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祝黛靈出聲道。
衍霄乍然聽見她的聲音,才驀地反應過來——眼下倒隻剩他二人了。
“吳鵲回村施藥去了?”祝黛靈一邊說,一邊拔腿朝衍霄身邊走去。
衍霄應了聲:“嗯。”感知到她在自己身邊落了座,他方才想起來問她:“道友可辟穀了?”
祝黛靈頓了頓。
她已經摸過自己身上那截玉骨,不見了。並且就連魔神的聲音也再未出現在她腦海中。
這隻能說明,她的的確確是來到了百年前的時間節點。
為防將來回去之後,謊言穿幫。
祝黛靈現在還得裝修為低下,她道:“不曾辟穀。”
衍霄擰眉:“你已有幾日未進食……”
祝黛靈道:“下山去尋食肆吧,煩請道君隨我一路可好?”
衍霄沒有急著應下,而是先問:“你是出自哪個宗門?”
“散修一個。”祝黛靈眼皮都不眨。這樣的謊撒起來,無傷大雅嘛。
祝黛靈就沒打算告訴他說,她是他未來的徒弟。
有師徒之名在,行事反而不便。
散修,無依無靠,自然需要尋求庇護。
衍霄起身:“走吧。”
祝黛靈卻揪住他的袖子:“等等。”
她抓住他的手腕,拉起,搭在自己的肩頭:“道君目不能視,還是這樣跟著我走更好。”
衍霄有些局促地蜷了蜷手指:“不必如此……”
祝黛靈心道,你才第一回瞎,不知要摔上多少次,方有後來的行走自如。
“若道君覺得這樣怪異。”祝黛靈伸手抽走了他頭上的發帶。衍霄猝不及防,連和祝黛靈拉開距離都來不及。
祝黛靈知道衍霄道君其人,看似溫柔,實則執拗,有自己的堅持。
她也不與他多話,用發帶將二人手腕一綁,拉扯兩下,道:“道君能感知到我嗎?”
“……能。”
“那便這樣走吧,你我同行,我不必憂心路遇妖魔,道君也不必憂心辨不清路。”祝黛靈一拉帶子,走在前。
衍霄趔趄一步,跟了上去。
衍霄在洞中枯坐時還不覺得,此時才真正感知到剛瞎的滋味兒。
哪怕有帶子將兩人連接起來,他還是走得很慢,且踉踉蹌蹌。每一步邁下去,都仿佛一腳踏入深淵,有種強烈的不真實感。
祝黛靈發覺到不對勁兒,及時回首,發現衍霄的唇都抿成了白色。
她這師尊,大抵是在修真界中做慣了強橫的守護者。
因而哪怕有不便,都不對人說嗎?
祝黛靈也不開口問他,後退幾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衍霄驚了一跳,五官繃緊,失去焦距的眼都透出了幾分銳利的冷。
好在他知道那是祝黛靈,於是沒有出手,隻任她抓住了。
“還是這樣帶著你走吧,多走幾日,你便習慣了。”祝黛靈口吻自然而輕鬆。
衍霄動了動唇,還沒等他開口。
祝黛靈突地又笑著屈指勾了勾他掌側。那處是白骨。
她問:“這裡也會漏風嗎?”
衍霄整個人都僵住了。
骨頭不僅發癢,好似還有些發燙。
“道君?”
“……會,有點。”衍霄吐出略顯艱澀的聲音。
“山間風大,骨頭縫裡都被吹涼了,定然不舒服吧。”祝黛靈將他的手抓得更緊,“這樣便不會漏風了。”
衍霄喉舌都輕輕發顫,再說不出半個字。
雖然步調仍減不了有些踉蹌,但興許是思緒全被攪亂的緣故,他沒有再將唇抿得發白。
二人下山後,城鎮荒蕪,尋不到食肆,便又禦器飛行,如此接連換了幾座城池,終於抵達了一處繁華地。
此時天光又漸漸亮起,城門大開。
遠遠有鼎沸的人聲傳入耳中。
衍霄步子頓住,卻不肯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