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9 章 紅妝時代(2 / 2)

鄭紜很清楚,長樂門內幽居的不是彆人,正是玄武門之變後身死的李建成的妻子鄭觀音,因

同出滎陽鄭氏的緣故,她與自己確實有些血緣關係。

“沒事的,今日宮中都在討論太平公主的誕生,哪裡會顧得上這個。何況,那都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宮女拍了拍她的手安撫道,“若真是過於冒險的事情,我難道不會避開嗎?我又不是因為她的關係才跟你交好的。”

她話未說完,就已興致勃勃地朝著那床上的小嬰兒看去,“你女兒長得真可愛,但可惜……”

可惜生在了這掖庭之中。

相比起出生時間相差不久的太平公主,當真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

太平公主剛出生便有一個坐擁李唐江山的父親,一個臨朝稱製的母親,一個官居上柱國的姐姐,還有太子、雍王、周王這三個兄長,哪怕還在繈褓裡也能看得出,她的未來會是何等的光輝燦爛,可這個孩子,在家族一夕破滅之後會過上怎樣的人生,便誰也不好說了。

“算了,不說那些打擾心情的事情,”這宮女又忽然露出了個笑容,好奇問道,“你給她取了個什麼名字?”

鄭紜沒有猶豫地答道,“婉兒,她叫上官婉兒。”

“婉……”宮女複問,“是希望她溫順處事,免得遭遇災禍嗎?”

鄭紜搖了搖頭,“不,不是和婉的婉,是取自對《春秋》的兩句讚譽,叫做婉而成章,儘而不汙,我希望她身處掖庭之中,也莫忘先人精於文辭,能學有所成。”

她說到這裡又歎了口氣,“隻是不知,她能不能真如我所願地長成。”

她們已落到這樣的處境裡了。

“為何不能呢?”宮女打斷了她的唏噓,“前太子遺孀尚且能在宮中安居度日,看著女兒出嫁宮外,這麼算起來,她如今都已有六旬高壽了,更何況是你這樣的情況。你再看看澄心好了——”

“她早年間也是罪臣之後,如今已成安定公主身邊的得力之人,在往廣州去了一遭後,還為公主督辦起了那四海行會,讓宮女被遣放出宮後有處可去。若這個孩子真能如你所說,有一日能寫下我大唐春秋,婉而成章,必有前途可言。”

鄭紜麵色一怔,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當說,麵前的宮女是因長居深宮,善於調解心情,還是她此前因身懷有孕又在坐月子的緣故少有對外走動,這才對這宮中多有誤解。

她還未曾回過神來,就見那宮人已跳下了榻去,小步跑到了這屋子的另一頭,將窗戶給推開了,“你看,外頭正是春光大好了,難道這唐宮春日,是罪人不可享有的嗎?”

霎時間,晴日的春光隨著她的這個舉動自開啟的窗扇間穿過,一直投照到了床前。

鄭紜幾乎是下意識地便伸出了手去,接住了這一縷陽光。

明明在這須臾間,外頭日光的溫度還不足以滯留在她的手上,她依然有種恍惚錯覺,春日確然已經抵達了她的指尖。

她目光微動:“早年我還沒出嫁的時候,這個時候都該約上三五好友一起出去踏青了。”

“然後呢?”宮女自窗邊回頭問道。

“然後啊……然後便是趁著東風放紙鳶了。”

在掖庭這個宮人聚居之地,為了避免驚擾天子自然是沒這個放飛紙鳶的機會,但當春光臨照於堂前屋後,也將一叢紅花催開在窗前的時候,鄭紜覺得,自己原本因丈夫被殺、自己也沒入掖庭變得一片死寂的心,好像也漸漸被吹開了一道縫隙。

在風中,她好像還隱約聽到了一陣笑聲。

那是長安西市附近的四海行會修建完成了大半,已能將這些遣放出宮的宮人給接應入內了。

又或許,還有更遠處的笑聲傳入了她的耳中。

那是她曾經聽過的,長安城郊紙鳶漫天之下的笑聲。

大唐對於女子的約束本就沒有那麼多,自皇後將冪籬的遮掩從前方掃去後,仿佛也將其引領成了風尚,在她走上前台後更是如此。就連長安城中的貴女也多以這等不加拘束地行走在外為美。

更彆說是那些想要效仿李清月與阿史那卓雲的。

便如李清月策馬行出長安城時所見,沿路遇到了三兩結伴踏青歸來的女郎,分明有一番踏馬賞春的瀟灑。

隻是她這路出行的隊伍跟著不少精兵,大概還是太有威懾力了一點,讓人下意識地便避開在了一旁。

“你說我要是去放紙鳶的話,是不是跟我這個大將軍的形象太不相稱了。”李清月朝著身邊的侍從問道,也向這一碧如洗的天空望去。

城郊的空中飛著數隻紙鳶,讓李清月下意識地放慢了馬速,甚至遙想起了自己上輩子的童年。

還怪讓人懷念的。

彼時的風箏比起現在的這些自然是要飛得更高一些,長得更加獵奇一些,但大概並沒有現在的這些,更符合紙鳶二字。

最靠近她的那兩隻風箏一個是燕子的形狀,一個是隻鷂鷹,這會兒就因風箏線靠得太近扭打在了一起,真像是兩隻鳥兒在空中搏鬥。

那侍從剛想回答,就聽安定公主已看得入神,忽然懊惱歎道,“哎呀,那鷂鷹的線沒綁緊。”

她話音剛落,那隻“鷂鷹”就已從空中斷開了線。大約是因骨架做得稍顯沉重的緣故,直接一個倒栽蔥,往地麵摔了下來。

也不知算不算是趕巧,它被一陣風托舉了一陣,竟是朝著她這一方隊伍摔了過來。

沒等侍從阻攔,李清月已一夾馬腹往前了數步的距離,伸手將這隻鷂鷹風箏給接了下來。

細看之下才發現,她之前誇這風箏像鳥好像是誇早了。

這鷂鷹的眼睛與羽毛,在畫工上真可謂是粗糙,有點像是……

像是小孩子的塗鴉畫作。

但在飛在天上的時候,倒還真像那麼回事。

“去問問這是哪個孩子的風箏,去把它還回去吧。”

侍衛努力忍住讓自己不要在聽到“孩子”兩字的時候直接笑出聲來,連忙應了聲“好”。

隻是這剛一轉頭,隊伍中便有人提醒了一聲“公主,好像不必讓人去尋了。”

這個失主已經找上門來了。

李清月循聲望去,就見在侍從指示的方向,從遠處跑來了個七八歲的女孩。

她快速地撥開了從遠處草坡到官道這邊間隔的灌木,一點沒帶猶豫地跳了出來,直衝到了這列旁人避之不及的騎兵麵前,用一雙發亮的眼睛瞧著李清月手中的那隻鷂鷹風箏。“抱歉抱歉,這是我的東西。”

“你……”

李清月這一開口,這女孩好像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她跑過來得實在是太過著急了一點,以至於她的袖口還因方才和人以紙鳶較勁被挽了起來,看起來著實是有點失禮,便趕緊將其重新放了下來,也將自己頭上的草屑給快速拍了兩下,擺出了個乍看起來還挺端莊的樣子。

就是她年紀有些小,再怎麼讓自己看起來舉止沉穩,也總有那麼幾分不倫不類。

李清月暗道,像她就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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