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今日一更(1 / 2)

這一夜,長鸞殿燈火通明,幾位太醫匆匆而至,進入李妄寢殿,為李妄把脈開藥,肅清體內藥物。

此情此景,與幾月前的某夜情景如出一轍。

“瘋了瘋了,小王爺真是瘋了,他怎麼還敢?!”

譚德德萬萬沒想到李和竟敢故技重施,膽大到再次對李妄下|藥,讓幾月前的情形再次上演,不過今日情況卻又有些微不同。

“種大人也被……種大人人呢?”譚德德低聲問詢。

譚笑笑答道:“已被陛下送回去了。”

種蘇沒辦法帶進宮來,從春風顧出來後,李妄便先送種蘇回家,一直送到種家小院門口,親眼看著人被平安接進去方讓馬車轉向,駛回宮中。

“小王爺究竟要乾什麼?當真是胡鬨。”譚德德實在想不通李和腦袋裡究竟在想什麼,難道嫌命太長了嗎?上次陛下饒了他,這次還能放過?

“……師父,小王爺此舉,可能與種大人有關……”譚笑笑猶豫再三,說道。

“什麼意思?”

“徒兒一直有個想法,不知當講不當講。”

啪!

譚笑笑頭上挨了一掌。

“都什麼時候了,還當講不當講!”譚德德低斥道:“講!”

“……師父不覺得陛下對種大人有點那個嗎?”譚笑笑期期艾艾的,不敢明說。

“哪個?”譚德德一頭霧水。

“就那個啊。”

譚笑笑看看四周無人,靠近譚德德,手攏在嘴邊,在譚德德耳邊說了一句話。

譚德德的眼睛幾乎噌的一下瞪圓了,襯著白胖的麵頰十分滑稽,眼中儘是不可置信。

“你休得……”譚德德本能的駁斥,殿中卻跑來個小侍從,遠遠朝他示意。

譚德德隻得住口,狠狠瞪了譚笑笑一眼,匆忙走進寢殿內。

裡頭太醫們已結束診治,李妄先前喝過解藥,已然無事,不過開些靜心安神之藥便可。

譚德德進去時,正逢太醫們告退之時,唯有一位太醫還留在最後,正躬身聽吩咐。

“譚德德。”

“老奴在。”

李妄半靠在床頭,這回情況不若上次那麼嚴重,人十分清醒,隻是聲音略啞,說:“派人送黃太醫去種大人家裡,不可聲張。”

譚德德忙說是,立刻將黃太醫請出,按吩咐將黃太醫秘密送出宮外。待他再度回到長鸞殿時,李妄已進了浴室,正在洗浴。

宮人們守在殿裡,俱不敢發出聲響,莫不忐忑。畢竟上回發生這種事後李妄的怒意還曆曆在目,這回再來一次,還不知會如何怒氣衝天。

譚德德亦不敢多言,小心翼翼站在門外,傾聽裡頭動靜,心中盤算這回小王爺不知會不會被打死,若老王爺和楊丞相來求情不知有無作用……但願不要殃及他們這些宮人……

水聲停。

所有人頓時一凜,殿內愈發靜寂,內侍進去伺候李妄穿衣,一時間隻聽得見穿衣時的細微悉索聲,眾人俱屏聲靜氣,等候李妄怒火爆發的一刻。

然而情況出乎所有人預料。

李妄走出來,麵上不見怒容,一切竟風平浪靜。

“陛下,可要用些晚膳?”譚德德試探性問道。

“嗯。”李妄點點頭。

譚德德忙讓人上膳,心中詫異無比,陛下居然還有心情吃晚飯?

晚膳來了,擺在膳桌上,李妄來到桌前坐下,拿起筷著,姿態從容,神情平靜的吃了起來。

譚德德悄悄打量李妄神色,愈發詫異疑惑,李妄從來不是需要在這種事上壓抑情緒,收斂脾性的人,犯不著假裝,這是真的沒有生氣了?

“叫蔣尋過來。”李妄忽然開口說道。

譚德德一驚,忙親自出去低聲安排人去傳蔣尋。

蔣尋何許人也?

他乃影閣首領。影閣又是什麼東西?它是李妄一手設立的暗衛組織,在早期的宮廷政變以及與王家周旋時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主要負責收集情報,直接聽命於李妄。

如今局勢已日益明朗,影閣便隱於禁衛軍中,平日裡主要護衛皇宮與天子安全,已鮮少再被李妄主動動用。

蔣尋三十出頭,一身黑色武袍,悄無聲息進入殿中。

他一來,譚德德等人自動規避,紛紛退下。

“去錄州走一趟,”李妄喝了口茶,朝蔣尋說出一個人名,“錄州種家,事無巨細,不可遺漏,朕要所有信息。也不可泄露半分消息。”

李妄頓了頓,說:“更不要驚擾種家,另外還有一事……”

燭光無聲閃爍,蔣尋聽完指令,抱拳行禮,領命而去,疾步走出殿外,很快消失不見。

待蔣尋走後,譚德德方重新入殿伺候,李妄已吃完飯,起身。譚德德回憶上回李妄洗過澡平複下來後,便召來李和好一頓杖打,等下不知會不會叫李和……

李妄卻起身,緩緩走出殿外。

殿外廊下園中亦掛著盞盞宮燈,今日一番折騰,眼下已近深夜,長安城內已入睡夢,天地間萬籟俱寂,靜謐無聲。

李妄沐浴過後頭發用布巾擦過,還未全部乾透,虛虛攏在腦後,一身雪白單衣,披著件薄袍,站在廊下。

“陛下,今夜有風,還是回殿內吧,以免受寒。”譚德德勸道。

“無妨。”李妄擺擺手,站在廊下遙望天際,說,“取梯子來。”

這是又要上房嗎?這時候不是該算賬問罪麼,竟有心情賞月?今夜天氣有變,起風了,月亮不時被暗雲遮蔽,月色並不如何。

梯子來了,李妄上得屋頂,在屋脊上坐下,麵朝高闊夜空。

夜色如水,李妄身上的藥|性已儘數褪儘,體溫恢複如常,然而內裡心口之處,仍有一簇火苗未熄,令他處於少見的溫暖,暖融融的狀態之中。

李妄懶散的坐著,一手隨意搭在膝上,月亮在夜幕中悄然漫步,一會兒鑽入雲層中,一會兒又自雲後探出,灑下清輝。

風吹來,吹起李妄衣袍,袍角飄動,李妄眼中倒映著天際彎月,勾起唇角,於靜夜中無聲地笑了起來。

“今晚月色不錯。”

李妄坐了近半個時辰,從房頂下來,施施然說了這麼一句。

月色不錯麼?譚德德回頭看看隱在暗雲後近乎消失不見的月亮,再看向李妄,再次心驚——

心驚的不是月亮,而是李妄唇畔的笑意。

譚德德與徒弟譚笑笑飛快對視。

不說譚笑笑,譚德德跟隨李妄多年,從李妄幼年至今,尚是第一次看見李妄露出這般笑容。

這個瞬間,他忽然真切明白了之前譚笑笑所說的關於李妄生氣時的真正含義:那是無關朝政,無關手段,僅發自內心,完全為他自己而怒而氣的一種情緒。

眼前李妄的這個笑容亦如此,發乎內心真正的喜悅與歡喜。

譚德德無法不驚訝,驚訝之餘,卻又感到一股心酸之意……

“譚笑笑。”

李妄的聲音打破寂靜。

“陛下。”譚笑笑忙應道。

李妄朝寢殿內徐徐走去,站住,側首看向譚笑笑,黑沉沉的眸子自上至下打量譚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