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
樓問津立即往臥室走去,沈惟慈也緊跟其後。
臥室裡,沈惟茵正將梁稚扶起,喂她喝水,看見兩人進來,她便吩咐沈惟慈:“維恩,你把藥遞給我。”
沈惟慈正要行動,樓問津已先他一步。他走到床邊櫃去,拿起處方袋,卻不看那上麵的用法用量,直接打開,將藥片倒了出來。
沈惟慈看得直皺眉,走近一看,數量卻是正確的,想來方才他在叮囑用法時,樓問津是認真聽了的。
沈惟茵接過藥片,遞給梁稚。
梁稚皺著臉將三粒藥片一把吞服下去,一句話也沒說。有旁人在場,她吃藥倒是爽利得多。
喝完藥,她仍舊躺下,沈惟茵以手指輕輕耙梳她的頭發,輕聲說:“流這麼多汗,頭發都濕了。”
梁稚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微笑,“我沒事的,茵姐姐。下雨天還勞煩你過來一趟。”
“我反正待在酒店也沒事。”
這時,蘭姨走了進來,問梁稚餓不餓,要不要喝一點粥。
梁稚搖頭,說沒胃口。
沈惟茵體恤病人,也就不多聊了,替梁稚掖了掖被角,起身說:“阿九,你好好休息,我跟維恩先回去了。等你好了,若是不著急回去,我們去淺水灣吃飯。”
梁稚點點頭。
沈惟慈說:“若是到了晚上燒還是沒退,再給我打電話。”
梁稚再點點頭,“謝謝你。”
“不要說這樣見外的話。”
樓問津這時淡聲吩咐:“蘭姨,給沈先生拿一封診金。外頭下雨,你叫司機把車開到門口,送兩位出去。”
“診金”二字叫沈惟慈皺了皺眉,但不打算臨走前再與樓問津爭辯。
沈惟慈同沈惟茵上了車,返回半島酒店。
因開車的是樓問津的司機,他們自然不便在車裡議論,待下了車,沈惟茵像是忍不住一般,伸手,點了點自己的嘴唇,“維恩,我看到樓問津這裡……”
沈惟慈點頭,“你也發現了。”
沈惟茵憂心忡忡:“也不知阿九過的怎樣的日子,她這樣受委屈,沈家卻無動於衷。你與阿九從小就有婚約,我始終不明白,叔父為什麼不早一點讓你們履行婚約。”
沈惟慈腳步一頓,低頭看她,“阿九傾心樓問津多年,又怎會把隨口一說的婚約當真。而且你真的不明白嗎,阿茵?我早就同你說過,我這輩子不會結婚。”
沈惟茵心頭一驚,甚至都沒有心思去追問梁稚居然喜歡樓問津這件事,而是
立即把臉板起,嚴肅道:“我是你阿姐,誰許你這樣沒大沒小地稱呼我。”
沈惟慈固執地彆過目光,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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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都離開以後,臥室裡便又隻剩下了梁稚與樓問津。
樓問津將椅子搬近些,側身坐在那上麵,看著梁稚,平聲問:“喝不喝水?”
“你沒看見我才喝過嗎?”
樓問津神情毫無變化,像是不管她今天有多大的怒氣,他一概承擔下來。
梁稚看著他:“你還待在這裡做什麼?我要睡覺了,你出去。”
樓問津也就站起身,往外走去。
“窗簾幫我拉開,我不喜歡白天睡覺這麼黑。”
樓問津腳下拐個方向,走到窗邊去,拉開了窗簾。
“……還在下雨嗎?”
“嗯。”
梁稚稍偏腦袋,往窗邊看去,樓問津穿白襯衫,站在黯淡的天光裡,像是古詩“山抹微雲”的寫照。
樓問津望過來,那神情仿佛在問:還有什麼吩咐?
梁稚翻個身,薄被擋住了臉,聲音悶悶地發出:“你出去。”
她聽見不疾不徐的腳步聲向著門口去了,鎖舌扣上,“噠”的一響,而後一切聲音儘皆消失。
樓問津在浴室洗了一把臉,走往客廳。
蘭姨從廚房裡走出來,問道:“阿九睡了?”
樓問津點點頭。
這時,忽然響起電鈴聲,蘭姨急忙打開大門。
沒一會兒,門外一陣咚咚咚的腳步聲,蘭姨將門打開,卻是寶星回來了。
蘭姨還沒張口,寶星手往外套口袋裡一掏,掏出個塑料袋遞給她。
蘭姨瞧見塑料袋裡裝的是她的離婚協議書,急忙去解那袋子,大約是為了防水,寶星係了個死結,她手忙腳亂的,幾下都沒解開。
寶星看得著急,奪過來將那袋子兩下扯開,拿出協議書,往她手裡一拍,揚起下巴道:“喏!”
蘭姨識字不多,但她男人的名字她是識得的,最下一行空白處,歪歪扭扭的三個字,正是那人的名字。
她張口想要說話,卻忍不住掩麵而泣,又覺得當著外人的麵,這樣太難堪,便把身體轉過去,手裡攥緊了這簽字的協議書。
寶星原本也不怎麼喜歡蘭姨,覺得她嘮嘮叨叨的,心慈卻軟弱,一遇到大事就毫無主心骨,隻曉得哭哭啼啼。
但此刻見她這樣,他倒有些惻然,因為突然叫他想到他那拋下子女,和姐妹結伴跑往菲律賓,自此再無音訊的母
親——那時她總挨他爸的打,現在應當過上好日子了吧。
寶星清清嗓:“那個香港女人,我替你看過了,長得老長的一張臉,眼睛是這麼吊起來的,刻薄得很,也不好看,比你差得遠了。你男人沒眼光,也沒福氣。
蘭姨破涕而笑。
一會兒,她收拾好心情,像是連年的陰霾一掃而空,顯出一種格外昂揚的喜色,“也要到飯點了,我去做飯。姑爺,你想吃點什麼?
樓問津說:“隨意。
蘭姨又看向寶星:“你呢?
寶星故作受寵若驚狀:“還有我的份兒?
蘭姨笑了,“你隨便點!
客廳裡電話忽然鈴鈴地響了起來。
寶星走過去接起來,聽了一句,忙說:“我馬上叫蘭姨來接。
樓問津:“誰打來的?
寶星捂住聽筒,低聲說:“梁小姐,要找蘭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