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98章(2 / 2)

“行了,彆擔心了,我都想過了,心中有數。”種蘇道。

“行吧,”種瑞看著種蘇,說,“你自小是個有主張的。若你真心喜歡,是皇帝咱也嫁。”

種蘇被逗的笑起來。

“萬一以後他對你不好了……”

“打住!”種蘇哭笑不得的道,“能盼我點好嗎?”

種蘇非常明白種瑞的意思,但她並不擔心這些,一則李妄並非那樣的人,二則萬一的萬一,倘若真的感情生變,她也不怕,因她身後有永遠愛她護她的至親在。

“大公子,該換藥了。”

桑桑的聲音響起,陸清純端著藥碗進來,種蘇便離開,走去院中。

夏日的天空萬裡無雲,陽光燦爛,貓兒躺在池塘邊蔭涼下,正呼呼大睡。

與種瑞的談話令種蘇想起了李妄。

不知他此時在做什麼。

這是兩人在一起後初次分開這麼久,以前天天在宮中見麵,尚不覺得,如今幾日不見,才體會其中滋味。

雖非思念入骨,卻總覺得仿佛哪裡少了什麼似的。

種蘇如今不能再隨意進宮去,李妄也沒有出宮,一則忙,二則此事尚未完全平息,還是低調些好。其實按李妄個性,說不得率性而為了,但因為種蘇,多少得避避嫌。

雖不能見麵,通信卻是可以的。

於是他們又恢複了最初的“鴻雁傳書”。

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一個天天在宮中,一個天天在家中,然則平淡的寥寥數語卻不知為何,就是十分有趣,每日最期盼的便是信來之時。

昨日種蘇肚子不太舒服,便未回信,心想今日一並回吧。

然則今日宮中的信卻未來。

種蘇坐在樹下秋千上,也沒太在意,偶爾中斷一兩日也是正常的。

貓兒醒了,跳上她的膝蓋,隨著種蘇蕩來蕩去,地麵上的影子一晃一晃,浮光掠影般。

李妄此時應還在午憩,他習慣於小睡一會兒,種蘇很喜歡午後兩人坐在一起,慵懶醒神的時候,什麼也不說,隻是各自坐著發呆放空。然後吃點水果點心,喝點茶,再和對方隨意聊上幾句,有種歲月悠然之感。

不知他如今一個人,還會不會在流雲殿待那麼久。

種蘇忽然注意到,牆角的石榴樹開花了,石榴樹一般四五月便開始打苞開花,這棵貌似是晚石榴,直到現在才開始有動靜。

紅豔豔的花朵開了小半樹,頓時令這小院瞬間亮麗起來,種蘇挑起一根樹枝,湊近花朵聞了聞,花蕊中一縷極淡的香味。

宮中好像沒有石榴樹。

月上柳梢頭,一日過去,夜晚又來臨。

種蘇晚上陪著種瑞吃了晚飯,說了會兒話,見他喝過藥睡下後便也回房洗漱,早早的躺下了。

朦朦朧朧間,種蘇聽見外間榻上歇息的桑桑似乎起來,而後輕輕打開門走出去,種蘇隻以為她起夜,沒有在意,過了一會兒,卻聽見桑桑的聲音輕喚道,“公子,公子。”

“嗯?”種蘇翻了個身,嗯了聲。

“公子,外頭有人找。”

嗯?種蘇還迷蒙著,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心想半夜三更的這時候誰來找,忽然腦中猛的清醒過來,隨即猛的翻身坐起。

桑桑已準備好外衫,替種蘇披上,抿著嘴笑,用手指小孩般刮了刮臉頰。

種蘇便捏她的鼻子,桑桑忙求饒,輕聲道:“公子可小聲點,彆吵醒了大公子,免得被念叨。”

種蘇點點頭,披好外衣,穿上鞋,輕手輕腳走出去。

夜色如水,小院中卻並沒有人,反而陸清純靠在牆壁上,手中有一下沒一下的拋著顆小石子兒。

種蘇看那小石子,明白到應是它“投石問路”,驚醒了陸清純,繼而陸清純叫醒桑桑,桑桑再叫醒她。

她如今也算恢複了女兒身份,所以不方便再如從前般直接入內?也可能因為家中有種瑞在,好歹勉強算個“長輩”。種蘇忍不住笑。

“那裡。”桑桑低聲,指了指圍牆一處。

種蘇看見圍牆牆頭上,有個熟悉的身影,頓時又忍不住笑起來。

種蘇慢慢走過去,看見牆下桑桑已替她置了把椅子,不由回頭,桑桑在屋簷下朝她擺擺手,示意不用謝彆客氣,繼而與陸清純各自回房,掩上房門,識趣的消失不見。

種蘇提著衣衫下擺,靈巧的踩上椅子,於是她也半個身子露在牆頭。

“敢問兄台何人,為何半夜爬我家院牆?”種蘇笑吟吟開口道,“簡直膽大妄為。”

李妄沒有戴麵具,肩上係著帶兜帽的披風,他摘了兜帽,露出熟悉的麵容,熟悉的眼眸。

“姓李名妄,來見一個叫阿蘇的姑娘。”李妄口吻輕淡,卻有股彆樣的柔和。

“姑娘?我怎麼沒看見哪裡有姑娘?姑娘在哪裡?”種蘇假裝四下張揚,身子微微晃了晃。

她的雙手自然的擱在牆頭上,李妄見種蘇身子晃動,馬上伸手,抓住她手腕,道,“不要亂動。”

“哦。”種蘇忙站穩,哦了一聲,李妄的手卻沒有馬上移開,他的手指很溫暖,不輕不重的握著種蘇纖細皓碗,仿佛怕她摔下去。

“外麵沒有椅子,你站在什麼上麵?”種蘇問道。

這院牆說高不高,說矮也不矮,外頭牆邊並無高樹,種蘇忽然好奇他怎麼上來的,該不會下麵墊著譚笑笑或者某侍衛吧,那就太造孽了。

“石頭。”李妄簡單的回答。

哦,種蘇恍然,“怎麼今日來了?”

李妄道:“昨日為何無信?”

“昨日身體不大舒服,便忘了。”

“怎麼了?”李妄仔細打量種蘇麵色,“可要找太醫?”

“不必,已經好了,”種蘇道,看著李妄,“就因為這個來的?擔心了麼。”

上回離開長鸞殿時兩人隻匆匆一眼,這幾日見種蘇並未覺得特彆特彆想念,但今日見了麵,兩人卻都有種恍如隔世之感,仿佛很久很久未見了。

李妄沒有說話,隻靜靜凝視著種蘇,雖一字未說,那眼中卻仿佛有著道不儘的千言萬語,李妄多數時候是內斂而克製的,並不刻意表達,那少數自然流露的情意卻往往令人無法招架。

就譬如現在。

李妄當真有雙好看的眼睛,平日裡深邃冷淡,漠然威嚴,令人畏怯,而當裡頭裝著擔心,又裝著想念時,便令人心悸震動,倍顯迷人。

種蘇感到被李妄握住的手腕,皮膚接觸的地方隱隱發熱,脈搏在劇烈跳動。

“陛下,你有沒有聞到花香?”種蘇輕聲道。

李妄微微揚眉。

“你等一下。”種蘇趁機脫出手腕,跳下椅子,跑開,很快又跑回來,再度出現在牆頭上時,她的手中多了一朵花。

“院裡的石榴花今日開了,你來的正巧,送你一朵。”種蘇笑著道,朝李妄伸手。

紅豔豔的花朵躺在白皙的掌心中,很美,李妄修長手指輕輕拈起那朵花兒,卻沒有看花,隻看著人。

“這幾日過得如何?”他問。

“信裡不都說了麼?”種蘇笑說。

“想聽你親口說,”李妄注視種蘇雙眼,仿佛漫不經心,問,“可有想我?”

“嗯……”種蘇假裝認真的想了想,故意道,“好像沒有呢。”

李妄盯著種蘇,瞬間眼神冷下來,而後垂下眼眸,冷淡的看著那花兒。

“陛下呢?”種蘇唇畔滿是笑意。

“我什麼?”李妄嗓音淡的很。

“陛下可有想我?”

好像也沒有,種蘇想,李妄大概會這麼答。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然則李妄的回答卻出乎意料。

種蘇心口一跳,哦了一聲,尾音微微拉長,爾後帶著笑意道:“其實我剛剛說了假話。”

李妄抬眸,好看深邃的雙眼複看向種蘇。

“我也想陛下了。”種蘇輕輕說。

“又欺君。”李妄麵無表情,聲音低沉而緩慢,道,“大膽。”

說完,那唇角便慢慢翹起來。

“陛下才大膽,”種蘇很喜歡看李妄的笑容,哪怕輕淺,也說不出的好看,“宵禁之後,不可街頭逗留,陛下知法犯法,被人看見,可當如何。”

整個長安街都已入睡,萬籟俱寂,天地一片靜謐,兩人一個身處院牆裡外兩邊,壓低聲音說話,那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輕。

一陣風吹來,吹動兩人衣衫,種蘇頭發頭頂綰了個簡單的髻,風吹亂了她額前的發。

李妄伸手,替她拂開吹到眉眼的一縷黑發。

他的手指觸碰到種蘇的眉眼,帶著溫暖的溫度。那手指停頓片刻,離開,卻未離開太遠,緩緩來到種蘇的下頜,輕輕捏住了種蘇的下巴。

“你說什麼?”李妄聲音很低,略啞。

“我說,陛下半夜三更爬牆頭,還知法犯法……”種蘇的聲音也很低很低,下巴處熾熱無比,靜謐的夜裡,她又一次聽見劇烈的心跳聲,似來自自己身體裡,又似來自他處。

種蘇的話沒有說完,其餘話語儘數被堵在唇舌間。

絳唇漸輕巧,雲步轉虛徐。

繁星漫天,明月皎潔的光輝照耀人間,種蘇與李妄一個在牆裡,一個牆外,兩人的身影在牆頭之上,月光之下,投出模糊而纏綿的輪廓。

院中紅豔豔的花朵悄然而愈發茂盛的綻放。

……原來是這樣的感覺。

種蘇感覺到李妄唇的溫度,跟他的手心一樣溫暖,卻柔軟很多,又仿佛帶著火。

“什麼?”意識朦朧中,種蘇似乎聽到李妄說了句什麼。

李妄一隻手微抬種蘇的下巴,微微傾身,流連輾轉,極力克製,卻忍不住輕輕咬了咬,片刻後,方氣息微促,萬般不舍的稍稍退了點。

“我說,如果他們知道朕為了誰,全天下的人都會原諒朕。”

李妄再次靠近,柔軟相觸。

“還有,現在我聞到了,”李妄後來又說了句,語氣含糊,說,“這花兒果然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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