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番外】假如4(2 / 2)

一日即將結束,有些故事則剛剛開始。

也許過了很久很久,李妄手抵在唇邊,咳了一聲,眼中難得現出躊躇,欲言又止。

種蘇耳朵仍舊微熱,疑惑的看他。

“阿蘇,今日你不來找我,我也會去找你。”李妄定了定神,開口道,“有事與你說。”

種蘇哦了聲,“什麼事啊?”她感覺到他的確有事。

“我,要回京了。”

“啊?”種蘇呆了呆。

“家中傳來消息,父親病了。”

種蘇不是不知李妄終將會離開,隻平日裡沒有想那麼多,今日陡然聽見,才恍然驚覺。前幾日他似有話說,就是這個嗎?

李妄看著種蘇,隻覺這個時機實在不好,偏偏是這時候。但也幸好是這時候,否則就這麼懵懵懂懂的走了,便將稀裡糊塗一輩子。也許命運最終垂憐,他終會明白自己的心意,隻是難免會蹉跎許多時光。

或許冥冥中自有天意,不早不晚,恰好在今日。

“阿蘇,燕回不是我真名,以後我會告訴你。”

如果李妄現在依舊留在錄州,會毫不猶豫的如實告訴種蘇自己的身份,假如她嚇到,或因其他原因退卻,疏遠,他尚可以想辦法解決。他人不在,便一切都難控。

而若他人在這裡,或許慢慢再過些時日,能夠直接或間接向她剖白心意,但如今不得不走,反而不能夠在這一刻全然說透,否則算什麼,多少有點不負責任。

最重要是,麵前的女孩兒雖隱隱露出羞怯,然而其實仍舊是懵懂的,方才兩人間的漣漪蕩漾,她遠不如他知其真正深意。

可以預見,他走後,她或許會不舍難過一段時間,但很快,她會恢複平日節奏,與親朋好友以及其他新朋友快快樂樂生活,漸漸將他拋之腦後,直至徹底遺忘。

李妄捏了捏手指,心中竟開始惶惶。

他是大康唯一儲君,自小所學自是經國治世之道,而其才能,品性早已得到滿朝上下承認與交口稱讚,李妄未曾驕傲自負,然而自知於朝政和天下民生,或其他諸事都可算是胸有點墨,能夠自如應對。

卻麵對眼前這女孩兒時,竟有束手無策,忐忑惶然之感。

還好種蘇尚未及笄,他亦還未至成人冠禮,尚還有幾年時間。

“阿蘇……”

千言萬語卻仿佛不知從何說起,李妄斟酌再斟酌,方開口道,“回京後,我會給你寫信,你會回信的罷?”

種蘇猛然聽到他要離開的消息,心裡頭也有點亂,啊了一聲,點點頭,意思是會的。

“阿蘇,還有一事……”

“什麼?”

李妄看著種蘇,麵容似乎仍舊沉靜:“你及笄之前,理應不會訂親罷。”

大康雖規定女子十五及笄男子十六後方可正式婚娶,但不妨許多人十三四歲便先行訂親議親了。種蘇雙親開明,又寵愛種蘇,話語中明顯透露過想多留種蘇幾年的意思。

但世事難料,這都是無法確定的。

種蘇聽他提起及笄之事,心中有些莫名的意味,遲疑了下,如實道:“我沒想過。我不知道……這種事想必是要聽爹娘的。”

李妄靜了靜,捏了捏手指,點點頭,說:“嗯。你答應了回信,便要說話算數。”

種蘇也點點頭,說:“這個我能做主。自然說話算數。”

李妄心中千言萬語在奔騰衝撞,反而一時口不能言,晚霞將天邊染成燦爛的金色,層層疊疊,猶如傳說夢境一般,桃花亦靜默不言。

“你幾時走啊。”種蘇問。

“就這兩日罷,”李妄答道,“處理完一點雜事。”

種蘇便道:“那我到時去送你。”

“好。”李妄說。

還有兩日,還可以再見幾麵,李妄心想。然則計劃趕不上變化,隨後京城又來信件,繼皇帝病後,皇後也病了,信中雖說隻是風寒,然則帝後同時病倒,無法不令人心憂。

再耽擱不得,李妄當日便匆匆離寺,急速回京。

馬車駛過錄州城中,李妄掀起車簾,忽然讓轉向,先去了一個地方。

時值學堂上課之時,學塾中傳來夫子念書的聲音,李妄放輕腳步,輕輕走進院中。

學堂室內窗戶半開,種蘇坐在書案後,脊背挺直,跟著夫子認真的念書,隻是指尖悄悄夾了根小木棍,靈活的轉來轉去。

李妄凝視著種蘇,勾唇,笑起來。

種蘇忽然感覺到了目光,朝窗外看來,頓時驀然睜大雙眼。

噓,李妄食指豎在唇邊,比了個手勢。種蘇反應過來,忙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脊背愈發挺直,眼睛卻忍不住飄向窗外。

李妄指了指手中一隻小布袋,又指了指種蘇,而後將布袋掛在旁邊的桃花樹上。

種蘇雙眼晶亮,嘴角止不住的上揚。

枝木橫斜,城中桃花幾已開儘,些許殘花留在枝頭,微風一吹,便悠悠飄落,李妄少年修長的身影立在樹下,靜看窗內的種蘇,桃花溫柔拂過他眷戀的眉間。

“我走了。”李妄以口型說道。

種蘇點點頭,正要示意說我等會兒去找你,夫子的教鞭啪的敲響:“認真念書,不要東張西望。”種蘇一驚,趕忙收回目光,低頭看書。

過了片刻再悄悄抬頭,窗外唯餘飄零桃花。

鐘聲響,種蘇第一個衝出學堂,跑到院中,從樹上解下那隻小布袋。

袋中另有一小紙袋,包的嚴嚴實實,打開,裡頭是剛炸好的小魚,黃澄澄,香噴噴。

種蘇笑起來,見袋中還有一隻玉佩。

種蘇認得它,從見到李妄第一日起,他腰間便掛著這枚玉佩。此時種蘇方知,那是一對雙魚佩,此刻她手中躺著其中一隻,半大的魚兒通體碧色,活靈活現。

除此之外,還有一張小紙條。

紙上隻有短短數語,顯是倉促寫就:母亦病,急歸,勿怪。勿忘回信,勿忘我。

種蘇呆了一呆,方明白方才他說的“我走了”乃是何意。種蘇抱著布袋,匆匆跑出學堂,門外空蕩,不見車馬人影。

這就走了?

種蘇站在門口,怔怔看著街道,喃喃道:“這就走了麼?還買了錄州特產給你呢。”

風吹起種蘇衣裳,種蘇眨眨眼,茫茫的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