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今日二更(1 / 2)

長鸞殿門口的宮人已看見他們,遠遠望過來,種蘇不便再問,帶著一點疑惑踏進長鸞殿。

陰雨之天,午間亦如黃昏,大地一片灰暗,長鸞殿裡點了燈,三足金烏鼎裡細煙嫋嫋,空中彌漫著清淡的香氣。

門口守著侍衛與宮人,殿中卻唯有譚德德一人,見種蘇來,譚德德趕緊豎起食指,噓了聲,又擺擺手。

種蘇會意,便沒有施禮。

隻見軟榻上,李妄半靠其上,身上搭著條毯子,雙眼緊閉,似是睡著了。

種蘇原地站了會兒,李妄似乎睡的很熟,沒有醒來的跡象,種蘇看向譚德德,以口型和手勢一起比劃著既然陛下睡著了,要麼我回去?

譚德德卻似乎有些為難,也以手勢作答要麼種大人先等等?

就這麼傻站著等麼?種蘇哭笑不得。

譚笑笑也加入進來,手中比劃著萬一陛下醒來不見人咋辦?勞煩種大人等會兒吧。我給種大人搬個坐凳來。

三人正交流時,李妄的聲音忽然響起。

“來了。”

譚德德譚笑笑立刻站好,種蘇也馬上就位,趕緊道“是,陛下。”

李妄睜開雙眼,掃了三人一眼,目光落在種蘇身上,說“坐吧。”

譚笑笑搬來張椅子,擱在軟榻前,種蘇便坐下,李妄動了動,靠起來些。

“陛下,可要吃點東西?”譚德德問。

李妄沒說話,便是不吃,譚德德現出憂慮模樣,種蘇便明白,李妄中午應是還沒吃飯。

幾日未見,李妄的氣色似乎不大好,借著燭光,種蘇發現李妄臉色蒼白,眼下有淡淡青色,薄唇亦黯淡無色,眉頭微蹙。

政務繁累成這般?

種蘇看了看,說“陛下可是哪裡不舒服?”就算繁忙,理應不會累成這樣,倒更像生病了似的。

李妄沒有說話,譚德德看了李妄一眼,在一旁說道“種大人有所不知,陛下這是心疾又犯了。”

心疾?種蘇一驚。

李妄的心疾眾所周知,然而種蘇除了之前與李妄一同被綁時,見李妄發作過一次,平日裡李妄似乎並無異樣,還以為隻要不像山上時那般劇烈刺激便無事。原來不是?

“怎麼回事,沒請太醫嗎?”種蘇問道。

“太醫開過藥了,”譚德德說,“隻是此乃頑疾,每逢雨天便發作,藥石不起多大作用……”

“都下去吧,”李妄打斷譚德德,說,“煮茶,上些點心,種卿留下。”

譚德德與譚笑笑遵命行事,很快上好茶點,隨即退至門外。

殿中隻餘種蘇與李妄二人。

“坐那。”李妄指了指榻上案幾的對麵,示意種蘇坐到對麵。

種蘇遲疑“陛下,微臣便坐這裡吧。”雖說已與李妄同桌而食,在她那小院時亦同坐一榻,但這在宮中,還是不一樣的。

“坐那。不要讓朕說第三遍。”李妄仿佛有些不耐,聲音微冷,“倒茶。”

原來是讓她伺候茶水,種蘇便起身,在榻上落坐。

紅木案上小爐燒的正好,茶水本就是煮好的,白氣氤氳,溫度適宜,種蘇打開茶壺,灑了一勺炒熟的芝麻進去,登時香味撲鼻。

稍煮片刻,種蘇提起小茶壺,替李妄倒了一杯,李妄坐起來,端起杯子,喝了兩口便放下,眉頭仍微微擰著。

既已坐下,不可能一句話不說,見狀,種蘇便開口問道“陛下很不舒服嗎?要麼再叫太醫來看看。”

李妄拇指與食指按著眉心,使勁揉捏了兩下,氣息微沉,顯是壓抑著,沒有做聲。

生病的人總是有些脾氣的,種蘇擔憂的看著李妄,李妄不是不能忍的脾性,如今這般,大抵是真的很難受。

種蘇從前不曾見過患心疾之人,不知究竟是怎麼個難受法,剛聽譚德德說“每逢雨天便發作”,算明白了譚笑笑那句“這又下雨”的含義。

昨晚幾乎下了一夜雨,李妄大抵整晚未眠。

種蘇望向殿外,細雨紛紛,綿綿不絕似的,仍在下著。

“說話。”李妄忽然開口,睜開雙目,看了種蘇一眼。

種蘇不知說什麼好,但知道李妄定是需要些東西,或者說話轉移注意力,他舒了口氣,看起來似乎比方才略好一點,便猜到那心疾之痛應是一陣一陣的。

“陛下可要吃點什麼?”種蘇料想李妄從昨晚應該便沒怎麼進食,於是問道,“要麼微臣陪陛下喝點清粥?空腹會更不舒服。”

“喝不下。”李妄說,繼而拿起一旁的一隻小盒子,打開來,從中取出一顆褐色藥丸,放入口中,就著茶水吞入腹中。

“哎,不能用茶喝藥。”

李妄卻已經喝下去了,將小盒子一丟,啪的一聲,喝藥之後便重新靠回軟枕上,閉上眼睛。

李妄身上搭著條毯子,蓋在腹部,他一隻手隨意擱在腿上,一隻手放在心口位置,若有若無的按壓在心口處。

過得片刻,那藥丸終究有點作用,李妄的眉頭微微舒展,沉沉的氣息略有舒緩。

種蘇不知李妄叫自己來原本是要做什麼,也不知要這麼坐多久,但這時候顯然沒辦法扔下李妄走掉。

“陛下。”種蘇輕聲喚道。

“嗯。”李妄仍舊閉著眼睛,嗯了一聲。

“陛下的心疾下雨天便發作麼?”

“嗯。”

“每次都這般不舒服嗎?”

“時重時輕。”

種蘇道“太醫院都沒有辦法嗎?”

“他們已儘力。”李妄始終閉著雙眼,聲音略沉,平靜如水,說,“當年能救下朕之性命便是萬幸,心疾何足掛齒。”

偌大宮殿中唯有二人輕談聲,他們既是朝中君臣,亦是宮外的朋友,此際亦如在種蘇家中小院般,自在隨意交談。

這是李妄第一次主動提起“當年”,種蘇不敢接口,並非其他,隻怕揭開李妄昔年的傷疤。

李妄說過這句後,卻也沒有再繼續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