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琬終日戴著麵紗,身居宮中,上次與李妄一起吃飯,還是去年元宵之時,李和雖比李琬來的勤些,卻也鮮少單獨與李妄同桌而食。如此,李家如今僅剩的這三兄妹今日終於再度齊聚一堂。加上個種蘇,非但不突兀,反而更熱鬨。
譚德德笑的雙眼眯起,忙不迭讓禦膳房趕緊加添幾位各自愛吃的菜。
陽光鋪天蓋地,灑在長鸞殿門上,殿內明亮如斯,種蘇從善如流坐在老地方,看宮人們替李和李琬擺桌布菜,未有拘束。
“哎,嘉寧你……”
直到吃飯之時,李和方想起李琬係著麵紗,吃飯當然不可能依舊戴著,隻是今日有種蘇在,隻怕李琬會不好意思,正要說時,李琬卻毫不避諱的取下了麵紗。
“沒關係嗎?”李和確認道,而譚德德已摒除了其他宮人,隻留了幾名親信,遠遠候著,目不斜視。
“沒關係的。”李琬輕輕搖頭,朝種蘇微微一笑,說,“種大人不是外人。”
種蘇先前早見過李琬真麵,此時便毫無驚訝,神色如常。李琬摘掉麵紗,仿佛像摘掉了心中的一道枷鎖,雖仍有點不自在,人卻隨之開朗了不少,努力的逐漸適應著。
看到李琬清麗的笑容,種蘇亦回以她一笑。
這情景令李和奇怪的看了兩人一眼。
“種大人,前日的蹴鞠賽真精彩。”李琬笑著道,“宮中上下議論了好久,都為種大人球技折服。”
“沒為我折服嗎?”李和揚起眉頭,得意道,“我那時也踢的很不錯。”
“……也折服的。”李琬答了一句,又馬上轉向種蘇,“種大人,你球技如何練的,一直這麼厲害嗎?”
蹴鞠厲害的人當然很多,隻是李琬第一次見到女子也這般厲害的,那時蹴鞠場上種蘇簡直英姿颯爽,炫目逼人。
“還好還好。”種蘇忙謙虛道,知道這是李琬帶了朋友的友情目光加持,回道,“就從前踢的比較多而已。”
“種大人,有空的話,可以教我麼?我很想學。”李琬說。
這可不是種蘇能擅自隨意答應的事,種蘇看向李妄,李妄慣常的少言,平日裡隻有種蘇與他一起時,尚能應答開口說幾句,今日卻幾乎未說話,不言不語的沉默進食。
李琬也看向李妄,帶著點懇求:“皇兄,可以嗎?”
李琬平日裡很少要求什麼,但這個要求似乎有點出人意料,李妄抬眸掃了種蘇與李琬一眼,卻沒有說什麼。
這便是答應了,李琬頓時高興起來,道:“謝皇兄。那便說好了,種大人,你有空便教我。”
既然李妄都答應了,種蘇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於是點點頭,這樣一來,以後便又可以光明正大的與李琬見麵了。
李和一旁看著,眯起雙眼感到迷惑:“哎,嘉寧,你何時與景明這麼熟了?這感覺……”
李和知道因為貓兒,李琬對種蘇相對熟稔些,但自從種蘇說明她真正的喜好後,按說這兩人該要避嫌著,卻反而更親近了。李和明顯能夠感覺到兩人之間的關係更進一步,那感覺又好像哪裡不同,他說不上來。
“你們兩個,該不會……”
李琬擺擺手,忙說:“和哥哥不要亂猜。我跟種大人是朋友----就像你們那樣的朋友。”說畢又道,“我跟皇兄都說過了,皇兄都曉得的。”
李和便看李妄,李妄慢條斯理的吃著飯,頭也未抬,聞言隻是嗯了聲。
李和揚了揚眉,這下無話可說了。
一頓飯吃的頗為和諧,唯一令人有點不安的是李妄,李妄今日話極少,幾乎未怎麼說話,更幾乎未曾看種蘇一眼。
這有點反常。
種蘇不想自作多情,但平日裡這種事情的確不曾發生,好像李妄今日不想見到他似的。
還在生氣?
種蘇想起前日李妄氣衝衝的模樣,可是後來不是好了麼?還讓人送了藥給她,難道那不是“和解”消氣的信號嗎?
“陛下,今日這鯽魚湯不錯,可要嘗嘗?”種蘇笑著道。
“不必。”李妄眼都未抬,看都未朝這邊看一眼,冷淡的拒絕了。
種蘇:……
李琬眼珠轉動,在種蘇與李妄之間來回偷偷打量。
李妄倒也說不上生氣,並未影響到他人,隻是極為冷淡,仿佛話不投機半句多,一句都不願多說。
飯畢,李妄便離席,李和還得去禮部一趟,種蘇也得回端文院,最近因蹴鞠賽之事,端文院的事務積壓了不少,得抓緊專心處理了,於是吃過飯便也告退,離了長鸞殿。
李琬最後一個走,卻沒有馬上離開。
她打量李妄神色,想了想,試探著開口,“皇兄,你跟種大人吵架了嗎?”
此話說的有問題,誰敢跟皇帝吵架,然而殿中就這兄妹一人,也沒人去質疑它的對錯。
李妄神色不明,眼眸低垂:“何出此言?”
“感覺你在生氣,”李琬說,“在生種大人的氣。”
李琬是有點怕李妄的,兩人並不算很親近,但李琬今日過來,本就是打算日後和李妄要多加親近,而要親近起來,無論是朋友還是親人之間,最重要的是真誠。於是鼓足勇氣,實話實說。
李妄對此的回答是,輕哼一聲,說:“她?”大有她有什麼值得生氣的意思。
“皇兄,你是不是喜歡種大人啊?”李琬忽然說。
此時殿外陽光仍舊燦爛,明亮的仿佛能夠照進每一個角落,讓世間所有東西,包括那些有的沒的,已昭告天下或者還未為人所知的所有心情與心思,都無從遁形。
美景如畫,夏日晴朗,李琬柔婉的聲音卻如同晴空霹靂,給了李妄一擊當頭棒喝。
這些時日裡,李妄接連受到了兩次當頭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