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熟悉的鈴聲從客廳傳來。
周衍噎了一下，漲紅著臉咳嗽不止，慌慌張張地把還沒吃完的蘋果往冰箱裡懟，人類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越是著急的時候，越是手足無措。
幾個不聽話的蘋果從周衍的懷裡掉在地上，軲轆軲轆地滾到了門口。
周衍氣急，想彎腰去揀，卻被自己的大肚子給阻止了，彎下腰腿就會打顫，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瑪德！老子憑什麼受這氣？
周衍黑臭著臉，也不管偷吃會不會被抓包，挺著肚子大步流星地跨出廚房，準備迎接暴風雨。
客廳卻安靜無聲，一個人影都沒有。
原來景逸宸沒有回來，剛剛不是門鈴的聲音，而是他手機的來電鈴聲。
周衍鬆口氣，走到沙發把手機撈起來，定眼一看，竟然是李維清打來的電話。
他興致勃勃地按了回撥鍵，沒響兩聲，電話接通：“維清，晚上好。”
“我回S市了，”李維清說話的方式一如既往的簡練，“你人在哪裡，不會真的去Y國吧。”
“沒有，”周衍一聽到老友的聲音，就跟打了雞血一樣，渾身充滿乾勁，“我在S市，維清，見一麵吧。”
他最近快要憋瘋了，每天除了開會，餘下的時間都在等景逸宸回家，好不容易把人盼回來，對方卻用一種殺人不見血的方式給他惹一肚子氣。
想到這裡，他翹起來的嘴角凝固，頭一低，發現自己的大肚子，這才想起來他還在麵臨著世界災難。
電話那一頭的李維清沒猶豫，直接應道：“好，老地方見，明天上午十點，我在望江樓等你。”
“等一下維清，”周衍說話的調調變了，“那個....”
“怎麼了，不方便嗎？”李維清善解人意道，“那你什麼時候方便。”
周衍扯了扯嘴角：“我24小時都方便，不過...”
“你到底怎麼了，說話怎麼吞吞吐吐的。”李維清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打錯了電話，周衍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媽了。
殊不知，周衍正在天人交戰，腦海裡的兩個小人不斷打架。他揉著眉心一臉痛苦，還在考慮要不要跟李老師講實話，猶疑了半晌，心底已經做出決定，問：“維清，你最近身體怎麼樣，心臟什麼的都還好吧，有沒有刺激性疾病之類的。”
“？”李維清皺眉，“我挺好的，你問這些做什麼。”
“沒什麼，我怕嚇到你。”周衍的聲音非常低沉，氣勢也比記憶中的短了一大截。
李維清眉心更蹙，隱隱擔憂起來：“什麼意思，周衍，你到底怎麼了，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周衍徐徐歎口氣，一手撫摸自己的肚子，有點難以啟齒：“是，發生了一點特殊情況。”
“嚴重嗎？”李維清語氣焦急，猜想周衍可能是受傷了。
周衍無語道：“不是嚴不嚴重的問題，是....”他低頭看眼自己的大肚子，很快彆開視線，隻覺辣眼睛，“見麵聊吧，電話裡說不清楚，你要做好心理準備，不要被我的樣子嚇到。”
李維清經過歲月的沉澱，遇事相當鎮定，即使心裡擔憂，表麵仍舊維持著平淡：“好，見麵聊。”
通話剛結束，門口便傳來“哢噠”一聲。
景逸宸回來了。
周衍身形一僵，坐在沙發上動也不動。
景逸宸慢條斯理地解開妨礙行動的外衣，脫下來掛在衣架上，然後換鞋。他的目光很自然地瞟向坐在沙發上的男人，對方手裡還拿著隻啃了一半的蘋果，茶幾上擺著四個蘋果核，還有垃圾桶裡一堆晃眼的香蕉皮。
見狀，景逸宸眸色微沉，鼻梁上的眼鏡反射著燭光，從外麵帶回來的冷意不減反增。
周衍莫名覺得心虛，刻意放鬆四肢肌肉，張開雙臂靠在沙發的後背上，發現這樣的姿勢顯得肚子更大，很快又把手放下來，做出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你怎麼才回來？”
景逸宸掃一眼周衍故作輕鬆的姿態，淡淡移開目光，緩步走向廚房，每走一步，身上的氣勢便愈強，“陪母親聊了一會兒，回來時堵車。”
“哦。”
周衍眼珠骨碌碌轉，趁人拐進廚房的間隙，迅速從紙巾盒裡抽出兩張紙蓋在蘋果核上，悄咪咪地把東西丟進垃圾桶裡。
就在他以為自己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的時候，景逸宸悠悠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周先生，彆忘了垃圾分類。”
周衍：“........”
今晚的氣氛不同尋常。
這是觀察了一個小時，周衍得出來的結論。
他隱約察覺，景逸宸這次是真的生氣了，發現他一個人吃了五六個大蘋果，沒像往常一樣嚴厲批評，反而任勞任怨地把廚房收拾乾淨。
完事以後，景逸宸沒有檢查作業，也沒有關心他晚上有沒有按時運動，進入書房以後再沒有出來。
整整一個小時，特彆安靜。
時間已經來到後半夜，外麵月色沉沉，屋裡安安靜靜。
景逸宸沒有因為周衍偷吃而嚴厲批評，反倒像失望透頂一樣不再搭理人。
這讓周衍有些不自在了，無心睡眠，抱著肚子在景逸宸的書房門口來回踱步，糾結要不要敲門。
男人的身影晃來晃去，從門縫裡透出一道道影子，惹得景逸宸無法靜心看書。他合上書籍，視線鎖定在門口，仿佛能透過門板，清楚看到外麵無比糾結的男人。
沒多久，周衍的身影消失了。
景逸宸抬了抬眼鏡，站起身走向門口。
他輕輕下壓門把手，將書房的門從裡側打開，與此同時，門縫有一張便簽掉落在地上。
景逸宸彎腰撿起來，借著屋內的燈光，看清楚了上麵的內容：
【以後不吃了還不行嘛！真小氣！】
景逸宸捏著便簽的手指微微用力，在心裡將這兩句話默讀兩遍，隨後抬眸朝主臥的方向看去，關門的刹那間，他臉上露出一抹淺淡的笑容。
*
晨光微曦，天邊露出魚肚白。
通過周衍昨晚的服軟，景逸宸原諒了他的所作所為，照常陪他一起運動，一起吃早餐。
休息了一夜，兩個男人再次變得活蹦亂跳。
等景逸宸去上班後，周衍全副武裝，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確定肚子沒那麼突兀才敢出門。
不到十點，周衍來到與李維清約定的地點，他們以前經常聊天放鬆的場合，望江樓茶樓。
李老師早早就到了，點了一壺普洱熟茶，坐在包間裡等著人出現。
見到周衍的第一眼，李老師怔愣幾秒，“你哪位”三個字差點脫口而出。
近兩個月不見，周衍的變化很大，先不說穿著，身體明顯發寬，俊臉變圓了，肚子也.......變圓了。
可想而知，八塊腹肌已經不複存在。
李老師嚴肅著臉擺了擺手，示意包廂內服務的侍者和茶藝師全部出去。
沒了外人，周衍抬手把帽子和口罩摘掉，不等對方發問，他直言道：“我沒有去Y國出差，一直在S市，你要替我保密。”
李維清下意識皺眉，打量他一番，不可置信：“你怎麼搞成這個樣子？”
印象中，周衍一直是風流倜儻，回頭率百分百的大帥哥，現在看上去有點像吃多了山珍海味的暴發戶。
“彆提了，”周衍倍感無力地歎息，“我要跟你說一件事，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你聽了之後千萬不要激動。”
說話的同時，周衍把手機緊緊攥在手裡，以防發生特殊情況，立馬撥通120急救中心。
李維清用最短的時間接受發胖的周衍，神情放鬆些許，執起茶杯喝茶，饒有興趣道：“說吧，你最近很神秘，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周衍深深吸口氣，掀開自己的外套，露出圓鼓鼓的肚子，指了指：“看到我的肚子了嗎？”
“看到了，”李維清挑眉，“你這是喝了多少啤酒。”
“不是啤酒，”周衍身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繃緊，“是......那個了。”
“什麼？”李維清放下茶杯，豎起耳朵，“你剛才說什麼，大點聲。”
周衍閉上眼睛又快速睜開，一副豁出去的模樣，坐正了身子，鄭重介紹道：“懷了，六個月。”
“.......”
李老師眨眨眼，沒太聽懂。
周衍無奈又無語，決定說的更直白一些，聲音不高不低，中氣十足：“懷孕了，有了，再過幾個月就生了，維清，我要當爸爸了，你要當叔叔了。”
李維清的視線死死盯著周衍因說話還會晃的肚子，而在兩人短暫的相顧無言中，李老師臉色變幻無常。
半天沒等來“恭喜”兩個字，長久的沉默，讓對麵的周衍忐忑不已，小聲問：“維清，你沒事吧？”
李老師仍舊就處於無言的狀態。
周衍還是不習慣被彆的男人盯著肚子一直看，理了理外套，試圖遮住顯懷的腹部，還以為李老師被他嚇懵了，尷尬得想鑽進地縫裡：“我知道，這件事聽上去有點驚世駭俗，我剛開始知道的時候跳樓的心都有了，維清，如果你覺得會....”
“周衍。”
李維清抬手打斷他的發言，詭異的神色稍有緩和，終於舍得移開黏在周衍腹部的視線，轉而看向男人的眉眼，好半晌後，才悠悠說句：“我小看陸知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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