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059(二更)(2 / 2)

來到梁州之時還是一眾車馬,到如今正進入了這狹長的河穀之中,前後的舟楫早已各自拉開了一段距離,被曲折的水道所阻擋。

好似在舉目四望之間也隻有他們這一艘船上的人。

結果盧照鄰還沒傷感多久呢,便聽得這大船的二層船艙處探出了個腦袋,“我說你這詩是不是過於傷感了?”

這突如其來的打斷真是讓人有點意外。

澄心剛想問問李清月要不要製止一下,就見她已先一步做出了個不必多管的手勢,反而低聲朝著澄心說道:“先看看吧。”

方才出聲的阿史那卓雲已又跟了一句,“我這人聽不懂詩歌好壞,但你這不是和你那開篇大相徑庭了嗎?”

唐璿在另一頭笑道,“他啊,他這是欲揚先抑。”

卓雲狐疑,“真的?那你接著說,讓我來欣賞欣賞這第四句。”

盧照鄰在船頭來回走動了兩步,似是在思量該當以何句收束。

他忽然抬眸朝著卓雲說道:“可否借刀一用!”

卓雲也沒猶豫,直接把腰間的佩刀朝著盧照鄰所在的方向丟了出去。

盧照鄰的身手比不得卓雲和唐璿兩人,但要將刀用得像模像樣卻並非難事。

他一把接住了那把刀,又轉頭朝著段寶元問道:“船上可有好酒?”

段寶元擊缶的聲音未停,回答卻已傳了過來,“有!怎麼沒有。”

既是乘興而歌,應聲作詩,自然也當有酒有刀,方合這嘉陵江上風物。

盧照鄰將酒拎起,滿入口中,在仰頭之際,手中長刀朝前而指。

日暮將近,峽穀一線的晚霞流光正投照在鋒利的刀尖之上,那異常明厲的刀光亮起的一刻,盧照鄰忽然朗聲念道:

“江屋——銀為棟,雲車電作鞭。”①

“風月清江夜,山水白雲間。”④

這就是他的第四句!

……

好一個江屋銀為棟,雲車電作鞭!

方才那句迢迢獨泛,正如卓雲所說,一改開篇那灑脫氣度,未免有幾分顧影自憐之感。

可當這艘獨泛之舟乃是江水流銀,雲托電走的時候,又分明是俯仰之間天地浩闊的自在。

當船行出了這片迂回的水道,衝入前方的開闊地時,更有一種豁然開朗之感,仿佛正對照著盧照鄰詩中意境。

李清月扶著船頭的欄杆,側過頭來朝著身邊的澄心說道:“你看,自幽穀出境,真是好一番天高地闊啊。”

澄心沒有立刻回話。

她有一種奇怪的直覺,公主的這句話中好似意有所指。

這天高地闊並不隻在說她們麵前的這片景象,也在說人。

她隱約聽見船艙之中又有樂音與人聲相對的動靜,前方開闊的水麵而不再有回音,變得模糊不清,卻更將她拖入了一番沉思之中。

她早年間四方走動的時候或許也曾見過這個景象的,但因父親獲罪而充入掖庭之後,她不得不時時處處小心,謹防自己有行差踏錯之處,就會翻入這峽穀急流之中。

可現在呢?

在望著公主的目光之時,澄心免不了在想,她現在是不是該換一換想法了……

公主似乎一直都很看好於她,可她若是始終在看到出路後也不敢走出去的話,遲早還是會被丟在後頭的。

她這一句天高地闊,是不是就是這個意思呢?

澄心沉默了有好一瞬。

她覺得自己的呼吸也隨著江流而變慢了起來。

或許時間過去得並沒有她想象得那麼久,但在她重新開口的時候,她竟覺得自己的喉頭有幾分乾澀,“公主想聽聽我的故事嗎?”

李清月回以一笑,“當然。”

她不打算告訴澄心,她其實早已從阿娘那裡聽過澄心的來曆。

畢竟,有些話,從不同的人口中說出一定是不一樣的,尤其是當事人。

……

江流趨於和緩的時候,氣象卻忽然變得不那麼平靜。

船行過閬中,忽然下起了暴雨。

自船艙之中開啟的窗往外張望,就見水道之上已是白茫茫的一片。

再怎麼努力地想要朝著遠處看去,也隻能看到被江上水霧籠罩著的一團區域。

船夫和段寶元稟報,說是在這樣的環境下繼續行船,或許會引發些翻船事故,還不如暫時先在岸邊停泊,等雨勢減緩之後再繼續朝前。

他和李清月知會了一聲,便讓船朝著側邊靠了岸。

沿江恰好有一處小鎮,能給船上補充些物資,船夫便陸續分出了一部分下船去了。

段寶元原本還想問公主要不要上岸尋個地方住上一晚,她卻懶得再那麼折騰,拒絕了這個建議。

反正這艘大船的船艙布置得比客舍還要精致舒適,沒必要冒雨走上那麼一段路。

何況,伴隨著外麵的雨聲,聽澄心講起她早年間的經曆,也頗有一種令人心神安定的趣味。

這也是一種對李清月來說很特彆的視角。

在窗外慢慢彌漫上來的陰影中,她專注地看著這個年輕的小宮女,看到她神容中一點堅毅的顏色,隨著她細致的陳說而被點亮。

或許距離她能憑借著早年間的見聞和這幾年間的學習獨當一麵,還有著相當長的一段路要走,可起碼,她的“澄心滌慮”並不僅限於宮闈之內的瑣事了。

“今天就

先說到這裡吧。”

李清月手腳麻利地鑽進了被窩,完全沒給剛從回憶中緩過神來的澄心以插手機會。

但也就在她的目光轉回到眼前的時候,她見到小公主自被子中探出了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忽然很慢地衝著她眨了一下,又問:“明天還有嗎?”

澄心垂眸,輕輕地壓了壓自然上揚的嘴角,“嗯,公主想聽的話,什麼時候都可以。”

在她行將在另一側的小床上睡去的時候,又聽見安定公主的聲音問出了另外一個問題,“如果我當日那句想不想做官的話不是拋給唐休璟的,而是拋給你的,你敢不敢回答?”

李清月沒聽見澄心做出的回應。

也可能是因為外頭的雨聲又加大了,才蓋住了她的聲音。

但反正,澄心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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