被子再添置兩床,吃的東西也再添置一些。”
淺音應了聲,便退了下去。
不一會兒,敲門聲又響了起來,雲裳揚聲道了一聲“進來”,門便被推了開來,是客棧掌櫃帶著一個中年男子站在那門外,“公子,這是我們鎮上的大夫……”
雲裳點了點頭,“我們是商人,隻是前些日子經過涇陽的時候,正遇上兩軍交戰,叔叔運氣不好,碰到了夏軍,受了些傷,如今還昏迷不醒,大夫你來瞧瞧我叔叔的傷勢如何?”
靖王聽得心中有些懊惱,叔叔……卻又竟然無法反駁,成親之前,他確實隻是他的皇叔的。
那中年男子應了一聲,擰著藥箱走到床邊坐了下來,給靖王把了把脈,又掀開被子查看身上的傷勢。
掌櫃的聽見雲裳說起他們在涇陽遇見了夏軍,便連忙問道,“聽聞涇陽城被燒了,如今已經全部毀了,可是真有其事?”
雲裳微微頷首,“確有其事的。”
“真是可惜了,一座好好的城池便這麼毀了,不過聽聞城中百姓倒是無事,據聞是靖王爺與王妃一同救了城中百姓的。”頓了頓,有些尷尬地道,“小的話多了些,公子莫要介意,對了,公子,小的聽說,涇陽城一役,竟是靖王妃率兵救了靖王爺,還以少勝多,將那夏軍打得屁滾尿流,隻得灰溜溜得帶著殘兵敗將撤回了夏國,可真有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