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020(2 / 2)

“雨!”

這個突然從嬰兒口中蹦出來的字,自仙居殿的一麵窗扇處傳來。

這麵窗子正對著一張矮榻,因近日送走了昭武九姓來使的緣故,武昭儀每逢空閒,便時常抱著小女兒坐在此地歇息。

行宮內若論景致嫻雅,仙居殿當居魁首,若非如此也不能得這樣一個名字。

即便隻是從這小小一方窗扇看出,也恰被垂柳飛花組成了一片春日園景。

哪怕是躺著的小嬰兒也不例外,也無怪她能目不轉睛地盯著窗外許久。

武媚娘將小嬰兒的手給兜了回來,應道,“對,下雨了。”

窗外確實下起了微雨。

細密的落雨編織成了一片朦朧,但與兩月前的早春細雨不同,空氣裡已有的幾分熱力浸潤在雨幕之中,與雨絲一道飄入的,還有幾縷和風。

吹在臉上已無寒涼之感,反有些舒適。

隻是想到數日前阿菟那說出“雨水”二字之時的焦慮表現,以及被她委托前往長安問詢李淳風的弘化公主,武媚娘還是不免有些憂慮。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忽有宮人自外間來報,“弘化公主回來了,求見昭儀。”

武媚娘不敢耽擱,當即起身。“速帶我去見她們。”

因阿菟還拽著她的衣角,她便乾脆將這孩子也給一並帶上了。

二人抵達會客之處,第一眼看到的正是弘化公主。

或許是因為連日趕路的緣故,在她的臉上還帶著幾分風塵仆仆之色,又因方才忽然落雨,在發辮金飾上還沾著一層水霧。

但這絲毫也不影響她眸光明亮,在眼見媚娘到此後,她開口便道:“幸不辱命,將人帶來了。”

武清月歪著腦袋往外探了探,這才瞧見,呀,這邊上還有個人呢。

就是這位……好像有點累慘了。

連日策馬疾行,對於弘化這位生活在吐穀渾多年的,還有薛仁貴這位武將,都算不得麻煩。

對於李淳風這個今年已有五十多歲,平日裡還不出太史局的人來說,簡直像是個噩夢。

大唐文人也有的武德充沛,可不是體現在這裡的。

但武清月眼見這一幕,沒生出什麼負罪感。

她能搶在洪災到來前說出那幾個字,已經是極不容易的事情了,額外的事情就算她想要嘗試著包辦也做不到。

何況,就算她不將委任太史令來調查此事作為對母親的提醒,以母親的睿智,應當也能想到這一茬的。

所以李淳風他是想不來到此地也不行啊。

而且他也沒有真到那般虛弱的地步。

見到促成他前來此地的武昭儀已至,他還是先撐起了精神挺直了腰杆,狀似無意地抹了把麵上的水珠,保全了自己這“仙風道骨”的顏麵,這才回道:“昭儀有令,不敢怠慢,以下官所見——”

“且慢!”李淳風剛剛開口,便被武媚娘給打斷了聲音。

弘化能將他帶到此地,已足夠說明些問題了,那麼……

“既是要緊之事,我即刻令人去將陛下請到此地,等陛下到了,你一並說來。”

她瞧了一眼地上的包袱,伸手一指,“在陛下來前,將你用於陳述之物儘數籌備妥當。”

直接跟陛下說?

李淳風一愣。

這位武昭儀對他倒是很有信心啊……

當李治抵達此地的時候,就見仙居殿內本是用來用膳的長桌之上,已堆滿了圖紙與書籍。

雖然意外於李淳風會出現在此地,但既媚娘已說他有要事啟奏,他也暫時懶得管那麼多禮數規則。隻抬了抬手,“你說吧。”

“臣將史書中有記載的關中水患儘數羅列其中,發覺了些問題。”

李淳風當年得到李世民的委任,負責撰寫《晉書》,對曆史資料的收集,遠比任何人都要多。

李治打眼看去,都覺得有些眼暈,下意識地揉了揉眉心。

應當不是他近來風疾複發的緣故。

好在李淳風此人雖有些學究做派,在將問題闡釋明白這件事上,卻還是口齒伶俐的。

他伸手指向了居中的畫卷:“倘先忽略掉氣候不顧,隻先看關中是否為都城之地——”

“秦孝公十二年,以鹹陽為都城,大築城郭冀闕,人口日增,災害愈頻。好在彼時諸國林立,關中人口比之天下之眾還在少數,所以鹹陽為秦都一百四十四年間,共有六次洪澇災害。”

“但前漢定都長安以來,天下歸一,關中興盛二百年,洪澇共計三十三次。”

武清月在旁目光一亮。

在提議找李淳風之前,她原本以為對方會用上什麼神棍卜卦的辦法,沒想到這位上來彙報,竟然是統計學的範疇。

但仔細想來,李淳風會以這等方式向李治進言,又不奇怪。

他畢竟是參與編纂史書之人啊……

李淳風不知讓他被拽來萬年宮的始作俑者心中種種腹誹,已接著說了下去:

“後漢國都不在長安,而在洛陽,長安因兵禍,百姓流離逃難,水患之災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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