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三三(1 / 2)

迷津蝴蝶 明開夜合 15783 字 3個月前

第33章三三

#三三

父親始終杳無音訊,梁稚越發等得人心惶惶便決定去往沈家一趟問一問可有線索——沈家如今風雨飄搖,自顧不暇,若非不得已,梁稚並不願再去添麻煩。

因一切始作俑者是樓問津,而樓問津又是由父親一手栽培她還與他做了一年半的夫妻她對沈家之遭遇,自然難免愧疚。

車開到大門口梁稚正要上前去撳鈴,恰好沈惟慈從裡頭走了出來。

“阿九。”沈惟慈定住腳步。

“維恩我……你要去哪裡?”

“醫院要永久關停,一些病案資料我過去整理整理準備轉移。阿九你過來是為了……”

“我想來問一問,我爸有沒有跟你們聯係。”

“梁叔還沒有消息嗎?”

“是。”

“梁叔也沒有往我們這裡來過電話。”沈惟慈歎了聲氣,“現在家裡亂得很我媽成日心臟不舒服,家裡每時每刻都有催債的電話,大嫂已經帶著小孩回娘家去了……你進去的話恐怕會招待不周。”

梁稚清楚這是委婉謝客的意思,以沈惟慈與她的情誼,自然不會遷怒,但沈大哥和沈伯父就說不準了。沈惟慈此舉也是為了保護她,免得她去聽見什麼難聽的埋怨。

梁稚便說:“我知道了。”

她見沈惟慈好像沒有司機跟從,便問他打算怎麼去醫院,沈惟慈說家裡的車被沈惟彰開出去了他預備叫一輛德士車。

“維恩我送你吧。”

沈惟慈也便沒有推辭。

兩人同坐後排梁稚打量沈惟慈他現在的樣子一雙眼睛漚得滿是血絲

梁稚兩隻手局促地放在膝蓋上“……茵姐姐現在還好嗎?”

沈惟慈搖了搖頭“她回吉隆坡了一直在求屈家出手相救。可恒康現在的狀況恐怕神仙都難救。我從來沒關心過家裡的生意所以也不知道大哥一直在循環融資拆東牆補西牆……到這個月底恒康將要到期的債務恐怕不止10個億……”

梁家雖然占據了整個庇城洋酒市場的半壁江山但畢竟是非上市公司相對於梁家的體量10億是個天文數字。

而且前幾日顧雋生因為詢問她辭職的事與她通了電話也順便聊到了沈家的事。

顧雋生告訴她從經濟大勢而言金融巨鱷索羅斯正在大規模借入泰銖並兌換成美元等強勢貨幣。雖說

泰國是金融優等生,經濟形勢好,政府理應不會坐視不理,理論上或許應當影響不了周邊其他國家。可是由來一葉落知天下秋,實際許多外資已經在持觀望態度,隨時準備出逃;許多銀行內部也在開始暫停一切放貸業務。

繼續發展下去,沈家很有可能麵臨銀行提前收貸的問題;沈家正在拋售的資產,在這敏感時期,恐怕也很難找到接盤人;至於貸款融資,更是不可能了。

沈家隻有破產一個下場。

兩人一時都沉默不語。

半晌,沈惟慈才說:“目前,尚有能力救我們一把的,或許隻有章家,如果章家願意全盤收購恒康集團,我們或許還能全身而退。

梁稚忙問:“那章家的態度是?

“章家說,等恒康集團進入法拍流程,他們會去第一個捧場。

梁稚默然。

沈惟慈已經沒有精力調動太多情緒,“……我從前就說過,樓問津這人城府極深。他一出手,便是衝著要我們的命來的。我也不知道,我們何時得罪了他。阿九,你知道嗎?

梁稚難堪地搖搖頭。

“……大哥一直想跟他見個麵,問問清楚,他始終閉門謝客,說是時候未到。

“……什麼時候?

“我想,以他的意思,自然是恒康氣數已儘的時候。

車停在了康濟慈善醫院門口,沈惟慈拉開車門,下車之前,幾番欲言又止,最終隻說:“如果梁叔往家裡打了電話,我會第一時間告訴你。

梁稚同沈惟慈一起長大,對他的脾性很是了解,自然清楚,他欲言又止的話,是一句請求,他一定極想問她,能不能去見樓問津一麵,求他至少給沈家一個體麵的下場。

他還是心善,不願意讓她為難。

/

之後,梁稚每日打開電視,便是泰銖貶值的消息。

而理應已經自由的梁廷昭,仿佛人間蒸發了一樣,始終音訊全無。

這天晚上,梁稚正在準備去香港的簽證資料,有人敲響了書房門。

進來的是寶星,一臉的驚慌失色,“……梁小姐,你,你看新聞了嗎?

梁稚自與樓問津決裂以後,便再也沒有見過寶星,他此刻的神情,比寶菱被人帶走那晚還要驚恐。

梁稚忙問:“怎麼了?

“你……你先看一看吧。

梁稚雖不明所以,但還是放下手裡東西,走出書房,到了客廳裡。

客廳電視已經打開了,蘭姨和古叔站在一旁,均是一臉嚴肅。

此刻電視裡正在插播一則國際新聞:計劃於下午4點45分,從泰國曼穀素萬那普機場起飛,飛往普吉島國際機場的泰國航空311號航班,即將降落時,在普吉島國際機場的附近海域發生墜毀。據悉機上人員有89人,包括84名乘客和5名機組人員。具體墜毀原因和傷亡人數,還在進一步調查當中。

梁稚莫名的心裡一個咯噔,緩慢地轉頭看向寶星。

寶星麵無血色:“……章家後天在普吉島辦結婚紀念酒會,因章小姐邀請樓總明日出海,樓總今天出發過去了。”

梁稚耳中嗡響:“……你是說,樓問津在這架飛機上?”

蘭姨和古叔都是一震。

寶星嘴皮顫抖:“機……機票是我幫樓總訂的。因為沒有直達的航班,所……所以從曼穀轉機。”

梁稚眼前一黑,下意識搖頭,往後退了一步。

她想去扶沙發扶手,摸了個空。

直接跌坐下去。

蘭姨趕忙蹲下去扶,“阿九……”

梁稚隻覺得地板在不斷下陷,所有的情緒都好像有了一層隔膜似的,變得不再真切,“……給泰航打電話。”

寶星說:“打過了,一直占線,可能,可能都是乘客家屬……”

“再打!”

古叔趕緊把一旁的電話機拿了過來,塞到寶星手裡。

寶星把電話撥過去,片刻,搖了搖頭。

“……看一看新聞,有沒有開通專線。”

古叔和寶星又急忙去盯電視新聞。

蘭姨一用力,總算把梁稚從地上摟了起來,扶往沙發上坐下,這樣熱的天氣,她渾身都在發涼。

梁稚陷坐在沙發上,看著寶星一遍一遍撥打電話,一遍一遍向她搖頭。她腦子已經幾乎不運轉了,過了半晌,才似想起來,“……他帶手提電話了嗎?”

“沒有。”寶星抹了一把臉,“樓總這一陣幾乎不接任何人的電話了。”

梁稚不再說話了。

一切感官都變得分外遲鈍,心裡天平一旦往那個最壞的情況偏移,便另有一股力量猛地把它拽回來: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沒有一個人敢作聲,隻有寶星隔兩分鐘給航司撥上一次電話,聽見占線聲音,搖頭,再等,再撥……

“打,打通了!”寶星激動地撳下免提鍵,那裡頭立即傳來航司客服的聲音,說的是泰文,寶星聽不懂,磕磕巴巴說了一句“Engli

shplease”之後那邊換了英文。

寶星望向梁稚。

梁稚伸手寶星立馬把電話遞給他。

一時間大家都屏住了呼吸等著梁稚同航司的通話結果。

沒多久梁稚同那頭道了一聲謝掛了電話。

大家齊齊看向她。

“……調查還在進行正在通過登機手續核實登機人員名單………”梁稚機械複述。

“要……要多久?”寶星忙問。

梁稚搖頭。

在登機人員名單出來之前再打任何電話都已無意義。

大家呆坐在客廳裡沒有人起身也沒有人說話隻不斷換台繼續追蹤空難的實時新聞。

寶星時不時地看一眼梁稚她幾乎成了木偶一般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隻有偶爾的眨一下眼睛叫人確信她還是活著的。

誰也不知道這樣靜坐的終點在哪裡。

“……不對。他應該沒事。”梁稚忽說。

大家立即朝她看去。

“他肯定沒事!”梁稚激動起來“這樣大的新聞章家肯定也會看到假如他在這趟航班上章家怎麼可能不打電話過來問一問?寶星!”

寶星急忙應了一聲。

“有章家誰的電話號碼嗎?”

“有章小姐……”

“快打!”

寶星趕緊翻出電話簿找到章錦年的電話打了過去。

兩聲之後電話接通。

寶星:“章小姐……新聞你看了嗎?……哦……那麻煩你……”

他激動看向梁稚剛想開口想了想又乾脆直接把聽筒遞到她手裡去。

梁稚把聽筒挨向耳畔。

熟悉的聲音:“喂?”

她一下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氣

她想說話卻一個字也說不出隻好把聽筒丟給寶星而後背過身去俯身把臉埋在抱枕裡肩膀劇烈地顫動。

/

樓問津乘坐章家的私人飛機落地庇城抵達梁宅是在淩晨五點鐘。

天剛蒙蒙亮淺灰藍的天色空氣裡一股水汽。

撳響電鈴接通以後蘭姨替他開了門。他穿過庭院走到客廳門口先同蘭姨道了聲歉:“還沒到起床時間這麼早過來打擾很不好意思。”

蘭姨瞧著他神色有些激動打量了好一會兒好似在確認他這人真的沒事“沒打擾我們都沒睡安穩阿九更

是一夜沒睡,我給她熱了牛奶,正準備給她送上去,勸她趕緊去休息,姑……你要不上去看看吧。

樓問津端著溫熱牛奶,走上樓,腳步聲回蕩在走廊裡,尤其覺得響亮,好似會打擾這黎明的清夢。

樓問津停在門口,深深呼吸幾次,方才抬手,叩門。

“請進。

他握住金屬的把手,旋了一旋,打開門。

梁稚正坐在梳妝台前,穿著一件白色棉質的法式睡衣,拿著齒梳,耙梳似乎剛剛洗過的頭發——空氣裡一股茉莉的清香,是她常用的香波的氣息。

她似乎有所感,手上動作一頓,緩慢地轉過頭來,在望見他時,神情呆了一呆,而後似是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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