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2 章 群星璀璨(2 / 2)

遼東新米的培育成功讓當地從漁獵轉農耕的變化中,並沒有經曆轉型的陣痛,反而有相當多的人因此得以累積了錢財

在手。

祚榮身居其中看得到,十年變遷之間,耕者有田,居者有屋,一直從泊汋擴展到整片安東大都護境內。

以至於高麗遺民此後以大唐子民自居,再不談複國之事,靺鞨部紛紛來歸,甚至有自黑水平原那頭遠道趕來。

語言和文字便很快在其中鞏固著歸屬感,律法與禮儀則讓官吏的管轄變得更加容易。

倘若再讓祚榮去選一次的話,在當年他絕不會舉起那支意圖射向安定公主的弓箭。

好在他並未能夠得手,反而是在今日作為遼東子民中的一個代表,寫下了這個答案。

相比起在此問上落筆不絕的考生,祚榮給出的答案,就算加上了隨後的例證,也絕對算得上是短的。他寫字的速度也並不快。

但當此地的監考官朝著這個有胡人相貌的年輕人看去的時候,實不難發覺,他在落筆之時的從容不迫,很有一種在問答家常便飯的閒適。

同樣有著這樣表現的人,在學士院的考場中還有一位。

但她手中握著的,不是毛筆,而是一隻炭筆。

她的眼睛看著前頭的考題,炭筆則在備用的紙張上緩慢而穩健地書寫運算。

那是時務策選答的第二問,出自義陽公主李下玉之手。

這道結合了多地糧倉貯存損耗、水渠運載能力、船隻續航、路線選擇的算術實在很複雜,也必然不會在大多數參與考核之人的選擇範圍。

但王師若的情況不太一樣。

她的曾祖父完成了算經十書之中的《緝古算經》,開啟了三次方程的求解。所以她幼年之時以桃枝在地上寫畫的,便是《緝古算經》中的民工修築等腰梯形河堤的問題。

炭筆比之毛筆更為穩定紮實的手感,也讓她在一行行計算之時,覺得自己並非身在考場之上,而是在家中。

這道比起民生也更偏向於計算的問題,簡直像是為她量身定製的。她當然答得上來。

而有點意思的是,第三問和第二問其實很像,但第二問重在計算和效率,第三問則是在問方略。

許穆言向安定公主自薦的時候,有提到過水路運輸的策略,尤其是關於腳錢的考慮,所以今日的這一問,不在運載,而在宏觀的水利局勢。

若是用現代的話翻譯過來就

是,請分析當前江南水利問題,並提出相應的解決措施。

殷頤然在掃過了前後五問後,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這個問題。

她雖在關中生活多時,但她畢竟是杭州錢塘人士,若說江南,北地出身的人自然不如她了解。

以考生的身份來到此地和外命婦身份前來的差彆,在她提筆寫下“盜湖為田”弊病的那一刻,已完全被她拋在了腦後。

在這一個個字落於筆下的同時,她仿佛已然得到了天後的許可,能夠以臣子的身份去對著江南東道著手治理。

盜湖為田的問題因江南疏於治理的緣故相當常見,但轉湖為田後卻時常出現“鄉田歲無不旱,昔日膏腴,今為下地”的情形,隻因沿海數州,江水之中常有鹹潮,一旦湖河有變,常有鹹潮倒灌。

如若百姓耕地真已到了拮據的地步,適當的廢湖勢在必行,但必須由朝廷敕令規劃,加之修築堤堰蓄淡禦鹹……

對於如何有節製地臨湖開地,修築水利工程,在並無具體問題的情況下,殷夫人也無法答到格外細致,但她越是往下寫,早年間在江南生活的過往,便越是清晰地浮現在了她的腦海之中。

秦淮之源的絳岩湖流域,饒州洪州江州的彭蠡流域,都是條件絕佳卻還疏於經營耕作之地……該當予以重視。

無獨有偶,在與她的女兒顏真定同一間考場裡,有人在答卷上寫下了這樣一段話。

“與水爭地,至於澇時,則水無所歸。蓄水無術,至於旱時,則水無所得。”

宗燕客寫到這裡,攥緊了手中的筆。

她其實不太確定,自己到底應不應當選擇這道題來回答。

她畢竟是出生在蜀中而非江南,在前幾年和幾個兄長一樣被接到了關中教養,更是不曾前去江南。

但她見過父親任職之地的水利工程,曾經聽外祖母諸葛夫人說起揚州運河,並非對此一無所知。

當她的兄長正在參與今年的製舉,去爭奪那個周國公襲爵之位的時候,她也總該用這另外一條門路爭取一點機會。

在取名一事上,兄妹幾人公平得很,但在真正的地位上,世人總不會將她和前麵的兄長相提並論。

她此前年紀小,也還在進學之中,沒有這個出頭的機會,現在卻有了這個接近於同

台競技的場合,真是何其不易。

那她便不能在此次的答卷上,給出一個墨守成規的答案!

她凝神定氣了須臾,那雙在顏真定看來和天後與安定公主有些相像的眼睛裡,閃過了一抹略顯陰沉卻也銳利的光。

隨後繼續提筆,寫了下去。

而在此刻,顏真定也終於在糾結了一陣後選擇了自己要回答的問題。

她在來前的擔心一點沒錯。

她確實飽讀詩書、過目不忘,但天後的此次選拔,既要給入選者以外朝女官的身份,便不能隻會讀書而已。

對外宣稱讓珠英學士修編的《三教珠英》也並不僅僅是一本文史之書,還有其政治意義。

或許在修編文書之餘,還會需要她們如同天皇陛下的禦前待詔一般,去處理其他的問題。

所以每一個時務策問題都是有的放矢。

那麼她在哪一個問題上最能表現出自己的優勢所在呢?

或許,能夠言之有物的,也隻有第四個問題。

那是一個兩問合並,出自太平公主的教習老師鄭紜之手。

前半句問的是,《史記》寫漢武帝,書中多有諷刺的意思,在漢代之時,對其的評價大多說它是謗書,比如東漢王允殺了蔡邕的時候,就說,“昔武帝不殺司馬遷,使作謗書流於後世”,所以王允也不能留著蔡邕,讓他的筆有機會寫下第二本謗書。修編史書的人寫出一本“謗書”,是應當的嗎?

而後半句則問,《漢書》《後漢書》《三國誌》與《史記》相比,存在哪些不同之處。

顏真定年紀雖然不大,但通行於世的史書,她因家傳的緣故,已有十多年的通讀精讀曆史,對於史記的爭論她更是多有耳聞。

前漢之時,礙於漢武威儀,對於史記多是批駁遠遠多於褒獎,到了今朝,則顯然能以更為客觀的方式看待。

隻不過,修國史之事實在像是個燙手山芋。

司馬遷有寫《史記》發於情的控訴,當朝的許敬宗又何嘗不是被指控對史料有所刪改。

若要評點、甚至是參與到這樣的事情中,她無疑需要莫大的勇氣。

以天後一步步攀升的權勢,或許在她選擇了回答這個問題時,也就會給自己選定未來的命運。

如此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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