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意安應允,前麵路口右拐停車,她下車前特意說曉得了,這裡限停五分鐘。
霍清瀾覺得這人還真是搞笑。
這個搞笑是個褒義詞。
是真的單純的直腸子,樂樂嗬嗬的,好像任何負麵的都不往心裡去,工作再苦再累也看起來仍舊元氣滿滿,如果讓霍清瀾形容,那真是一個奇妙的形容詞:非牛頓流體。
柔軟的,毫無棱角的液體,卻又在某些角度異常堅硬。
她看起來柔軟,單純,但霍清瀾憑借自己看人的第一直覺,他能感覺到,她很倔強,她的棱角如同藏在柔軟外衣之下的刺,堅硬穩固。
隻是他並不知道什麼才會觸發。
霍清瀾落了點車窗,他往外看著,她穿的衣服完全便於出行,微喇的牛仔褲,寬鬆卻保暖舒適的衝鋒衣,踩著一雙運動鞋,她真像個學生的樣子。
也就是在這麼一刻,他也忽而沒來由地想到了自己的年齡。
三十二歲,比她年長九歲。
霍清瀾又閉了閉眼睛等著她回來。
也果然沒幾秒,陳意安拎著袋子上來了,布洛芬和解酒藥遞給他,她繼續開車將他送到酒店,霍清瀾是喝了酒,但還不至於喝醉,他拎著大衣下車穿好,陳意安對他彎著眉毛笑,“明天見啊,明天我來接你!”
工作了一天也不見累的。
霍清瀾又是嗯了一聲,破天荒的提醒她,“回去早點睡,注意安全。”
“知道啦。”陳意安一腳油門跑了。
霍清瀾看著這人的開車技術,又是一笑。
他莫名想到了年輕時在英國旅遊,城市的公交司機常常是老人,開起車來一個比一個猛,霍清瀾堪堪扶著欄杆才好。
他回了酒店套房洗漱後又開了電腦,對接了下手裡的工作,結果看到內網的工作郵箱裡還有一封抄送給他的郵件。
看了看時間,是晚宴的時候發的。
她倒是長記性了,連今天乾了什麼都詳細的寫了下來,流水賬一樣。
甚至寫了Hedy、Max、Eric喝了酒,晚餐是合作方安排的,沒列入報銷報表。
她還特意標了個【不重要,僅備份留檔】。
霍清瀾看樂了。
不錯,記心裡了。
一會郵件又提醒:是來自Henry,她的直屬上司:Lilian,這種工作行程我們都有電子版,不必記錄這麼詳細。
霍清瀾破天荒維護了一下,給Henry發了個消息:有備份的習慣是好事,該鼓勵。
一分鐘後,Henry把剛才的郵件撤回了,又改發了一句加油。
霍清瀾晚上沒怎麼吃飯,其實有點餓了,但是時間太晚,他也不太想這個點兒吃太多,猶豫著睡覺還是吃了酒店開夜床送的巧克力墊墊呢,門鈴響了。
他當時想忘了打開請勿打擾。
但走過去看了看貓眼,是酒店管家。
“霍先生你好,剛才有個叫陳意安的女士給您送了一份宵夜,說是您的員工。”
霍清瀾又是嗯了一聲,接過來看了看,裡麵東西不多,就一碗粥,裝在盒子裡。
一碗乾貝鮮蝦粥。
當時霍清瀾嘗了嘗這粥,是一家老字號夜宵攤子的。
味道清淡鮮美,很合他的口味。
他又不動聲色地給她加了倆標簽:細心、熨帖。
熨帖這個詞卻超出了形容下屬的範疇,他好像又嗅到了空氣裡淡淡的橘子的味道,他當時睜開眼睛,機場的落地窗外正是日出,一點陽光落進來,落在她的頭發上。
她的發絲泛著一點淡光,垂眸剝著手裡的橘子。
他甚至記起了她的麵容,一張尚且稚嫩的臉,澄澈又藏著倔強的眸子。
他並不抵觸她在身邊,不隻是身為下屬。
更是一種,男女之間的距離。
陳意安開車回了酒店,風風火火讓客房給Max送了藥,又給Hedy喂了點醒酒藥,Hedy剛躺下還沒睡著呢,吃了藥好受多了,含糊地說以後天王老子來了她也不喝酒了,然後誇讚陳意安溫柔賢惠。
陳意安洗漱了一下換上睡衣出來。
Hedy哼哼唧唧,“真的,你這種女的太是那樣了,你得談個梁朝偉金城武那種絕世大帥哥,哎,我以後就是你乾姐姐,我得看著你找到托付……”
“快睡吧你,明天早上還得早起呢!”陳意安掀開被子躺下了。
Hedy又哼哼兩聲,睡了睡了。
陳意安留了自己這邊的小夜燈。
她翻身朝著落地窗,心裡卻酸酸漲漲,像是藏了一顆小蘑菇,在一個潮濕的夜晚蠢蠢欲動著破土而出。
是因為工作讓她大開眼界,讓她看到許多種可能,她在汲取著新的知識,今天經曆的所有的事情都讓她感到新鮮。
同樣的,她心裡還有另一種特彆的存在。
是她在敬仰著今天的霍清瀾,他很厲害,他在台上熠熠生輝。
他的修養與談吐,他的魅力和氣質。
他還誇讚了她,在他眼裡她好像也不錯。
但這算是公司的“員工鼓勵文化”嗎?
她不能不承認,除卻上司下屬的濾鏡,她更是有一種微妙的心悸。
陳意安嚇了一跳,拍拍自己的臉藏進被子裡:都是錯覺。
因為她可沒和男人近距離接觸的經驗,更何況還是這樣一位優秀有魅力的、成熟男人。
對,因為她還年輕,這都是她旺盛的荷爾蒙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