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令李和相當失落。
他還有種感覺,自從進穀後,他與其他人熟悉起來後,童辛便似乎不怎麼願意搭理他了。仿佛將他交手出去了,便可以了。
誠然童辛忙,李和卻還是隱隱約約察覺到了她的冷淡。
這是怎麼了?
她是不是討厭他?
如果是,當初又為何會答應帶他進穀?哪怕為了錢,也不至於能容忍討厭的人日日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如果不是,又為何冷落他?
李和有點想不通,好在他心境開闊,麵皮夠厚,仍舊毫不計較的去找童辛。
也因有些事實在沒辦法。
李和探頭,看見童辛坐在房中正抄錄醫書,便曲起手指,輕輕敲了敲門。
“進來。”
李和邁步進去,叫了聲大師兄。
童辛抬頭,見是他,眉頭微不可見的蹙了蹙,問:“又有何事?”
李和手中拿著隻小藥瓶,說:“還是擦藥的事。”
他前兩日去後山澆灌藥田,回來的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跌下山坡,後肩處蹭傷一塊,需要每日擦換兩次藥。
因在後肩,李和自己無法上藥,隻得借助他人之手。
然則他現今身份著實尷尬,無論找師姐,還是找師兄,都是“男女授受不親”,都易露餡兒,隻得來找知道他男子身份,以及與他一樣同為男子的大師兄童辛。
童辛第一次看到李和拿著藥瓶站在麵前時,清淩淩的雙眼盯著他看了半晌,最終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讓他過去。
李和看見她嘴唇極快的動了動,那樣子很像在罵人,李和有點懷疑,但不敢肯定。
“還得麻煩大師兄兩日。”
李和走過去,在童辛麵前盤膝坐下,輕車熟路的脫下半截衣裳,露出半邊光裸的肩膀。
童辛捏了捏眉心,麵無表情的起身。
用清水淨過手,擦乾後,童辛來到李和身後,單膝跪下,打開藥瓶。
李和身材修長,微微塌腰坐著,童辛身量嬌小,單膝直挺跪著,兩人堪堪齊平。
纖細的手指沾了抹藥膏,塗於發紅的傷口上,童辛的動作輕柔而細致,緩緩將藥膏均勻抹開。
李和一動不敢動,感受到身後之人溫柔的手法,以及輕柔的呼吸,那呼吸溫柔清淺,如鳥雀羽毛一樣拂過他的皮膚,不知為何,胳膊上竟起了一層淺淺的雞皮疙瘩。
李和忙偷偷用另外一隻手遮蓋住裸露的那半隻胳膊。
穀中樹葉簌簌作響,流水潺潺,穿堂風輕輕吹過,掀動案上的書頁。
“大師兄。”李和輕聲叫道。
藥穀內忙碌而又寧靜,兩種氛圍舒適的自然交織,令人心中清淨而安定。
童辛抹開指尖的藥膏,細細查看傷口愈合狀態,而後剪開四四方方一塊紗布,聽見李和叫她,便嗯了一聲。
“大師兄是不是討厭我了?”
童辛微微一頓,從李和身後看了他一眼,“為何這樣問?”
“我感覺到了。是不是因為我總來麻煩你?”李和心中藏不住事,憋了這幾日已是極限。
童辛的聲音平靜:“你是新人,且師父說過你由我負責,這是我該做的,沒有嫌你麻煩。”
“那大師兄自己呢?”李和追問道,“撇開師父的交代,大師兄自己的真實心意呢。”
童辛將紗布小心覆在傷口上,說,“也沒嫌。”
“真的?!”李和登時猛的回頭,立刻就被童辛喝止,“乾什麼,坐好!”
李和忙到對不住,乖乖坐好。
童辛從另外一瓷瓶中取出點特製藥水,將紗布的四個小角固定,致使無法脫落。
“好了。”
李和穿過衣服,迫不及待回過頭來,再次確認:“大師兄真的不嫌我,不討厭我?”
童辛拿帕子擦手指,嗯了聲,說不上認真,卻也不算敷衍。
“太好了。這幾日當真讓我心神不寧。聽到大師兄這樣說,我就放心了。”李和撫著胸口,笑眯眯的道:“真高興啊。”
“若大師兄不喜歡我,不理我,這日子簡直沒法過了。”李和慨歎道。
“有人欺負你?”
“那倒沒有。”李和忙搖頭,說,“隻是我畢竟是大師兄帶進來的人,我自然最在意最重視大師兄。如果我哪裡做的不好,還請大師兄一定直言,我一定改正。”
李和向來最能放下身架,從前在京城,與人交往便從不依仗身份,三教九流的都樂意與他結交。如今麵對著童辛,態度更尤為真誠。
童辛掃了李和一眼,說:“沒有。”
李和眉開眼笑,愈發高興起來,於是接著又道:“那,以後,大師兄可不可以也多誇誇我……偶爾一回也行……。”
這要求有點得寸進尺,然而其背後卻又藏著抹淡淡的委屈。
“你是小孩子麼?”童辛仿佛有點無奈,“好了,知道了。”
李和便開心的笑起來,“謝謝世上最好的大師兄。”
風吹過,李和眉眼彎彎,李家皇室的人都有雙漂亮的眼睛,李妄與李琬的眼睛都好看,而李和的眼型則與他的娃娃臉一樣,也呈略圓狀,眼珠明亮,看起來總有幾分無辜乖巧之意。
笑起時則額外純真燦爛,無憂無慮。
童辛看著眼前的笑顏,微微停駐,繼而移開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