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月望著她的背影,不由感慨,“真是有夠著急的。”
但或許她喜歡的,正是這份為給自己爭一條前路的著急。
當她轉頭朝著隊伍之中回望的時候,已見同行的義陽公主將太史局的風相烏給搬了出來,開始組建觀望氣象的臨時駐地,而暫時還未有任務在身的文成公主,則已乾脆帶人投入到了醫官的隊伍中。
畢竟,對於一度在吐蕃住了二十多年的文成公主來說,要如何讓人儘快適應高原氣候,她當然很有話語權。
眼見此景,饒是龐大的隊伍仍在緩緩推進,讓人必須考量這其中的種種短板,不能如同當年的支援一般隨意放手一搏,李清月也覺心中自有一番底氣迎接隨後的種種戰事變化。
現在就看,同樣主持十萬人生死的欽陵讚卓,到底會拿出何種表現了!
……
這位前吐蕃大相的次子,或許當真能算是個當世罕見的作戰奇才。
當越過吐蕃腹地四如與孫波如之間的雪域屏障、抵達悉諾羅驛後,他又在此地多募集了三萬兵馬,連帶著後方運載軍糧的人手之外合計十五萬之眾。
這支對於吐蕃來說近乎於傾巢而出的隊伍,被握在他的手中。然而在他舉目朝著東方遠眺之際,居然並未被這數年間的報仇執念衝擊到心神動蕩,連帶著吐蕃境內王權與相權之間的鬥爭,也都被他暫時拋在了腦後。
唯獨剩下在麵前的,就是如何打好這一仗。
成則為王,敗則死,就是這麼簡單的道理。
這支龐大的隊伍在希諾羅驛停留了小半月的時間,在察覺到藏原之上的氣候稍有回暖趨勢的時候,他便下達了繼續進軍的號令。
欽陵讚卓很清楚,若是動兵太晚,很有可能會招來吐穀渾更為頑固的抵抗,最好是趕在各方部落都正為新年放牧做出籌備的時候,直逼對方的麵前。
“你們說大帥是不是太過小心了?”當這支順著犛牛河而下的隊伍再一次在暮色降臨前駐紮的時候,守營的士卒忍不住朝著同僚抱怨道。
另一人回道:“大帥應當是自有自己的道理吧,我們隻需聽令行事就是了,何況咱們進發的速度也不慢,又不是在被後勤輜重拖累。你說是吧?”
先前說話的士卒抓了抓頭發:“你要這麼說的話,倒也並沒有錯。”
不過這一次的出兵確實有些不同尋常。
以往吐蕃進犯吐穀渾之時,大多是先以精兵快馬開道,在前線打出一片陣地,等待後方人手齊聚,偏偏這一次,寧可首尾呼應連綴,也絕不讓前軍深入過遠。
倒是前軍哨騎分布得尤其之遠,以確保能夠及時發現吐穀渾與西海唐軍的探子。
不僅如此,當夜間紮營之時,專門經過一番遴選而挑揀出來的作戰士卒會駐紮在一批批營地的外側,謹防出現夜間襲營之事。就連,此次作戰行軍之中的規則,也一改早前的完全以勇武為先……
若非欽陵讚卓在讚悉若坐上大相的位置後,在兄長的支持下數年擔任主帥作戰,這些士卒大多對他的能力有所熟悉,大概絕不會願意被這些規則所束縛。
可從紫山之上往下望去的一雙眼睛看來,吐蕃的進軍部隊堪稱多而不亂,有點像……
“像是大唐的隊伍了。”斂臂女王語氣肅然地評價。
但凡給欽陵讚卓手頭的兵馬削減一半,他可能都要將自己的進軍速度再加快一點,偏偏現在有此等規模,讓他完全有這個資本去嘗試穩紮穩打的辦法。
何況,吐蕃的軍功製度雖然激勵了那些士卒能夠拚儘全力、勇武作戰,也讓他們一旦麵臨潰敗的時候容易被敵人抓住機會全殲。
欽陵讚卓顯然就是吸取了他父親的戰敗教訓,這才有了今日的表現。
“那這不是放棄了他們吐蕃的優勢?”身旁的女將問道。
斂臂女王放下了手中的望遠鏡:“那你怎麼知道,他這不是不動如山,動則如火呢?”
她轉頭吩咐道:“明日清晨發兵試探試探他們,彆忘了我們的目的。”
“是。”
目送著手下的將領領命而去,斂臂的臉上浮現出了幾分笑意。
當年她遵從母親的命令
,聽從安定公主的命令進攻吐蕃,今日也是如此,隻是今日她已變了個身份,也早不像當年一般凡事還有些懵懂莽撞,隻能在接到一條條明確的指令之時才能夠有所行動。
如今的她——
不會讓安定公主失望的。
若不能帶來足夠的情報回去,她可沒這個臉麵來上一出故友重逢。
在次日的清晨,或者更準確的說,是連天光都還有大半帶著墨色的時候,一列早已等在紫山之下眾龍驛的兵馬迅疾出兵。
順著犛牛河,或者說是通天河的吐蕃兵馬剛剛在前一日全數渡過了藤橋,成功抵達河流對岸,對於此次進軍愈發多了幾分信心。
所以就算有欽陵讚卓發出的提醒,對於這十幾萬人中的絕大部分來說,不至遭到敵方的半渡而擊,自然是個合該放鬆休息一陣的好時候。
可對東女國的將士來說,她們寧可放棄火燒藤橋的機會,等的就是這裡!
吐蕃一處營地外的火把忽然被風吹動了一刹。
在這氣流的變化發生之後的須臾間,整片山前曠原之上便響起了一陣轟鳴一般的馬蹄聲。
而僅僅是很短的一瞬,那馬蹄聲就已到了營地之外。仿佛這還未分明的天穹之下,這支隊伍便是如同鬼魅一般殺出的。
在這電光石火之間,被吐蕃士卒設立起的營寨在那些具裝甲騎持以長斧的衝撞之下,幾乎未能做到多大的攔阻效果。
若非欽陵讚卓在早前的安排調度,讓此地戍守在外的吐蕃精兵始終在清醒地進行輪換,也快速以步兵持長刀備戰,在這交戰的第一時間,吐蕃大軍遭到的傷亡還會更加嚴重。
借著營中的火光,斂臂目光如電地朝著被她卡在馬側的那把長刀看去,敏銳地意識到,這把武器的精良程度並不簡單。
除了大唐之外,周邊小國與部落裡,武器最為精良的當屬突厥,甚至一度被人給出了個“鍛奴”的稱呼,隨後就是吐蕃。
可在得到大唐武器支援的東女國利器麵前,這一批形製效仿陌刀的武器,絲毫沒有處於下風的意思。
是吐蕃內部的武器鍛造技藝又有了長進,還是吐蕃自西邊的大食交易得到了一批武器?
在這倉促之間,斂臂無法做出一個判斷。
她能做的,是將這支長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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