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現在大會還沒結束，秦如清還住在群英苑中。那地方有兩大仙品世家派高人駐守，圍得跟鐵桶一般，比碎片空間還不好下手；方家又疲於應付仙品的調查，力不從心，隻能作罷。
宋家收了錢，倒也沒多久就將刺殺畫麵撤了，方家以為此事就此結束，沒成想宋家轉頭就弄了個什麼采訪。
那采訪他們也找人看了，小孽畜直接在采訪中將秦方兩家的陳年舊事攤開了說，直言秦家是“蒙受了冤屈，被方家趕出去的”
如此，直接將方家推到風口浪尖。
此時，方氏族長正在發火，照例還是大罵六長老和方智明。
“要不是你們兩個不中用，事情也不會至此！”
方氏族長簡直不理解，他看著六長老，指尖連點：“一個金丹去刺殺一個連結丹都沒結的小輩，還失敗了？這是怎麼辦到的我都想象不到啊！”
當初決定派出金丹長老已經是大大高看秦如清，就是抱著一擊必殺的念頭，結果這都失敗了！這都不能說是一件叫人扼腕的事，簡直就是離譜！離天下之大譜！
六長老臉色漲紅，這可是族會上，彆的高層都在看著，族長如此訓斥他，實在叫他沒麵子。
六長老嘴唇翕動，想為自己辯駁，說是因為那小孽畜有越階而戰的實力，她身上有古怪，當時樹妖暴動，局勢又太亂 ……可這些荒謬的理由他自己聽來都覺得是借口。如此，隻能木著臉忍了這口氣。
六長老怎麼說都是長老，族長訓斥也是留了尺度，訓方智明那就完全不留情了。
“真是廢物，族中叫你配合金丹長老刺殺，你做了什麼？就算長老來遲，前期就一點準備都沒有嗎？腦子呢！大會比那麼多輪，不說叫你超過秦家妖孽，你情報總得收集吧，她身上藏著那麼多底牌，為何不上報家族！”族長大喝。
這次方家刺殺失敗，最大的原因就是小孽畜身上藏的底牌太多了！
她明明實力層次不夠，卻莫名就可以找到金丹長老的方位；還有那一手神奇的火焰，那能短時間內大幅度提升實力的秘法……樁樁件件，構成了這次刺殺的失敗。
方智明是在族會上跪著的。他垂著眸，拳頭緊握，想為自己辯解一句。
底牌底牌，若是能被人輕易得知，又如何能叫底牌！她明明早就猜到方家會對她動殺機，大會全程都隱藏了實力，從來就沒有暴露過！
可這樣的解釋卻不能出口，隻能愈發襯得自己沒用。隻能沉默。
方族長看著他像個悶葫蘆一樣半天憋不出來一個屁，對此更加失望，冷漠道：
“也就是你姐姐在禁地修煉，她若是參加此屆大會，哪還有後麵這些事。你連你姐姐的一根頭發絲都比不上……”
此話簡直直直戳到了方智明最痛的地方。他的呼吸頃刻之間就停了，屏著息，因為垂頭看不出眉目，脖頸見卻能看到明顯的青筋突起，可見內心情緒翻湧。
方智明的爹出來打圓場，“好了，族長，還是想想接下來的應對之事吧，莫要與這廢物計較了。”
其實他本質隻是想為兒子解圍，卻不想因為這輕描淡寫的廢物二字，方智明心中仇恨更添一分。
其他長老也轉移話題，開始罵宋家：“這家從上到下就沒一個要臉的，拿了我們家錢轉頭卻搞這出！當真是不怕我們與他家翻臉嗎！”
“嗬，宋氏就是一個靠售賣戰場情報起家的小世家，發死人財的玩意兒，如今抖落起來倒跟我們方家打擂台了！叫我說不若趁此機會教訓他們一頓。”
方族長立馬擺手：“不可！宋氏起家雖上不得台麵，但他家手裡卻實打實捏著不少消息。況且他家眼界不高，沒什麼追求，隻盯著幾兩靈石，方氏實在不必為此憑白樹立一個敵人，眼下的問題還是解決城中的輿論……”
一直沉默的六長老抱著戴罪立功的想法，倒有了一個主意：
“叫我說，秦家小孽畜這般倒是出了一個昏招。她自己將秦方兩家的事抖落開，那曾經瀛洲秦氏所犯下的錯事一定會被人扒出。導致瀛洲失守，那可是重罪，如此，秦如清就是出身罪族！”
“我們方氏何不聯名上書仙品署，將秦如清從金榜上抹除。出身罪族的人，有何資格高居榜首？理應取消大會資格。再不濟，還能引導城中輿論，將瀛洲秦氏的罪行好好大肆宣揚一番……屆時，風向還能站在秦家那頭嗎？”
隨著六長老的講述，會上倒是安靜下來，因為他們發現這確實是眼下最適宜的做法。
上書仙品署……其實作用不大，仙品署也是不可能同意的。因為沒有罪族出身不能參與百族大會的說法，那不過是方家表態施壓。主要還是引導城中輿論。
百年之前，方家曾給秦家潑了一次臟水，百年之後，再潑一次，又有何妨？
*
啟榮出去給秦如清買薈萃樓的糕點（是的，薈萃樓也賣糕），回來後發現她還在圍在桌邊悠閒磕瓜子。
“妹妹，外頭簡直不能下腳了，連群英苑中都有世家選手說我們罪族什麼的……”啟榮將這種甜得發膩的虛呼呼的糕點遞到秦如清手邊，坐下來臉色不太好地說。
此種糕點用玉碗盛著，白花花，虛呼呼，上麵點綴著果脯粒和堅果粒，是薈萃茶樓很受女仙歡迎的點心，說配茶吃最好。
秦如清吃了一口後發現，這不就是奶油蛋糕嗎！當場入坑。
此時，她放下瓜子，滿足地添了一口蛋糕後說：
“他們說就叫他們說唄，還能堵上他們的嘴不成。當時第一期采訪叫薈萃樓安排上那個問題，就知道會有這一天。”
啟榮猜到點什麼，湊近說：“妹妹，你是不是就想事情鬨這麼大啊！”
到現在他也看出來點東西，妹妹完全不是將事往小了引導，而像是恨不得它越鬨越大才好，甚至還會主動倒油。
當時采訪最後那句話，她要是不提，也不會有後麵那些了。
秦如清輕飄飄回應，“是啊！不鬨大怎麼行？”
啟榮沒做聲，卻是眼巴巴望著秦如清，明顯是期盼她能給個解釋。感受這股眼神，秦如清歎了口氣，將蛋糕上的果脯粒挑出來吃完之後才緩緩道：
“你想想，等到三姐他們比完，大會正式結束，我們後麵就要開始準備入歸墟。可我們走了，秦家怎麼辦？”
秦家怎麼辦。啟榮一愣，這是他從未設想的方麵。
秦如清眼神很平靜，語氣卻帶著一股鄭重：“大會結束，我們秦家隱藏的狀態算是完全打破了，而且還出了我們兩個，方家能放過秦家嗎？”
“就算有仙品署規定不能明著出手，可他們還不能暗著來嗎？真想要搞你，方法不是多的是？方氏怎麼說也是金品，若是秦家還跟以前一樣藏著掖著，怕是連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所以，固有的方針得變！”秦如清提高了聲線。
“從以前的苟住，藏著掖著，變成大大方方主動把這些事掀出來。就是要眾人皆知，我們秦家，哎，跟方家有仇！隻有將東域，將整個四域的目光集中過來，全域監督，方家才不敢輕舉妄動。”
打一開始，秦如清跟薈萃樓合作，弄全程直播，目的就不是為了讓方家怎樣。
他家能怎樣呢？最多不過名聲受損。至於刺殺被罰，隻要沒真正逮到人，方家有一百個理由可以推脫洗白。這些理由秦如清自己都能給他們想好。
所以，秦如清從始至終的目的就不是為了惡心方家，也從來沒有寄希望於仙品署能給方家什麼懲罰。她的目的就是自保！
保秦家。
先將方家刺殺的麵目暴露給大眾，引起大眾好奇之後，帶出秦方二氏有仇，再引出兩家曾經的舊事。一步一步，層層遞進，最後借著百族大會和金榜第一的名氣吸引來四域的目光。
這目光既是審視，也是監督。
有了這樣全域的監督，方家才會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
啟榮如今思考問題已經有了長足的進步，他凝眉想了想，提了一個問題：“可是，現在城中已經有很多人說我們出身罪族了，如果此時最後名聲不能反轉，豈不是讓我們家白白背了罵名？”
秦如清卻笑：“你怎麼知道不能反轉？城裡都在罵我們，那是因為有人在推啊，可我們還沒出招呢。等人家出手完，才到我們出手的時候。”
“你說采訪第二期？可是隻憑那個，能將名聲反轉嗎？”啟榮信心不是太夠。
秦如清意味深長地笑：“這可說不準哦~”
當她從大會開始就在打造的人設是白弄的啊！
金榜三響、金榜第一的光環；時刻注意的表情管理，美貌管理；以及最後帶傷也要堅持和黨卿公平對決的態度。
種種加起來，構成了東域現在話題度爆表的如清仙子。
方家在背後操縱輿論，就是想讓將曾經的臟水再潑一遍。想法是挺好，可他們不明白：
以前方家能順利將秦家釘在恥辱柱上，是因為當時秦氏已經被動失了民心，本身實力又大減。如此，方家才能成事。
可如今，秦家以全新的麵目出現在大眾眼前，又有如清仙子這個人氣頂級的“門麵”，方家想重新將那盆臟水潑在他們身上，那可沒那麼簡單。
不說秦家答不答應，大眾也不答應啊！
*
商州那位五長老看著家裡這幾個小輩如此統一的口徑，匪夷所思道：
“不是，你們就這麼相信那個如清仙子，這麼相信秦家嗎？”
肯定啊。弟弟握拳，帶著一種空前堅定的眼神震聲回道：
“能培養出如清仙子這樣正直美麗善良的女仙，這家族再壞又能壞到哪裡去呢！”
再壞又能壞到哪裡去……這位長老完全不懂。你的信念感從何而來啊孩砸。
若是秦如清在這裡，一定會微笑回他一句：
信念感……當然是來自“我的房子必不可能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