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061(捉蟲)(2 / 2)

因此,當他再度抬眸的時候,用篤定的口吻給出了一個答案,“歸宿如何,不是我以一人之力可以回答的,但起碼,醫書可以流傳開來。”

正是抱著這樣的想法,他才先完成了千金要方的撰寫,現在又開

始完善其中的增補備注,形成千金翼方。

李清月目光中隱有動容之色,卻還是給出了一句依然真實的答複,“但先生並不能否認,光靠著抄錄的辦法,難以形成足夠規模的傳播。或者說,光靠著民間的抄錄,不能夠形成足夠的影響力。”

是啊。

誰說不是呢?

孫思邈看似麵色未改,心中卻已無聲地歎了口氣:“那麼公主到底是什麼意思,不妨直說吧。”

“我想邀請先生往洛陽去。”

李清月定定地望著麵前這位醫者,讓孫思邈不難自她的目光之中瞧見裡麵的認真之意。

“我也不想瞞著您,我來尋您找的理由是為阿娘尋醫,確保她腹中胎兒能順利生下,且不會對她造成什麼影響,現在也沒改變這個想法。”

“但我邀請您往洛陽又不僅僅因為這個理由,更不隻是因為洛陽的人口要比這益州東陽縣多出數倍,而是因為——”

“我覺得您在洛陽有更多可做之事。”

見孫思邈頷首,示意她說下去,臉上也已對她多出了幾分信賴之意,李清月這才放心地說道:

“其一便是如您所說的醫書。”

“或許您身在益州還不知道,我阿耶在這兩年有意校正本草經集注,新修編一本《本草》,將近年間有勘誤的草木用法與外來藥物一並修編其間。以我看來,您在千金要方之中投入了如此之大的精力,為何不參與到新修本草的項目之中呢?”

天下知識,全憑一人之力無法儘數掌握。

就像與孫思邈有書信往來的李淳風,他也需有太史局千餘人在旁協助觀測記錄。孫思邈又何必非要單打獨鬥!

修編本草就是這一個將醫者的人力彙聚在一起的行為。

“在此事上彙聚起來的何止是有太醫署編製的醫者,還有可能是更多有過診療經驗的人。”

李清月補充道:“現如今太醫署弟子確實隻有四十人,但若在修編醫書的同時在洛陽另起爐灶,想要擴張多少弟子,可以是另外的規矩。比如說現在,我阿娘就已在洛陽招募醫者了,您現在若往洛陽去,正可做個領頭之人。”

孫思邈聽得有些疑惑。

因他身處益州的緣故,他還並不知道洛陽已被啟用成為了東都,所以不太能明

白為何要在洛陽另起爐灶。

但這並不妨礙他從李清月的話中聽出,官方修訂醫書和招募更多弟子這兩個明晃晃的誘餌,都已經清清楚楚地擺在了他的前頭。

又聽李清月接著說道:“人若多了,何止是那新編本草,便是先生的千金要方也能有足夠的傳播度,難道不是嗎?”

是啊,醫學上最缺的,就是人呐……

就算是孫思邈也不由歎道:“公主提出的這兩項,真是令人難以拒絕。”

李清月搖了搖頭:“不僅如此,我想先生覺得犯難的還有幾件事,當先生前往洛陽,為我阿娘看診順利後,都能憑借此功來談。”

“比如說,我聽您兒子提及,您曾經感慨過,有些病人在看診之後並不適合於住回到家中,但大多數的時候,他們是沒有這個條件的。”

“自南北朝佛教興起以來,便有六疾坊這樣的存在用於收容病患,可惜不僅在統籌上少了朝廷支持,也少有推行於各地。”

孫思邈聽到這裡,眉頭一動,“莫非公主的意思是,這等照看患病之人的地方也有可能在洛陽修建起來,而後推行於天下?”

李清月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回道:“那就要看,您能否教導出足夠多的弟子分配到州中了。”

事實上她並不必急於許諾於此事。

唐代的悲田養病坊出現,乃是時代的必然,隻是在負載能力和管理人員安排上還需要仔細考量。也需要研究清楚支持悲田坊運作的錢財從何處而來,但這些都可以等到孫思邈這樣的醫者坐鎮中央後再行考慮,而不必在現在空畫一個大餅。②

孫思邈顯然已自她指示的這個方向中想到許多了。

他喃喃出聲間,並不難被人聽到,在他的語氣裡,已多了幾分心緒沸騰。

“不錯,先得有人,才能有更多的養病之地!”

他此刻無比慶幸於自己精於養生之道,這才讓自己並不是個需要人照看的糟老頭子,而是還有足夠的精力去投身於這項能得到大力支持的項目中。

明明說話更多的也不是他,他還是下意識地舉起了麵前的杯子又飲下了一口,借著薄荷的涼意,這才從“他還撐得住,必定要促成養病坊建立”的想法中緩過了神來。

等等!

他後

知後覺地意識到,方才這位安定公主的話中提到了他的兒子?

但孫行應當並不知道他身在蜀中才對!

以方今這等傳訊不便的情況,應當也不會專門有人將他的消息傳到關中。

隻是還沒等孫思邈問出這個問題,他就已聽到李清月再度開口,“另一件,便是培養女醫。”

“宮中有專為妃嬪與皇室子女服務的女醫官,可到了民間卻幾不存在。我想先生也不會不知道,固然有您倡導建立婦科,也在醫書之中將婦科兒科的病方寫在前頭,還是會有大批諱疾忌醫之人。”

“當然,這可能並不僅僅是她們覺得看診不便,還因為她們沒這個條件被準許看診。但無論如何,總得先有看診的地方和人手,再討論能不能讓人來。”

孫思邈有些唏噓:“公主說的不錯,這也同樣是我走遍各州所見的問題。婦人產後的心悶、虛煩、惡露等事並不少見,但能接受讓外人看診的卻少之又少,有些時候我也隻能將成書的診治方案告知於對方,讓她們遵照藥方抓藥。”

但病症這種事情,在每個人身上都有不同的表現,又怎能按照這種照本宣科的方式來診治呢。

往往讓他聽到的,並不是什麼好消息。

孫思邈是很想改變這一點的。可憑借著他的這手醫術,並不能推動一些早已堅如磐石的東西。

正因為他知道這件事有多難辦,才在忽然聽見李清月提到此事的時候同樣覺得不真實。

他有些不大確定地問道:“這件事上,公主真能做這個擔保之人嗎?”

李清月摸了摸鼻子,決定還是先不告訴孫思邈,她前來蜀中是偷偷摸摸不辭而彆的,回去之後可能會被阿娘教育。

這說出來有損她的形象。

於是孫思邈就隻見她篤定地回道:“我會竭儘全力促進此事。您不必覺得我年紀小,說話沒分量。”

她說話之間搖了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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