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8 章 108(二更)(2 / 2)

他們的動作整齊劃一,就連所站的位置都相差不多。

所以一點也不奇怪,隨著他們陸續的前進、割麥,在他們的後麵已留下了一條相當可觀的麥草垛,隻等著有人來將其裝入筐中收攏。

而這些田中“農人”相互之間的站位,顯然也很有講究。

這是一個既不會讓他們互相將鐮刀甩在旁人身上,又能確保麥田的掃蕩並無遺漏的距離。

就是他們,組成了一幅孫仁師從未見過的場麵。

尋常情況下的田地,數十畝也隻歸於一戶幾人收割,並不會出現太多聚集在一起的人。

哪像這會兒,這些手持釤刀的“農人”像是一支可怕的行軍隊伍,將麵前生長著麥子的農田給徹底踩踏下去。

而後再往前,繼續往前。

視線之中

,這一畝的田地以一種近乎奇跡的速度被儘數收割下來。

他們好像越過了一條界限,跟在後麵的推車便開始行動將那些堆起來的麥子給卷入車中,再順著後方的田壟推走。

但哪怕是推車也有著自己遵循的秩序。它們不是零散離開的,而是等到一列列排成了行,這才統一朝著那真峴城的方向行去。就像是在行軍押送軍糧一般。

等等,行軍?

孫仁師陡然意識到了什麼,直接驚呼出聲:“那鼓聲也是軍鼓對不對?”

隻有軍鼓才有可能達到這樣的穿透力,讓周遭都聽到這個信號。

所以……

他有些愕然地朝著這些行進之中的農人看去,“公主是在用這種方式演兵?”

“你說的不太確切。”劉仁願一邊示意孫仁師繼續往前走去,一邊朝著他解釋道:“以百濟境內收攏上來的釤刀能有幾把呢?沒多少的。而且它們基本都在那些百濟大貴族的手中,還是被公主威脅著交出來的,合計也就在八百把的樣子。用這個方式演兵,顯然並不夠格,最多就是讓糧食收快一點。”

“說它是演兵,不如說——它是在鍛煉這些百濟降卒的聽從號令能力。”

這些人……居然是百濟降卒?

孫仁師再度端詳了一番與他們擦身而過的推車之人,發覺他們在氣度儀容上確實和唐軍有些區彆,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

劉仁願沒理會這位水師將領此刻的震驚,已繼續說了下去,“這些百濟降卒都是經曆過真正戰鬥的,總比大多數的百濟守城士卒要有能耐些,也要更有血性。公主為了確保他們參與高麗戰事的時候能夠前進同調,聽從戰鼓,便將他們分成了六批,每批八百多人,按照聽從戰鼓齊頭並進的方式收割麥子。”

“你也是知道的,那釤刀比之小鐮刀好用得多,不必讓人彎腰駝背,也就不用擔心這些士卒經過麥田收割之後背脊出現問題……”

孫仁師越聽越覺有些稀奇。

畢竟用這種方式規訓降卒的,他還從未見過。

他便忍不住問道:“那麼現在不在此地的百濟降卒又在何處?還有他們既然手持此等利器,為何不乾脆反抗逃竄?再便是,劉長史和你的部從現在都在何處?”

劉仁願好笑地看了他一眼,

發覺這“孔雀”在做出一連串發問的時候,早前那副高傲的樣子,早已保持不住多少了。

不過這大概也因為他原本乾淨的衣衫以及靴子,都難免在行路之中沾染上了些塵土,再加上今日的日頭還算猛烈,就算此刻已臨近傍晚,孫仁師的額頭和背上還是冒著熱汗,更讓他的形象多有破壞。

“你這一下子問了這麼多問題讓人怎麼回答。”

孫仁師聽得出來,當劉仁願繼續開口解釋之時,話中已不自覺地多了幾分敬佩之意,顯然是衝著那位小公主去的。“我還是先回答你的第二個問題吧。你問這些百濟降卒為何不跑,那我告訴你,是因為安定公主答應了百濟人,用釤刀收割出的麥子,就算是抵扣百濟全境需要出的軍糧,由其他各城補貼支出給雨述郡。而收獲所得,又會分出十分之一給這些百濟降卒,作為他們的私人所得。”

“這些叛軍有的已經沒有家人了,那就將其折算成銀錢交給他們自己保管,交換來後充作軍糧。”

“公主也許諾,對這些百濟降卒中遴選出的五千人,她將會按照唐軍的標準來要求,也給予等同於唐軍府兵的待遇。所以不必擔心會將他們收編作什麼探路先登的隊伍。”

當然,劉仁願沒跟孫仁師說,公主在說到這裡的時候,其實不是這麼表達的。

她說的是一句激將之言。說這些人連軍鼓信號都還聽不明白,令旗的顏色也看不懂,她得是瘋了才讓這些人先上去送死磋磨一番士氣。

可這話難聽歸難聽,反正也有實在的好處分發到這些百濟士卒的手中,相比於他們原本應該被處死的結果不知道好了多少倍,那還為何非要跑呢?比起逃跑,還不如證明給安定公主看,他們並非無用之人!

這位安定公主的行事也明擺著不是殘暴之人。

因為除卻那被選出來收麥子的百濟士卒,其餘眾人都被她調去修築百濟境內通行北上的道路去了,而這些路徑,對於百濟人來說也能派上用場。

但恐怕更戳中這些人心思的,是這位年幼的小公主用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說道,百濟反叛軍既然已不能掀起波瀾,百濟故地已變成了五個都督府,那麼百濟人就是大唐子民。

唐人沒有這種道路不通的情況,也沒有這等粗陋的種植技法,她遲早要讓海對麵送一批

東西過來,把此地捯飭一番。

這些話,若是由督辦戶籍統計、撫恤老者的劉仁軌說出來,可能也有效,但由一位年幼的公主說出來,顯然更有可信度得多。

更何況,還是這位公主作為主將,擊潰了百濟叛軍。

當她已足夠強大的時候,這種話便沒了騙人的必要。

孫仁師還尚有幾分走神,就聽劉仁願已繼續說道:“至於你說那些沒在割麥子的百濟降卒,還有我方的隊伍都在何處?他們都在山地之中訓練呢。”

“按照公主的說法就是,在收到正式出兵的消息之前,她不會讓手底下的人有懈怠的機會。”

“哎,彆愣著了。”劉仁願示意他往前看去,“公主就在那頭了。”

一聽這話,孫仁師連忙打起了精神。

也或許並不需要他刻意去振作精神,因為越是朝著那個方向去,鼓聲也就越是響亮。

好在公主並沒有身在那巨大軍鼓的身邊,而是距離那頭有那麼一小段距離,不至於讓他被軍鼓給震聾了耳朵。

在距離那軍鼓約莫有個上百步的地方,有著一塊被平整出來的草場,安定公主就身在此地。

她也並不像是孫仁師早前猜測的那般,做個悠哉的監工。

而是身著胡服勁裝,手挽長弓,正在練習箭術。

用進廢退的道理,孫仁師作為武將當然清楚。他也很確信在他眼前所見的種種,都不是為了應付他這位來使而臨時拚湊出來的。

因為幾乎就是在他行到這草場之上的時候,安定公主手中的箭矢離弦而出,不偏不倚地紮在了那對麵的箭靶之上,正中紅心。

阿史那卓雲顯然是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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