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怎麼了?”掌櫃的急急忙忙地趕了過來慌忙問道。
韃靼大漢憤怒道,“竟然給我們吃白肉。當我們是第一次來?”
“對不住,對不住。”掌櫃的陪笑著讓活計把肉換掉。路過雲清的時候還故作小聲和店小二抱怨道,“你怎麼把人肉給他們?”
兩人嘀嘀咕咕地離開,雲清看著手中的清湯麵頓時覺得不太好,白肉是黑話,指代人肉,更何況店家仿佛深怕他不知道,在他麵前專門解釋了一番。
隻是,他怎麼越聽越是覺得韃靼人和掌櫃的這番話是為了在他麵前專門說的呢?難道是想趕他走?隻是這掌櫃的和韃靼人暗中有何勾當?眼中閃過一絲趣味,現在讓他走他也不願意走了。
雲清按耐了下來,招了店小二過來。
“給我安排一間上房。”雲清一邊說著一邊給了對方一錠銀子。
“客官,這黑沙暴…”店小二一張嘴便說道。
不等對方說下去,雲清便接過話頭,打斷對方說道,“我知道,你都說了好幾遍了,你沒說膩我也都聽膩了。”
“您聽膩了我也得說啊。”店小二苦笑道。
“他們不就住在這裡嗎?”雲清指了指角落裡那桌韃靼人。順手理了理頭發,讓發絲自然的落下幾根,讓臉上的黑色不自然了幾分,足矣讓人看出破綻。
他扮演女人已經非常得心應手了,如今又故意露出幾分破綻,即便之前的俠女手法專業,但他故意為之,仍然能夠讓人立刻猜出他是個女扮男裝的女人。
“這幾位大爺都有武藝傍身,您,”店小二試圖說服對方。
而雲清笑著反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沒武藝?”
店小二一時語塞,張嘴便想說,這個難道不是一看就知道的嗎?
“給他辦。”掌櫃的突然出聲對店小二說道,轉頭便對雲清繼續說道,“客官,這黑沙暴來了,可是九死一生的事情。”
“嗯,我就喜歡刺激。”麵對掌櫃的威脅,雲清笑著回了一句。
掌櫃的頓時語塞,一時之間竟然拿捏不住雲清的身份,不知如何回話,便也隻能作罷。
雲清拿著隨身帶著的小包裹抬頭示意店小二帶路,沒有管在原地躊躇不定的店家,直接跟著小二上了二樓。一樓吃飯,二樓睡覺,雖然地處荒涼,但這家客棧倒也裝備齊全。
隻是走在樓梯上的雲清又一次確定這是一家黑店,畢竟一家普通的客棧,店小二可不會武功。不過想來在這黃沙之上就算是黑店也是應該的,哪家打著賺錢為目的的客棧老板會把自己的店放在這麼個鳥不拉屎還事多的地方。
雲清跟著店小二一路走到了二樓剛剛開好的房間,打開門,他便被裡麵的灰塵嗆到了。隻是想想這裡畢竟地處荒漠,也就忍了下來。
看著習以為常的店小二,雲清好奇地問道,“你這是一年都沒打掃了嗎?”
“昨天剛剛打掃過。”店小二結結巴巴地說道。
雲清翻了個白眼,這話一聽就是假的。
“您好好休息,我先下去了。”店小二怕他再問些什麼,轉身便離開了。
雲清總覺得這個客棧有古怪,無論是客棧的店小二掌櫃的之類的古怪,就連那一桌子的韃靼人都很古怪。
雲清剛放好東西,便聽樓下十分喧嘩。打開門走了出去,站在二樓正好看到樓下來了一堆人。西廠的人追過來了,那些他都認識,隻是跟在殷北身邊的那個卻不是西廠的,雲清略微一想,便估計是個帶路人。這地方身處沙漠,寸草不生,他也是有俠女帶著才能走的如此順暢,殷北找個帶路人也是應該的。
那人看起來和掌櫃的很熟,見到掌櫃便直接問道,“這段時間,有沒有見到過生麵孔的女人過來。”
“生麵孔,沒見過啊。”掌櫃想到樓上那個女扮男裝的,但又不想節外生枝,便隻能敷衍道。
那人了然,便解釋道,“事情是這樣的,我一個兄弟在京城買了個女人,但是路上這個女人跑了。”
突然韃靼人發出了大笑打斷了兩人的話。
眾人的目光被吸引了過去,韃靼人‘好心’翻譯道,“我家女主人說了,真是走了黴運,一進關就碰到你們這幫逼良為娼的龜蛋。”
殷北看著行為荒唐的韃靼人,眼中閃過一絲戾氣,他是知道內情的,也算是稍微了解一些雲清和雨化田的計劃,如今看到韃靼人可謂是仇人見麵分外眼紅。然而如今兩國並未明確敵對,他們也隻是收到消息韃靼心懷不軌,沒有證據,他也不願意落人話柄。
然而韃靼人不依不饒,那被稱作女主人的竟然直接提劍攻了過來,殷北自然不會束手就擒,便也拿劍迎了上去。
兩方很快便從語言衝突發展成為了動作衝突,十分迅速。不過索性客棧不大,群毆放不開身手,隻是領頭的兩人在過招。
之前殷北和那個冒充趙懷安的俠客大戰落入下風,一是因為對方武功高強,這沒的說。二也是因為他一開始還以為對方是來演戲的,沒想到對方會真的動手,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但這一次不是,麵對對麵的韃靼女人,殷北自然不會手下留情,兩人過招之後很快便略勝一籌。
韃靼人被逼退,領頭的下屬瞬間圍了上來。西廠的人自然不會坐視不管,同樣打算迎戰。
掌櫃的瞬間插入了兩方中間,左看看右看看語重心長小心翼翼地說道,“各位大俠,江湖人過兩招,不會記仇的,你們都是熟客,都是我朋友,給個麵子,給個麵子。”
說完看著殷北解釋道,“那邊都是關外人,和京城沒有一點關係,不是您要找的人,你們互相之間也給對方個麵子,到此為止。”
殷北皺了皺眉,若是能行,他自然不願意節外生枝,隻是這些韃靼人看著很不順眼。
殷北保持了沉默,而那群韃靼人也隻是放了狠話,之後便大搖大擺的離開了。
殷北抬頭一看,正好看到了二樓出門看熱鬨的雲清。不著痕跡地移開視線,他裝作沒有看到,轉頭便對店家說道,“這半個月不要開門了,這裡我包了。”
“這裡馬上要刮大風沙,我們也要趕往驛站,留在這裡九死一生。”掌櫃的無奈地說道。
“這麼大的風沙?”殷北雙眉緊蹙不悅地說道。
“龍門黑沙暴可厲害了,方圓百裡地都會被風沙埋沒的。”
“錢你收下,你若是想走就先離開。”殷北皺了皺眉說道。
“那不中啊,剛剛那些關外的客人,我不能得罪他們啊。”掌櫃的一臉苦悶,他一點都不想留下這群人。明明算計的好好的,趁著大風沙客棧無人才好行動,這一個兩個怎麼都趕著這一天來了?
看著得寸進尺的掌櫃,殷北要被對方氣笑了,他反問道,“那你就敢得罪我了?”他一邊說著一邊把隨身帶著的劍推出了劍鞘。
掌櫃的看了一眼劍上寒光,以及對方身後凶神惡煞的一幫人,隻能僵硬的笑笑。
因為西廠帶來的人手,原本還算空曠的客棧直接客滿,一間屋子都挪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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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清從客棧出來,看了看頭頂的大太陽,一點都不像是有風暴的樣子。
中午就吃了一碗素麵,有點餓了。想著中午韃靼人和店家的話,雲清便偷偷溜進了廚房。
店小二正對著桌子上的烤全羊吃的正歡,掌櫃的走進來用勁拍了拍對方的頭,並且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你居然偷吃。”說著自己也拽了一隻羊腿。店小二翻了個白眼,沒有理掌櫃的,轉過一邊繼續正大光明地偷吃。
雲清轉瞬一想便知道這家店裡麵的羊肉麵根本就不是什麼人肉,就是正正常常的羊肉,畢竟比起羊肉來講,人肉好像成本更高。而且就連掌櫃和店小二都自己吃的肉,根本不可能不乾淨。
雲清在外麵偷偷看著店小二和掌櫃的分彆偷吃完之後便離開了廚房,看著空無一人的廚房,他溜了進去,並且探查了一番,和想象中的一樣,哪裡有什麼人肉,就連人肉渣子都沒有。
他之前還想著如果真的是一家害人的黑店,順手滅了,但沒想到對方竟然真的隻是在恐嚇他。隻是店家為什麼會恐嚇一個客人,因為不想客人繼續待在客棧?
想到進門的時候在門口勸退的店小二,和進門之後一直在若有若無趕人的店家,雲清對這家客棧的興趣更濃了。
看著剛剛烤好的烤全羊,不吃白不吃,雲清倒也不嫌棄,也拽了一隻羊腿下來,味道非常鮮美。
就在他還想再吃一隻的時候,聽到動靜,店小二竟然轉身回來了。雲清連忙一個閃身便上了房梁。
店小二很快便推門進來,但卻不是一個人進來的,他身後還跟著殷北。
店小二一邊走進來,一邊低聲下氣道,“大人,你這是在難為我啊。”
殷北挑眉便問道,“你這是想要和朝廷作對?”
“我哪裡敢啊。”店小二連忙否認道。
“我也不難為你,你告訴我韃靼人的酒是哪個就好。”殷北引誘道。
店小二苦著臉指了指廚房角落中的那一堆酒壇子。
殷北了然,然後使了個眼色,店小二收到後連滾帶爬便快速離開,仿佛自己從來都沒有回來過。
看了看左右無人,殷北從身上拿出一個瓷瓶,然後打開酒缸,雨露均沾,每個都倒了些。
因為西廠建立的時候上司不喜歡喝酒,所以基本上隻要公務在身,西廠的人能不喝酒便不喝酒,所以他也不怕自己人喝錯。
等人走了,雲清從房梁上下來,打開酒缸聞了聞,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剛剛看到的那個瓷瓶裡麵裝的是蒙汗藥。那群韃靼人看起來就很有嫌疑,先抓起來再說。
晚飯的時候,為了看熱鬨,雲清從房間中下來,並且找了個不引人注意的角落裡麵坐著。
很快韃靼人和西廠的人分坐兩頭,不大的客棧瞬間被擠的滿滿的,隻有中間的地方涇渭分明。
韃靼人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仿佛是在故意忽視西廠的人一般,吃得好不快活。
殷北看到對方把酒都喝了,心中瞬間安定了。
然而,對方都喝了很長時間了卻仍然沒有反應。
殷北皺了皺眉,便收回了視線,這可是西廠研發了很長時間才弄出來的秘藥,就是一頭牛也該倒了,如今沒有反應隻能說明中間出了岔子。要不是店小二漏了風聲,要不就是韃靼人發現了問題。
不過轉瞬之間,引路人便倒了下了,甚至因為毫無準備,隨著對方暈倒在地把桌子上的酒碗一塊帶了下去。
酒碗破碎的聲音原本應該湮滅於哄吵的大堂,但隨著一聲破碎聲,韃靼人頓時停下了用韃靼語的高談闊論,西廠這邊同樣如此,整個大堂瞬間便安靜了下來。
隨即便是韃靼人的爆笑,韃靼語嘰裡咕嚕,大堂瞬間又恢複了吵鬨。韃靼語雲清倒是能夠聽懂一二,至於殷北卻是一句不懂,但是奈何即便聽不懂對方的意思,但是仍然能夠準確無誤的感受到對方語氣中的嘲諷意味。
韃靼人生怕他們聽不懂,專門翻譯了一遍,“我家主人說就你這下毒的功夫太菜了,叫我一聲爺爺,我倒是願意教教你。”
殷北臉色一變,他帶來的人確實是沒有動任何酒,但是奈何引路人隻是臨時找的,不算是他們的人手,他也沒想到要去提醒對方。卻沒想到對方竟然會中招。
如今圖窮見匕,既然已經被發現了下藥,兩方自然不能再好好相處。瞬間兩方便相繼亮出了武器,一言不合便要刀劍相交。
就在形勢非常緊張之時,敲門的聲音卻突然響了起來。
“掌櫃的,我們錯過了出關的時辰,趕過來投棧。”敲了半天門,裡麵卻沒有人應和,外麵敲門的人頓時不耐煩起來,大聲道,“外麵掛了客棧的旗子,為什麼關門?”隨著聲音的想起還伴隨著巨大的拍門聲,仿佛裡麵再不開門,外麵那人就要把門拍碎了。
掌櫃的看了一眼客棧內的局勢,隻能硬著頭皮解釋道,“這裡客滿了,您去五十裡之外的驛站吧。”
外麵的人不滿的抱怨道,“現在外麵都是沙子,怎麼去驛站?就算客滿了,客棧房梁上都能坐人,你把門打開。”說完之後還威脅道,“你若是還不開門,我可不能保證一會這個門還是一個完整的門。”
掌櫃的看了一眼亮著家夥的雙方,隻能硬著頭皮把門打開,就算再差又能差到哪裡去?三足鼎立總比兩方相爭來的好。
隨著門外的兩人走了進來,原本劍拔弩張的兩方勢力頓時都冷靜了下來。
走進來的那兩人一開門便看到了一堆刀光劍影,不過兩人一點也沒害怕,反倒反客為主嘲笑道,“進廟燒香都燒出火了,還在關門裝太平,你們都是那路人?”
殷北看著那進來的一男一女沒有開口,韃靼人也不會先開口解釋,場麵一時之間便安靜了下來。
顧少棠挑眉高聲道,“這就沒有會說話的人了?”
隨著她話音落下,便把頭上的帷幕拿了下來。而她身邊那人也同樣如此,露出來真麵目。
看著對方的臉,原本打算發難的殷北頓時收了聲。
麵對如此挑釁他倒是想去會會對方,奈何那女人身邊跟著的那人太像督主了。他又不敢貿然相認,萬一真的是督主,那打擾了督主計劃的人下場可都不太好。
場麵一時之間便又安靜了下來,掌櫃的左看看右看看,隻能又一次無奈地站出來賠笑道,“兩位客官,你看這麼多人,店是真的住滿了。”
兩人還未說話,便見那韃靼女人笑著引誘道,“郎君如此俊俏,可以住我房間啊。”
殷北看著和自家督主一樣的臉,直接開口道,“若是不嫌棄,我讓兩間上房給兩位。”萬一這要真是他上司,他怎麼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羊入虎口啊。
雲清雖說在角落裡麵待著,並且在兩方鬥嘴的時候獨善其身,但還是能夠看到門口進來的那兩人的,他自然看到了那張和雨化田一模一樣的臉。對方可以說是他一手帶出來的,他自然能夠非常清楚地認出來,他麵前的那個人並不是雨化田,而是真的隻是臉一模一樣。
殷北這樣一說,他便明白對方是認錯了,或者說不確定自己是否認對了。不過和雨化田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啊,留下來總比放出去強。而且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雨化田現在應該就在五十裡地之外的驛站,這個距離說近不近說遠不遠,不到一個時辰的距離罷了。
聽到有人免費讓了房間給他,還是兩間上房,風裡刀自然不會拒絕,連忙說道,“那就謝過了。”並且趁機躲過了韃靼女人的糾纏。
“隻是還不知俠士姓名。”殷北笑著問道。
“風裡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