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千星到達周誨的洞府的時候, 其他的師兄弟姐妹果然到了。
其中莫喜一如既然的膩在師尊身邊,手裡像是捧著遺照一樣捧著一麵鏡子,鏡子裡是遠在風清城, 一時半刻無法回來的莫悲;
路書瀧則坐在師尊的身後,拿著把梳子梳理著師尊銀色的長發, 同時也是利用真龍之軀協助師尊梳理靈氣;
冉燈和關業一個坐在窗邊, 一個坐在角落裡, 手裡各自捧著熏香和籠燈, 他們這是用香味和光芒在調整洞府中的靈力流轉,構成新的陣法。
至於“大師兄”,他披著黑色的外袍, 抱著長劍守在洞府的門口,外表看起來像是他這輩子最像是“大師兄”的時候。
見曲千星進來, “大師兄”微微挑起眼睛,看了曲千星一眼。
曲千星看著這“大師兄”, 總算想起了那日出去迎接水凰兒的時候, (自)掛在桃樹上的小黑羊那哀怨的眼神。
於是曲千星裝模作樣的看了看外麵的大雨, 恭敬的跟周誨問道:“師尊,這靈雨似乎還要下下去的樣子, 是不是該把桃樹接回來啊?”
“啊, 那隻羊還在桃樹上嗎?”莫喜震驚道。
當天雷來臨的時候,莫喜感應到了莫悲的通訊請求, 就去了水鏡樓, 沒想到桃樹上那隻黑羊一直掛著。
他有些愧疚, 覺得自己應該去摘下黑羊。
豈料他的師尊卻說道:“不用管他,掛到他該下來的時候,自然會下來的。”
說到這裡, 周誨嗤笑了一聲:“也許,它現在很高興掛在那裡呢!”
桃樹上,正張大嘴,對靈雨暴風吸入的黑羊突然打了個噴嚏,它委屈的閉上嘴巴,發出嚶嚶的聲音,但無論是漩渦一般被吸過來的靈雨也好,還是它身上那像是觸手一般蠢蠢欲動的黑色卷毛也好,表示了它沒有任何停止“進食”的意思。
如果有人這時候走到山門口,一定會被桃樹上這隻已經看不出黑羊形狀的“怪物”嚇得腿軟。
好在眼下沒人顧得上山門這邊。
曲千星也隻是單純的問問看而已,既然師尊都那麼說了,他自然毫無意見,隻對“大師兄”搖了搖頭,“大師兄”垂下了眼睛,似乎並不怎麼在乎。
而其他弟子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隻是他們會作何猜想就不知道了。
隻有莫喜擔憂的向著山門看了一眼。
雖然師尊做事一定有他的用意,但他覺得那隻羊有點……可憐。
曲千星看了莫喜一眼,很快就從對方手中的鏡子推測出了自己到達前,師尊在和師弟師妹說什麼,並且問道:“小師妹在風清城也看見天劫了?”
“不僅僅是看見了,更是直麵了。”莫悲說道。
她此刻顯然正在一悲茶店鋪的頂樓露台的涼亭中,隻側過身,就看見空中如同細雨一般落下的靈氣。
“風清城也受到了影響?那整個中境……?!”
曲千星驚恐道,他慌張看向了師尊。
在此之前,曲千星才向修士們保證了有天靈派的蓄靈池在,不會造成更大的災難,但如果整個中境都受到波及,蓄靈池外的地域不是糟了嗎?
自己阻止了修士們的救災舉動,會不會反而幫了倒忙?
“彆緊張,雷劫主要集中了天靈山區域,隻有百分之十五左右的能量外溢了,”周誨緩慢的說道,“而且短時間來看,這靈力之雨是件好事,尤其是對於風清城和雲中城這樣的仙城來說,對於裡麵的修士都是大機緣。”
“是啊,現在沒人在街上了呢!”莫悲將鏡頭轉向了街道。
倒也不是完全像是她說的完全沒人,幾個修士就在街頭打坐著,似乎害怕錯過一絲靈雨似的。
不過他們敢在大街上打坐,倒也不是真的魯莽,因為在他們打坐的位置不遠處,就有一個白玉京的英靈士兵筆直的站立著。
顯然這陣靈雨對於英靈也有直接的好處,那位英靈士兵比以前高了十幾厘米,身上的盔甲和周誨的頭發一樣,白得閃閃發亮。
麵對這樣的士兵,那些修士竟然不畏懼,還敢在它們附近打坐,看來自己的小師妹已經在風清城獲得了不少居民的信任啊!
曲千星判斷道,不過他沒忽略莫悲話語中的潛台詞:“現在‘沒人’,難道天劫的時候很多人嗎?”風清城可沒有師尊坐鎮,隻有莫悲和幾個天靈派的弟子在,天劫時那種一切似乎要被毀滅的景象肯定引起了不小的恐慌吧?
仔細想想,如果沒出事的話,那些英靈士兵怎麼會在外麵街道上站崗?
莫悲果然點了點頭:“確實,有些人在到處亂跑,說是天罰,還有趁機想要搶劫偷竊的存在,所以我將他們抓了起來——”
“你又殺人了?”莫喜不滿的問道。
他倒不是覺得被殺的有什麼可憐,而是在擔心莫悲。
雖然莫喜覺得自家姐姐的腦袋和她那條鯉魚寵物一樣,幾乎是空白的,但作為一半陰靈血統的擁有者,他們本性就會傾向於殺戮和玩弄人心——啊,莫悲應該做不到玩弄人心那麼高難度的事情——因此無論是不是出於自己的原則和正義在殺人,情緒都難免會被血腥和殺戮所影響,一步步走向深淵。
事實上,莫喜最近一直在做夢,他夢見自己殺了很多很多的人,最近夢中的自己已經無法用理智控製情感,開始亂殺無辜來獲得滿足了。
莫喜不明白這個夢境的由來,就有點擔心是不是莫悲的情緒外溢,影響到了自己。
當然,他也因此更加擔心莫悲的心理狀態了。
可莫悲這家夥一臉麵癱的樣子,即使是長了同樣臉孔的莫喜單看表情也無法理解自己姐姐在想什麼鬼,以前倒還可以意識共享,現在莫悲去了風清城,莫喜就完全把握不住莫悲的想法了,這讓他非常憂心,也非常的不習慣。
莫悲卻全無影響的樣子。
好在她這次沒有擺出“殺了都殺了,你好囉嗦”的姿態,隻說道:“鬨得最厲害被我斬了,他當街傷害了無辜凡人,其他人是用大師姐給我的拘靈陣吊在了城中心。”
“咦,我記得那個拘靈陣是禁錮對方的靈脈,讓對方無法運行任何功法以達到拘束目的吧?”路書瀧聞言問道,“那豈不是說,現在就算他們在靈雨中,也無法吸取一點靈力。”
“是這樣嗎?”莫悲不在意道。
“是這樣的。”冉燈確定道,“被困在聚靈陣中之人跟凡人無異。”
“哦。”莫悲不感興趣的點了點頭。
倒是關業對她豎起了大拇指:“桀桀,乾得漂亮!”
哪裡漂亮了!這家夥又不是主觀意識乾的!
莫喜看著莫悲那張沒表情的臉就生氣。
不過在莫喜對莫悲抱怨什麼以前,周誨開口道:“本來還想要下個禁錮什麼的,你手頭有拘靈陣的話那也正好。悲兒,讓英靈士兵守好屋子,把那個拘靈陣,對自己也來上一套吧!”
“唉?為什麼?”莫喜大驚失色的看向了師尊。
周誨解釋道,“這次的靈雨中蘊含著劫雷,對於極陰之體會有負麵影響,正好用拘靈陣隔絕靈力的吸收。”
“原來如此,難怪我剛剛就覺得雨水落在身上,有點疼痛感。”莫悲恍然大悟。
你是傻的嗎?要師尊說了才知道?
莫喜瞪向莫悲。
“能忍受就好,”周誨卻讚許的看了莫悲一眼,“雖然吸收多了有害,但適量的吸收是不要緊的,而且天雷有助於你領悟殺戮之道,上次你不是說你想要往這個方向修煉嗎?那麼在靈雨停止前,每隔一個時辰吸收一次靈氣鍛造你的劍意試試看,不過也彆勉強自己,實在無法忍受就停止下來。”
“是,師尊。”莫悲領命道。
莫喜卻急得要跳起來:“等一下,你要修殺戮之道?”
“不可以嗎?”莫悲抬起眼睛。
“殺戮之道也不是壞事,”關業幫腔道,“雖然聽起來很可怕,但方向正確的話,反而是修心之道,審視自己後再審視他人,這樣才不會迷失自我。”
莫喜自然是知道的。
各種大道的好壞,在入門第一課的時候,周誨就將自己的感悟教給徒弟們了。
莫喜要是背不出來的話,明天能和大師兄一起掛在山門上。
莫喜擔憂道:“可,可是莫悲是女孩子……”
“這和男女有關嗎?”莫悲反問道,“我想修行殺戮之道,隻因為我不希望自己被任何東西所控製,陰靈血脈也好,極陰之體也好,其他什麼也好,我隻想永遠靠自己的意識握住自己的劍!”
“……”莫喜一時愣住了。
什麼時候呢?莫悲那什麼都無所謂的眼中有了這樣的決心?
不知為何,奇怪的雜音在他腦中響了起來:
——“他隻是把你當工具而已?”
——“如果被命定之人作為工具,這不是很浪漫嗎?”
——“我看是你腦子爛掉了!”
莫喜聽著這個聲音,鬼使神差的問道:“如果是命定之人呢?”
“……命定之人?”莫悲像是完全忘記還有這個存在一般的愣了愣。
“命定之人……是特彆的吧?”莫悲緩慢而遲疑的說道,這話讓莫喜心中一緊,但莫悲接著道,“但是,要控製我的劍,控製我的生存之本,那種人……叫做命定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