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大族們常年聯姻,關係錯綜複雜,顧老夫人自己的弟媳範氏與裴驚鵲的生母就出身同一個範家,是親姑侄關係。
故而,顧老夫人沒怎麼猶豫就答應了這樁婚事。她對裴驚鵲並無大的不滿。
“嗯,兒先謝過母親。”顧嶠站起來,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她性子跳脫,年紀小心性也不定,日後無論做了什麼還望母親多多擔待。”
“……我省得。”顧老夫人目光落在幼子的臉上,心中又多一分驚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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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慈院,裴驚鵲懶懶地在寬敞的床榻上躺了兩個時辰,感覺腦海中的脈絡都捋齊了才見了鄭嬤嬤。
鄭嬤嬤是裴驚鵲祖母身邊的老人,自裴驚鵲的母親去世後就一直協助著管理後宅,也就是裴驚鵲出嫁之後,她才被溫姨娘以年歲太大的緣故送到了彆院榮養。
知道溫姨娘借機奪權,鄭嬤嬤沒有堅持,乾淨利落地鬆了手,待在彆院的時候聽聞府中被弄的亂糟糟也沒有一句話說。
她心裡明白溫姨娘做妾多年根本沒有管家的能力,隻要耐心等到小女君歸來,她的機會就來了。
所幸,她隻等了三年。
鄭嬤嬤進到念慈院中,仿若沒看到裴驚鵲僅穿了一件薄衫就隨意躺著的模樣,她觀察到屋中的一角燃著暖烘烘的銀霜炭,低聲交待侍女們不要將窗戶關嚴實。
“女君,彆院種了一片梅林,我知道您喜歡,每年冬日都儲存了一些花瓣,配以燕窩熬了湯,您嘗嘗這個味道對不對?”
緊接著,她親手端了一隻玉碗放在裴驚鵲的麵前,裡麵是散發熱氣的湯液,最上一層飄浮著淺紅色的花瓣。
裴驚鵲眼睛一亮,歡歡喜喜捧著玉碗,將一碗湯液喝了下去。
唇齒留香,她饜足又慵懶地眯了眯一雙水眸,和鄭嬤嬤說,她在河東的時候就想念鄭嬤嬤熬的湯。
“女君您回來了京城,以後日日能喝到。”
鄭嬤嬤眼中滿是慈愛,她沒有孫女,自幼養在祖父母跟前的裴驚鵲是她看著長大的。
“那也說不準,沒準兒我過兩日又嫁人了。”裴驚鵲想到自己身上糊裡糊塗地多了一樁婚事,笑了一聲,又歎一口氣。
命運半點不由人,她就是隨處漂泊的浮萍,總也沒個固定的去處。
“女君可有煩擾的心事?”鄭嬤嬤察覺到端倪,問道。
裴驚鵲搖頭,眼珠烏黑明亮,“煩擾倒沒有,我想一想還挺期待的。就是姑母和表兄那裡,我放不下心。”
她的聲音慢慢低下來,含著不為人知的沉悶。
因為遠在河東,她得到的消息滯後粗陋,想要提醒太子表兄卻已經來不及了。
太子因為是儲君,門下投了許多賓客,加上承光宮中的妃妾家族,上百上千的人依附在太子的身後,牽一發而動全身。
這次太子被重罰就是因為太子看重的一個門客出了錯漏,玩忽職守,任由他治理的那塊地方交易鐵器,結果鐵具外流到了戎族,冬日戎族入侵雍州,致使雍州大亂。
她沒猜錯的話,顧嶠離京處理的就是雍州的亂子。
太子失職犯錯,很快被一些人扣上勾結外敵的罪名,姑母辯解求情直接被禁足深宮……裴驚鵲閉了閉眼睛,這一場危機如同父親所說,想要平穩度過絕對不是易事。
她要從哪一方麵下手呢?不能明著為太子洗脫,也不能撥動天子敏感的神經,春祭禮快要到了,若真的讓趙王主持成功,她這邊的局麵就更加危險。
“我聽聞主君走動了不少人家,但都沒得到有用的法子,孟姨娘也歸家求了她的兄長,孟家人出了一招,讓二郎君求娶朱氏女。”
鄭嬤嬤頓了頓,沒法描述自己第一時間聽到這個消息的心情。
那得要蠢到什麼程度才會自掘根基,皇後娘娘是裴氏傾注了全力推上去的,太子還沒被廢呢居然倒戈趙王,娶趙王的親表妹進裴家……天下人怎麼看裴氏一族,裴氏會成為笑柄!
“父親怎麼說?”裴驚鵲語氣冷厲,她今日才聽到孟家的打算。
“主君沒有答應,嗬斥了孟姨娘,二郎君應該也沒同意。”鄭嬤嬤急忙回答。
“算他還有些腦子,否則,裴弘和他那個娘立刻從裴氏滾出去,那麼聽姓孟的話,就去做孟家的兒子。”
裴驚鵲心裡厭惡,靠著和裴氏以及太子表兄沾親帶故的關係,孟家得了不少便宜,如今卻恬不知恥地做起了趙王和朱氏的馬前卒。
她當即也就毫不客氣,直接同鄭嬤嬤吩咐將府中孟姨娘的人全部換掉,“有人若敢阻攔,一律杖責二十送到偏遠的莊子裡。”
裴驚鵲手裡有老國公留下的人馬,鄭嬤嬤完全不擔心,帶了人退下。
晚上,等到裴驚鵲休息好了,與家中的人一同用膳,除了她之外,每個人的臉色都不大對勁。
裴郢坐在主位,他的身後立著泫然欲泣的孟姨娘。
他看了一眼神色各異的子女,尤其是怒氣擺在臉上的四女,長長歎了一口氣,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