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棲霞宮被圍了。”
在皇城一隅的幽靜之處,一名毫不起眼的小太監壓低聲音傳遞著消息。
“速差人去城西讓他們撤離。”
“遵命。”
一陣風吹過,杳無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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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德茂接過刑庭嬤嬤遞來的供狀,轉身要將供狀呈給承武帝,承武帝卻擺了擺手,示意不想看,“念吧。”
蘇德茂打開供狀,口齒伶俐地誦讀著供狀上的內容,大殿中一片寂靜,隻聽得到蘇德茂清晰的聲音。
江嬤嬤自祁夕瀅出生不久就在她身邊伺候,而月榕則是在十歲時入宮,調教了三年後才送到年僅五歲的祁夕瀅身旁。
據供詞所述,八年前,宮中一名太監找到她們二人,以重金誘惑她們在年幼的祁夕瀅麵前說一些模棱兩可的話。
起初隻是些關於二公主年幼失恃、嫡母不如生母之類的話語,她們二人也並未放在心上,畢竟隻是幾句話就能得到許多好處,實在是再劃算不過了。
直到六年前,皇後再次有孕,她們趁機慫恿祁夕瀅大鬨一場,讓祁夕瀅主動遷出德清宮,獨自居住於棲霞宮。恰巧此時皇後身體不佳,無暇顧及靜霞宮,如此更方便她們挑撥祁夕瀅與皇後的關係。
此後,江嬤嬤與月榕日複一日地在祁夕瀅耳邊編造皇後的種種不是,讓祁夕瀅對皇後恨之入骨。同時,她們還教祁夕瀅伏低做小,並時常製作小點心送往德清宮,為將來的計劃鋪墊。
直至去年,一切準備就緒,傳話太監送來了歸霞草和春玉婭,這布局數年的陰謀終於開始實施。
蘇德茂念完供狀,刑庭司管事嬤嬤示意身旁的刑庭太監將手中的盒子打開,裡麵放置著從靜霞宮搜出的炮製好的春玉婭花瓣和新鮮的歸霞草,“啟稟陛下、皇後娘娘,這便是物證。”
承武帝垂眸,一看便知這些就是昨日清晨內務府采買太監給她們送來的,而今采買太監已被關入刑庭司受審。
承武帝目光轉向祁夕瀅,“世間毒物繁多,你為何偏偏選中這種需數年才能顯現毒性的慢性毒藥?”
祁夕瀅跪在地上,低頭不語。
承武帝卻不在意,轉而看向刑庭司,“說。”
“啟稟陛下,”刑庭司嬤嬤答道,“據罪人江氏供述,采買太監曾提供多種毒藥供二公主挑選,二公主擔心陛下與娘娘突然中毒,自己會受牽連,故選擇了毒性發作緩慢的南昭毒草。”
承武帝冷笑,“總算有點腦子,但利用朕和皇後對你的毫無防備來謀害朕,同樣罪不可赦,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祁夕瀅知道證據確鑿,無可辯駁,她跪在地上顫抖不已,此刻才感到真正的恐懼。她顫抖著爬到皇帝腳邊,緊緊抓住皇帝的衣角哀求:“父皇,請您相信兒臣,兒臣真的沒有想要害您啊!”
皇帝一腳將她踹開,“不想害朕?意圖謀害皇後,謀害嫡母,你同樣罪不可赦!”
祁夕瀅被這一腳重重踹倒在地,她掙紮著爬起來,狀若癲狂地指著皇後罵道:“嫡母?她也配?周氏害死我的生母,我為母報仇何錯之有?”
皇後仿佛聽到了什麼荒謬的笑話,輕笑一聲:“本宮害死你的生母?你生母一個小小的良媛,對本宮毫無威脅,犯得著臟了本宮的手?”
祁夕瀅聽出皇後語氣中的不屑,怒火中燒:“我生母雖然身份低微,但她千不該萬不該先你一步懷上龍子,你為了謀奪她腹中胎兒,才將她害死!”
皇後緩緩坐起身,白珊扶著她走到祁夕瀅麵前,嘲諷道:“說你沒腦子,還真是半點不假,你是不是忘了你前頭還有兩個兄長?本宮要你個丫頭片子有何用?”
“你!”祁夕瀅被皇後的話徹底激怒,猛地站起身想要衝過去,卻被白珊搶先一步擋在身前。周圍的太監見狀,一擁而上,將祁夕瀅牢牢按在地上。
承武帝也從主位上走下來,他俯視著被按趴在地、不得動彈的祁夕瀅,沉聲問道:“你可想知道你生母真正的死因?”
祁夕瀅怒目圓睜,緊緊盯著皇後。
承武帝繼續說道:“十六年前,先帝駕崩,逆賊作亂,圍攻太子府。那時,朕的太子妃與良娣皆誓與朕共存亡,唯有你的生母,一個小小良媛,竟在關鍵時刻貪生怕死,企圖逃離太子府,結果落入叛軍之手。”
最後良媛被嘉陽長公主救下,承武帝登基之後,念及她腹中的龍嗣,並未立即將她處死,而是將她囚禁在冷宮之中。或許是知道自己罪不可赦,良媛生下祁夕瀅後當場死亡。
皇城曆來是個踩低捧高的地方,有這樣一個被皇帝厭棄、背負罪名的生母,剛出生的祁夕瀅,過的什麼日子可想而知。
最終還是皇後憐惜稚子無辜,且她畢竟是皇家的血脈,不應任由下人欺淩,於是將奄奄一息的祁夕瀅抱養在身邊。
“早知如此,當初朕就該直接賜死你的生母,這樣的孽障,本就不該留存於世。”
祁夕瀅呆愣地看著冷漠的父皇,這一刻她真切地感受到了什麼叫帝心如淵,她喃喃道:“不,這不是真的……我不信……”
承武帝不在乎她信不信,他拉著皇後坐回主位,“你該慶幸,朕不是你這樣的孽畜。你能毒害雙親,朕卻乾不出殺子之事。來人,將祁夕瀅逐出宗廟,貶為庶民,囚禁於清葉宮,令其終身誦經祈福,永生不得踏出半步。”
“父皇!求父皇開恩!母後!女兒知道錯了!”祁夕瀅苦苦哀求著,她是真的怕了,清葉宮是皇城中最偏僻的地方,自古以來便是曆代王朝關押獲罪宮妃的所在,那裡冤魂無數,加之年久失修,極為荒涼破敗。
祁夕瀅掙紮著求饒,但很快被侍衛捂住口鼻拖了下去。
承武帝望著這個曾經厭棄過,後來慢慢又相處出一點感情的女兒,歎了口氣。
很快,承武帝收起自己的複雜情緒,轉頭對皇後說:“朕先去禦書房,誠國公和秦柏還在等著朕。”
城西花坊中的所有人等儘數被擒,此事牽連甚廣,還需承武帝親自定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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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公主毒害皇後,遭貶為庶人之事,在前朝後宮均掀起了軒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