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池卻止步於客廳和餐廳交界處,沒再向前。
這裡是縱觀全屋的最佳位置。
放眼望去,家裡很乾淨。
大到家電,小到日用品,沒有一樣是和他有關或是代言的產品。
就連唯一和他沾得上關係,放在陽台角落裡的那盆肥皂花也不知道被扔到了哪個垃圾回收站。
“不是馬上都要進急診室了嗎,還站在哪兒看什麼呢。”
背後突然傳來趙慕予的聲音。
她一手拿著用毛巾包裹的冰袋,一手提著藥箱,徑直走過他的身邊,“咚”地一下把東西放在茶幾上,加重語氣裡的不客氣,催道:“趕緊過來把藥上了就走。”
像個小炮仗似的,不點都能自燃。
聞言,江舟池收回視線,很聽話地走了過去,也很有禮貌地站定在她的麵前,提前向她道謝:“麻煩你了。”
趙慕予:“……?”
她差點被氣笑。
說江舟池不客氣吧,還知道和她講客套話。
說他客氣吧,強行賴在她家裡不走就算了,還梅開二度,再次把她的逐客令主觀解讀成了她要幫他上藥的意思。
做什麼白日夢呢。
“沒睡醒就去廁所洗把臉,彆睜著眼說夢話。”趙慕予懶得再多說,丟下這話便一把推開擋在她麵前的男人,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江舟池被獨自留在客廳。
他一動不動,還保持著剛才被推開的姿態,在聽見“嘭”的一聲關門聲後,垂眸看著茶幾上的冰袋和藥箱,唇角勾起一道懶洋洋的弧。
趙慕予回到臥室。
為了減少和江舟池的獨處時間,她故意在房間裡磨蹭了好一會兒,先是換了一身衣服,接著把快遞盒裡的周邊細致地分門彆類整理好,最後又給活雷鋒同誌發了條微信,提醒他記得收款。
等估摸著江舟池差不多上完了藥,她才悄悄隙開一條門縫,往外麵瞧了一眼。
夏季晝長。
即使落日跌入昭昭星野,天仍是亮的,隻不過夕陽的橙紅被濾了個乾淨,自然光線裡隻餘下一點清透的深藍色。
沒開燈的客廳裡,所有事物都褪成了一地無聲的影子。
其中並不包括江舟池。
看樣子“狼”走了。
趙慕予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吐出悶在胸口的一口氣,心卻莫名其妙跟著空了一塊。
呆站了一會兒,她打開房門,打算填飽肚子免得胡思亂想,可路過客廳的時候,隱約察覺到了一處異樣,又退了回來。
她盯著茶幾。
剛才的冰袋已經逐漸化成水,但沒有被使用的痕跡,藥箱也維持原樣,要不是正好起了一陣風,就連提手都還立著。
……風?
趙慕予像是想到什麼,扭頭望向被她忽略的陽台。
落地推拉門開了一半。
輕盈的白紗簾被吹得忽起忽落,露出陽台上的那張搖搖椅。
室外模糊的光線淺淺勾勒出半道人影,安靜地側躺在椅子上,受傷的手垂在外麵,似乎睡著了。
趙慕予:“……”
倒是會找位置。
定在原地看了好一會兒,趙慕予終於敗給現實,不再做無謂的掙紮,認命地拎起茶幾上的藥箱,走了過去。
她還是低估了江舟池磨人的勁兒,也忘記他有多狡猾,總是如同漲潮的海水,以一種難以察覺的變化幅度,一點一點把他們之間涇渭分明的界限淹沒吞噬。
也一點一點填滿了她心裡的那一塊空缺。
璀璨雲霞還在天邊燃燒。
借著最後的天光,趙慕予盤腿坐在躺椅旁邊,幫江舟池處理傷口。
剛才還隻是一圈紅印的手腕這會兒已經徹底腫了起來。
她先用碘伏消毒,再用棉簽蘸取藥膏,一邊均勻地塗抹在傷口上,一邊習慣性地吹了吹。
可吹到第三下,餘光裡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
趙慕予動作一頓。
她先是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蠢事,懊惱地緊抿著多事的雙唇,接著才轉頭往旁邊看了看,尋找風吹草動。
十七層樓的高度,足以屏蔽大部分噪音。
飄浮在半空中的隻有微弱的鳴笛聲,小區樓下忽近忽遠的尖叫吵鬨,以及她毫無章法的心跳,將陽台這一方小天地襯出了與世隔絕的靜謐。
江舟池的眼神卻和靜謐無關。
他不知什麼時候醒了,燥熱的晚風趁機潛入眼底,勾纏出一絲狂熱,在清冷冷的眸子裡暗暗湧動,仿佛隨時都會演變成一場一發不可收拾的荒唐事。
這種侵略感危險而熟悉。
趙慕予不自覺地捏緊了手裡的棉簽,來抵抗在腦內一幀幀上演的往事。
第一幀的畫麵裡是一輛停在學校門口的黑色保姆車。
第二幀跳轉到車內。
寬敞又狹窄的後座,空氣被不斷攀升的溫度磨蝕得稀薄。
可江舟池不知饜足,一手掌著她的後頸,截斷退路,指腹遊弋在她的唇間,偶爾越界,探入齒關。
連在一起的第三四幀裡,他低下了頭,貼在她的耳邊,氣息又熱又燥,把平日冷淡的嗓音燙得低沉,哄她:“慕慕,張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