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白浪覺得,各大門派同意逍遙宮的要求隻是時間上的問題。
等中境各家門派宣布和天靈派斷交,逍遙宮圍堵格局形成,天靈派被逼成魔門,這些菜鳥們也隻是陪葬的炮灰罷了。
但是,這說回到了“斷交”的問題。
萬獸堂先要有理由斷交。
燕白浪想到這事兒就胃痛,他不願意再看這群熱熱鬨鬨的天靈派的愚蠢的小弟子們,隻用焦躁的眼神眺望向了遠方。
*
可燕白浪不願意看,並不等於萬獸堂其他弟子沒有興趣。
“我剛剛看見好些天靈派的弟子穿一樣的衣服了,難道是他們這一季的新衣?”
“應該是吧,十月朝不就是發新衣的日子嗎?”
“哇!看見那隊劍修了嗎?好帥。”
“普通弟子的也很漂亮啊,那身藍色多清爽啊,反觀我們——”
說話的弟子忍不住拉了拉自己身上的“灰色校服”,小聲道:“簡直像是土疙瘩。”
聽見這句話,在場的所有萬獸堂底層弟子都忍不住縮了縮肩膀。
他們覺得自己這一身,簡直不配出現在天靈派的地盤上。
“話說,掌門長老他們看到天靈派的新衣服,就不會覺得羞愧嗎?”有弟子道。
“彆這麼說,衣服不代表什麼。”這時候,一位高挑的女修叱喝道,並且對周圍的弟子擠了擠眼睛,看向他們身下的靈獸。
這次出行,萬獸堂也不是講排場。
除去掌門燕白浪那隻威風的四爪五眼青麵蛟,他們還放出八隻銀灰色的巨蟒,飛在天空中雖然比不過真正的龍族,但氣勢上也該算是差不多了。
這些靈獸是有點靈智的,它們聽到弟子們抱怨的話語,未必不會告狀。
弟子們這才警醒起來,有一位更對那高挑女修道:“是嘛,夏冰姐,衣服隻是外物嘛。”她也對夏冰擠了擠眼睛。
夏冰笑了笑,看向天靈派的弟子,卻露出了複雜的表情。
回想這一個月發生的事情,她還是難以置信:
她升職了!
夏冰原來也算優秀,否則也混不到秘境試煉的份額,可因為無親無故,跟萬獸堂上層一點關係沒有,為人正直也不知道如何討好彆人,在各種盤根錯節的萬獸堂,混得一直不怎麼樣——否則她也不會想叛逃天靈派了。
那日天靈派小招,她得到了《萬獸決》,又遇到天靈派的親傳弟子莫悲,接到了為一悲茶提供奶源的生意。
夏冰本以為這筆生意會是自己孤軍奮戰,努力滿足客戶要求,結果全然不是這樣。
她隻對莫悲的侍女(?)一悲茶的店長俞霏霏描述了萬獸堂幾位主事的行事作風,就在對方的指導下搭上了其中一位,然後接著幾次分批購買獸奶的機會——甚至沒暴露客戶是誰——獲得對方的信任,對方在掌門麵前表揚了她的銷售業績,得到了掌門青眼。
結果這次掌門出行,都帶上了她。
——儘管這次拜訪應該不算什麼好事,但可以成為掌門出行隊伍的一員,意味著夏冰比以前任何時候都靠近了萬獸堂的權利中心!
夏冰可以肯定,以這份資曆,她回去能小小的升職一次,不僅可以搞到個小主事的位置,而且以後就算掌門這邊的人了!
可怕!
太可怕了!
夏冰一直覺得萬獸堂內部關係錯綜複雜,掌門長老任人唯親,沒有關係寸步難行,卻沒想到隻要抱個大腿,升職加薪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而且這僅僅來自天靈派的一個“小弟子”的幾句指導而已!
天靈派每個弟子都那麼可怕的嗎?天靈派到底是什麼生存環境啊!
夏冰如此想著,向前方眺望。
作為引路者,宇文軒飼養得一行巨鷹正飛在萬獸堂隊伍的兩邊——可惜夏冰當日連抬頭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否則她會很驚訝的發現自己心目中的‘妖魔’是誰——而俞霏霏作為接待者隊伍的一員,她乘坐的巨鷹就在夏冰位置的附近徘徊。
見夏冰看過來,俞??前逍遙宮弟子??逍遙宮上任宮鬥失敗者??逍遙宮細作(已叛變)??現雙麵間諜??莫悲站姐??一悲茶負責人??霏霏露出了開朗的笑容,還對夏冰揮了揮手。
“認識的人?”有萬獸堂弟子敏銳的問道。
“不,不認識。”
夏冰想到和俞霏霏統一好的說法,麵無表情的收回了視線。
*
就這麼飛了半個時辰後,萬獸堂等人終於來到了天塹山的某座山峰上。
這裡也是中境的邊緣。
從這個位置眺望,下方的天靈山脈像是仙人棋的棋盤一樣,細小方正生機勃勃,而天塹山的另一邊卻是一望無際的虛空,黑暗深邃,像是要將人吸進去般的可怕。
而不倦仙尊就坐在這分割了兩個世界的山峰的頂端。
他白衣勝雪,一頭銀色的長發披在身後,和終日被冰雪覆蓋的天塹山渾然一體,像是這座神山的山神,既將那廣袤的虛空阻擋於現世之外,又將這個世界包裹於自己的手掌之中。
燕白浪看見他,幾乎是雙腿一軟,不受控製的就跪了下去。
“萬獸堂燕白浪見過不倦仙尊!”
“不必如此客氣,”周誨對於燕白浪如此“大禮”也是有點驚訝的,但對於這位幾乎乾擾了他教學計劃的不速之客,他並不想浪費時間在對方身上,隻想儘快‘解決’他,所以周誨單刀直入的問道,“不過我們兩派素無來往,不知道萬獸堂的掌門閣下有什麼事嗎?”
一見麵就問嗎?
至少客套兩句,坐下來欣賞一下節目,然後氣氛比較好的時候再問吧?那時候您心情比較好,也許不會把我的問題放在心上,然後就那麼把我忘記了呢?
燕白浪的冷汗從額頭冒出來,轉瞬凍在了腦門上。
“也不是什麼大事,”燕白浪支支吾吾道,“我,我是想要來問冬至拍賣會的事情。”
“冬至拍賣會?”
周誨疑惑道,旁邊宇文軒和曲千星交換了一個眼神。
宇文軒手上的“機緣印記”現在還在呢!
也不知道是誰引導他去拍賣會,讓他買一些奇怪的東西,卻沒想到他對這件事還沒有展開調查,萬獸堂送上門來了。
燕白浪卻不知道天靈派這邊的事情。
他秉著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心理,終於道:“按照往年的規矩,冬至陽生日,我們中境都會舉辦大型酒會和拍賣會,讓大家購足年貨,迎接新年。不過往年大多數時候,這個酒會和拍賣會都有……逍遙宮的大力支持,今年因為某個……眾所周知的原
因,逍遙宮不準備參與了,所以……”
“你這是責怪我們師尊嗎?”莫喜皺眉問道。
“不敢不敢!隻是逍遙宮不來了,冬至日的拍賣會恐怕會非常冷清,所以希望邀請不倦仙尊大人鎮場,以免大家生出不安來!”燕白浪背書般的說道。
但他知道,周誨肯定不會去的。
不倦仙尊是出了名討厭各種浪費時間的社交行為,像是酒會過節什麼的,他肯定不會參與……恩恩?
燕白浪想到這裡,突然覺得好像有點邏輯不通。
因為他沒有意識到,“討厭過節”的不倦仙尊正在給他的弟子們過節。
當然,這是微不足道的細節,重點是“逍遙宮不去了,所以邀請不倦仙尊去”,顯得不倦仙尊好像是什麼次一等的選擇似的,在注重麵子的修仙界,稍微有點脾氣的大能都不可能願意接受這種邀請的。
不倦仙尊顯然就不屬於沒脾氣那種,尤其對比對象還是逍遙宮,哪怕就算他原來有那個意向,也會勃然大怒,拒絕前往。
燕白浪已經做好了周誨發怒的準備。
心中卻也在顫抖著:
隻是問一問,應該不會被殺吧?這位到底是‘仙尊’,不是魔尊吧?
作為萬獸堂的掌門親自上門邀請仙尊大人參加冬至節的事情,因為“不會說話”惹仙尊不高興而被趕走,事後越想越沒麵子,所以單方麵宣布斷交,應該是非常合理的事情。
即使到天道盟那裡,也是萬獸堂有理。
等日後其他門派在逍遙宮的唆使下聯合宣布跟天靈派斷交,不倦仙尊即使再發怒,也不會想到他們萬獸堂這麼一點小小過錯了。
燕白浪跑來,就這麼點追求。
他也就這點出息了。
現在去摸老虎胡須的舉動已經完成,就等著被仙尊趕走了。
燕白浪閉上眼睛,等待著來自渡劫期的威壓,結果卻聽見周誨問道:
“這麼說也是,沒有逍遙宮,想來那拍賣會無論場地也好,商品也好,其他都好,都準備得非常困難吧?”
“是這樣的,所以才想請仙尊大人……”
“好啊,那麼就交給我們天靈派來舉辦吧?”
“是了,您不準備去……”燕白浪正想將原本準備好的話語說出來,但說個開口就覺得不對,他不由瞪大了眼睛,抬頭向看過去:“您要去?!”
“不是要去,是要舉辦。”周誨一字一句的糾正道。
可謂是瞌睡遇到了枕頭,還有這等好事嗎?
本來周誨就有點為宇文軒去拍賣會的事情發愁:一來是不知道誰在計算自己徒弟,最麻煩的情況是天道親自下場,他卻因為和主流修仙界一直疏離,想要插手排查也沒有線索;二來宇文軒這家夥跟野猴子似的,放出去就沒影了,誰知道他跑到拍賣會是不是就跟前幾世一樣失蹤了呢!那就不叫調查,那叫做給人送菜。
現在好了,有人將理由送到了自己眼前,客場突然能夠變成主場了。
隻要是天靈派舉辦了冬至拍賣會,到時候無論是舉辦方,還是所有來客,一切都在自己眼皮子地下,就算是天道想做什麼,也不可能逃過他的眼睛了。
想到這裡,周誨露出了開心的笑容,覺得萬獸堂的這位掌門突然變得順眼起來。
而在燕白浪眼中,不倦仙尊的笑容就跟雪山上冰雪所反射的光芒一樣刺眼,幾乎讓他快要瞎了,流下不可克製的淚水。
在這樣的光芒中,燕白浪聽著仙尊繼續吩咐道:“你讓拍賣會的舉辦方親自跟我來談,我會給予他們想要的一切協助。另外,每年參加這冬至酒會和拍賣會的門派都有哪些,你寫個名單告訴我吧?我回頭就讓弟子給他們發請帖——”
完
蛋了!
在天靈派被孤立以前,最先被中境各大門派孤立出去的一定是我們萬獸堂吧!
燕白浪絕望的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