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童辛並不知此動作的真正含義,奇怪的看了李和一眼,口中嘖了聲,另外一隻手如拂去塵埃一樣掃了掃右手手心。
“想什麼呢?要這個啊。”
童辛做了個手勢,李和看明白了,是要錢。
“什麼錢?”
“剛不是讓我昨晚去開間客房——現在把錢補上也一樣。”童辛報了個數,白皙手掌微微動了動。
李和二話不說,馬上掏出一錠大元寶,放在童辛手中。
“多了。”童辛說。
“不多。”李和指了指自己的臉,說,“小童師父昨晚忙活半夜,隻怕不止這個數。”
童辛顯然很滿意李和這般上道,掂了掂沉甸甸的銀子,先前的困倦與不高興都沒了,甚至勾了勾唇,露出點笑來。
“把衣服換了。”童辛又說。
桌上備著一套女子衣裳,從裡到外十分齊全。
李和到屏風後換衣裳,沒有人幫忙,穿的十分艱難,這倒尚能解決,最讓人為難的是其中一樣。
李和撫著胸口,從屏風後探出腦袋:“那兩團一定要戴?”
童辛已簡單洗漱過,神清氣爽,坐在桌前喝茶,聞言眉頭輕揚,麵色肅正:“你可以不穿——如果露餡兒,因此不能進穀,不要怪我。先前的銀錢一律不退。”
李和掙紮了又掙紮,半晌後,拖拖踏踏從屏風後出來。
童辛手中的茶杯停在半空。
“是不是有點太大了?”
衣服是童辛估摸著尺寸臨時買來的,勉強合身。淡綠石榴裙,玉色雲紋上衣,中規中矩的女子衣衫,李和身形修長,好在比例勻稱,雖比尋常女子壯了些,卻也勉強說得過去。
最引人注目的卻是他胸前那兩團,童辛連夜特製,用料可謂十足,撐得衣服高高聳起,頗為波濤洶湧。
“大?”童辛道,“你們男人不就喜歡大的嗎?”
“……我們男人?”李和覺得這話似乎哪裡不對。
童辛麵不改色道:“你們這種男人。”
“我們哪種男人?”李和雙手不自然的托著胸口,注意力全在這上頭了,“會不會掉?”
“手放下來,習慣了就好。”童辛放下茶杯,又說:“過來,坐下,梳頭。”
童辛手腳利落,三兩下幫李和綰好頭發,梳子在李和肩頭輕輕一拍:“好了。”
李和麵前出現一麵鏡子,他朝鏡中看去。
鏡子中一張完全陌生的麵孔,除了那雙眼睛,幾乎再找不到原來麵容的半分痕跡。
麵孔為約莫十**歲的女子模樣,眉毛平直,鼻梁高挺,嘴唇紅潤,頗為秀麗——如果沒有嘴角那顆大痣的話。
因這顆痣,好好的一個秀氣女子,頓時有變媒婆的危險。
李和卻顧不上這顆痣,已經呆住了。
“這,這就是你說的‘不夠好’?”李和看著鏡中的臉,左右端詳,看了又看,以他的目力,以及身體的本主,居然找不出一點破綻。
假若現在他頂著這張臉回家,一定會被老王爺老王妃當做陌生人趕出府外。
童辛一臉寵辱不驚,是真的認為不夠好。
李和再看童辛的眼神又變了,充滿欽佩與熱情。
“實在是我有眼不識泰山,還以為是小朋友呢,原來是大師父。失敬失敬!”
童辛聽到這話,不知哪幾個字說錯了,登時又露出點不高興,哼了聲,“應該給你貼兩顆痣。”
李和忙道:“啊,一個就夠了。這顆痣也逼真,太逼真,太了不起了……”
李和覺得這麵孔實在天衣無縫,然而站在鬼手大師麵前的時候,卻還是不可避免的緊繃起來。
鬼手大師剛從某病患家中出來,正於房中喝茶,見到童辛身後的李和,頓時一口茶嗆在嗓子中,猛烈咳嗽起來。
“要找的雜役找到了,師父看看如何。”童辛麵不改色道。
李和舌頭底下壓著童辛給的藥丸,已慢慢融化,他的聲音變得中性:“小女子阿桐,見過大師。”
終於見到鬼手大師,李和頗為激動,卻怕露餡兒,不敢多說,隻乖乖的站著,一顆心提在嗓子眼。
鬼手大師看看李和,又看看童辛。
童辛輕咳一聲:“穀中活重,因而特地找了個身強體健力氣大的——她自己也願意吃苦。”
聽到這裡,李和忙開口道:“是。我略懂醫理,更久仰大師之名,能進穀做事,定當吃苦耐勞,毫無怨言。還請大師準允入穀。”
李和口吻十分真誠,鬼手大師再度打量李和一眼,繼而瞪視童辛,抬手食指虛點了點她。
“既如此,就先進穀吧。”鬼手大師最後說道,“你是阿辛找來的,日後便由她負責。若犯錯,則兩人同罰。”
這便是同意了?
李和簡直不敢相信,居然這麼順利。看來童辛果真有幾分能耐,想必在穀中頗有幾分地位。遇到她,當真是自己幸運啊。
雖說隻是做仆役,卻是一個好的開端。
幾人收拾了行李,離開客棧,準備回神醫穀。李和忍不住朝童辛笑一笑,表達自己內心的感激和喜悅之意。
“阿桐。”童辛也看李和。
“是。”李和忙應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