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089(二更)(2 / 2)

他說話間,已用手中的匕首一刀割開了自己的衣擺,快速地捆紮在了地上那位的身上,為其完成了簡單的止血。

可在他完成這一切後他卻發現,那巡營士卒並未離開,而是依然站定在原地。

劉仁軌皺眉,“還不去?”

他的臉上閃過了一縷難色,“若如此的話,對外該當怎麼說?”

方才其餘經行過的士卒都聽到了此地的動靜,他將意圖逃營之人押解到此地的事情,也自然是有人知道的。

可現在這個先想逃離後想自殘以躲避兵役的人,卻要得到妥善的醫治,這話傳出去,其餘人等該當怎麼想呢?

法律為何要對福手福腳之人施加懲處,還不是要警告其餘人等不要想著能夠抱有僥幸心理,選擇這等錯誤的辦法逃避責任。

那麼此番這出逃營的情況也該當是同樣的!

若不將他作為典型以儆效尤,難保不會有人從中效仿。

現在海航尚未出發就已是這樣了,到了百濟境內,人生地不熟的,恐怕會更加麻煩。

而他作為巡營的長官,自然不願意見到這樣的情況發生。

他卻並未看到,當他做出這句“提點”的時候,劉仁軌的麵頰抽動了一瞬。

鼻息之間尚存血腥味,就連他的手上也因為替人包紮傷口而染上了一層血色,都在促使著他保持著清醒的頭腦。

他也清楚地看到,麵前那瘦弱的府兵雖被他以這種方式救了下來,在目光中還有幾分死誌。

而問出那話的巡營兵卒大約是因出身不差的緣故,對於倒在地上的那一方並無多少共情態度,形成了在他麵前鮮明對立的兩方。

這就是一出真實的困局。

他不僅無權越界去乾涉上一場戰事的利益劃分,也無法在短時間內改變府兵想要叛逃的想法。

可若是就此屈從於現實和所謂的潛規則,那大概也不是他劉仁軌了!

他直起身子,鄭重其事地回道,“先將人請來再說。要如何對他施加懲處,依照大唐律令來辦。但在執行之前,他是我遵從陛下旨意召集起來的府兵,原本該當一個不落地送到百濟境內。所以——”

劉仁軌一字一頓地說道:“他現在必須活著。”

上官都這樣說了,那士卒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他當即轉身離去,去按照都尉所說,將軍中的醫官給找來。

眼見對方的動作中還帶有幾分不情願,劉仁軌心中又暗暗歎了口氣。

府兵和府兵之間,終究還是各有不同的。

二十年間的府兵製運行裡,將一部分府兵弄成了特權戶,卻也讓一部分府兵家中的積蓄一日日削減下去,直到變成了他麵前之人的奪刀一刺。

也不知道眼下身在洛陽的陛下,到底知不知道這樣的情況,又該當對此作出何種反應。

他思量著眼下局勢,在轉頭看向那瘦猴兒之時,見對方的神情已從方才那陣裡緩了過來,又異常嚴肅地說道:

“我不可能違背規定將你釋放。是流放還是斬首,因此事還涉及府兵陣亡將士撫恤之事,我會如實將情況向朝廷上奏,由陛下裁決。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對方費力地點了點頭。

在發覺那瘦猴兒的視線有意無意地朝著他的腳上看去,似乎是在看他那一腳踢出造成的傷勢後,劉仁軌仿若無事地朝著自己的鞋子所在之處挪了挪。

在醫官隨同那巡營士卒到來前,他

已將短靴重新套回到了腳上。

而後像是個沒事人一般指揮:“將人抬去醫治,隨後的事情我會處理的。”

這營帳之中還透著一股子血氣,讓他暫時也無法安心下來繼續檢閱名單,乾脆帶著手頭還沒儘數完成的名錄找上了臨近營地內的周道務,借著他的地方繼續辦事。

但聽完劉仁軌說起今晚的事,和他之後的想法後,周道務原本還對他的幾分同情頓時先收了起來。

他麵色嚴肅地問道:“你真要這麼認死理,將這件事上奏朝廷?你要知道,最多還有幾日,我們就要出發了,不可能等到那頭給出一個回應之後再走。否則那將會是戰事上的失期。”

若耽擱了大事,蘇定方作為此戰的總負責人,必定要給他們記個大過。

周道務是絕不希望看到劉仁軌走到這一步的。

如果說早先他和劉仁軌走得近,是因為臨川公主與武皇後母女之間的關係,那麼現在的往來,就是因為對劉仁軌的人品多有欽佩了。

可有些時候,有些事情,真不是他能固執己見的啊。

“我當然知道不能失期。”劉仁軌答道,“若熊津都督府因我晚到而發生變故,落入百濟叛軍手中,到時候影響的是全軍推進,涉及的人命可就不隻是眼前這一條。孰輕孰重我心中有數。”

說歸這樣說,他並沒有改口的意思:“但這封送往朝廷的奏報,我也得寫。”

周道務:“你何必……”

劉仁軌擺手,打斷了對方原本想繼續說下去的話,“征發遴選府兵的這幾個月間,府兵製的運作是何現狀你我應該都很明白。”

周道務垂眸不語。

他曾為一州刺史,又因看守的是秦嶺關隘,與當地的折衝府多有往來,比起劉仁軌,他可能還要知道得更深。

打從貞觀末年到如今,能嚴格按照府兵製規定,在參與作戰後領取到份額之中獎勵的,已變得越來越少。

關中地界上因為人口的壓力漸長,是少分田地,不過這還算是可控的。

他卻怎麼也沒想到,到了河南道這樣的地方,就是克扣勳爵嘉獎。

再加上,若是征討高麗以及百濟這些地方,參戰的士卒能在戰後分到的戰利品有限,還極有可能麵臨客死異鄉的結果,那麼府兵

厭戰,就成為了必然。

可有人利益受損,也就有人從中牟利,這是必然會發生的事情。

周道務父親早亡,乃是被先帝接入宮中撫養的,在明哲保身上遠比其他人熟練得多。

他也就自然很清楚,劉仁軌的這道奏報遞上去會是個什麼情況。

劉仁軌卻已繼續說了下去,“我原本是打算等此番出征高麗得勝歸來後再遞交這份奏表的,可如今這件事讓我覺得,我總得先將這封信寫出去,才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再說了,此事由誰去做,也不如由我來做合適吧。畢竟,在擔任這個折衝都尉之前,我的官職叫做諫議大夫。”

他還因為某些大家都知道的原因,在這個位置上停留了數年之久。

那麼,他若是還保留著一點早年間做諫官時候的習慣,就一點也不奇怪了對吧?

周道務根本攔不住他,就已見他借用了此地的紙筆,寫下了第一句。

【曩者府兵征發之餘,猶有投名義征者,不用官物,請自辦衣糧。然今日單論府兵之中,便見手腳沉重者多,勇健奮發者少,兼有老弱,衣服單寒,無心展效……】*

……

但事實證明,周道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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