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 我女兒到底什麼病?”
“就目前的結果來看,有可能是腦內腫瘤。”
褚思慧聽到這話,強忍著的痛苦終於忍不住了。悲戚決堤, 她緊緊捂住嘴把苦澀的嗚咽都封在口齒胸膛。
腦袋裡長了瘤子!老天啊,她的女兒為什麼會得這種病。
醫生是位儒雅的中年人, 這麼對年見慣了醫院裡的悲歡離合, 他溫和地安慰這位母親, 事情還有很大轉機, 一切還得進一步觀察。
“病人在學校昏倒是因為腦袋裡的腫瘤壓迫血管, 造成顱內高壓缺氧昏迷。現在發現病人的右眼視網神經也受到擠壓, 造成暫時性失明,等晚點再給她做幾次減壓,眼睛會有改善。然後具體病因還要進一步做檢查,這期間家長多關注孩子的反應, 有什麼問題及時通知我。蘇醒半小時之後可以吃些清淡流食, 明早早起空腹做檢查。”
醫生說的話褚思慧在一旁一字一句詳細記下來,眼淚啪嗒啪嗒掉泣不成聲。
“謝謝。謝謝醫生,請一定要救救我女兒, 她特彆乖,成績也好,明天一定能考上H大的!她連17歲生日都沒過,才這麼小, 醫生請你一定要救救我女兒……”
“你放心, 我們一定會儘力, 現在一切還沒有定論,你們家長不能先崩潰,你都撐不住了孩子怎麼辦?是吧。”
“是,是,好我知道的,我們一定配合。”
褚思慧使勁兒抹掉臉上的淚水,卻壓不住抽泣聲,主治醫生又交代了幾句之後離開,伍誌斌從褚思慧來了之後就一直站在旁邊低頭沒說話,皺著眉低頭像是一顆入定的老樹根。手指幾次發癢想去口袋摸煙。
褚思慧等醫生離開又忍不住濕了眼,抽泣聲傳到伍誌斌耳朵裡,仿佛按動了他身上的開關。他遽然轉頭猙獰怒斥身邊的褚思慧,聲音大到走廊燈護士行人紛紛側目。
“就他媽知道哭!哭!還沒死呢就哭喪!”
褚思慧瞪大眼睛看著自己的丈夫,目光裡嚓地燃起一團火。聽聽他說的是人話嗎!女兒出了這麼大的事兒,張口閉口咒誰死呢!
“伍誌斌,你再說一個死字我跟你沒完!”
她平時在家中一直是比較柔弱的一方,跟大多數傳統家庭的妻子母親一樣,溫柔勤懇,聽丈夫的話,關愛孩子,一般出了什麼事兒都是先一步退讓,但是今天伍誌斌這句話把她刺激到了。她好好養到十幾歲的女兒,誰說死她跟誰沒完!當爹的也不行!
伍誌斌沒想到褚思慧敢在外麵跟他急眼,怒氣衝衝瞪大眼,眼看著兩口子要吵起來,路過的護士長及時出現警告他們保持安靜。
“誒誒誒,你們哪個病房的?誰家屬?醫院內禁止喧嘩不知道嗎,要吵出去吵!”
二人本身吵鬨就不對,又住在人家醫院治病,不敢跟著護士犟嘴,伍誌斌罵罵咧咧了一句臟話,氣衝衝壓著火氣也沒看護士大跨步超前走。走了兩步回頭看褚思慧還站在原地瞪他,惡狠狠又罵了一句:“還他媽不快跟上,給閨女買粥去!”
突然遭逢大難,二人脾氣都不順,褚思慧和丈夫一前一後順著醫院走廊往下走,直至離開醫院大門,站在溫暖寬敞的陽光下,醫院環境中的裡無形的緊張和焦慮慢慢被驅散,人也慢慢的冷靜下來,之後就全化作濃鬱的惆悵。
腦瘤,女兒腦子裡長了個瘤子,那可是大腦啊。
伍誌斌走到醫院外的花壇沉默抽煙,褚思慧去旁邊飯店打包了一份蔬菜粥,然後走到花壇邊,伍誌斌碾滅最後一根,和煙盒一起扔進旁邊的垃圾桶裡。
“剛才媽給我打電話了,我還沒告訴她恬恬什麼病。咱倆不能都耗費在醫院,我下午回去,你在醫院陪著女兒,等醫生消息看怎麼說。缺錢直接給我打電話,有什麼事兒也打給我。”
他用力歎息回頭看身後高聳蒼白的醫院建築,光線有些刺眼,一個個小窗口都是急速走動的人影。
“行了,把你的眼淚收一收,在女兒麵前彆哭。我走了。”
“嗯,你路上小心。”
“我知道。”
“你回家和媽、皓皓他們沒時間吃飯就買點吃,我感覺今天醫生的態度,恬恬應該不算嚴重,說不定很快就好了,這些天你們辛苦些。”
“家裡不用你管,我們三個大活人還能餓死怎麼著。”
“彆說什麼死不死的!我不愛聽。”
“行行行,我他媽不跟你吵。”
伍誌斌離開,背影在耀眼的陽光下顯得有些佝僂,一步步漸行漸遠。褚思慧站在花壇處手掌握緊又鬆開,來回幾次調整情緒,伸手試了試已經變常溫的粥,深吸一口氣走進白色的醫院大門。
*
我瞎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伍恬感覺腦袋裡有根弦啪地一聲繃斷。剛蘇醒到現在產生的所有的疑惑泄洪,卻神奇的沒有產生海嘯,歸於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