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1 / 2)

蝗蝗啊 5239 字 4個月前

說起來,進都城入皇宮,也就最初兩年裡席薑是快樂的,幸福的。

當然現在回想起來,那些也都是假的,是宋戎推她入地獄前給的幻象。

宗懷二年,表麵看宋戎一直不納後宮是因為顧念她,為此他與太後、群臣對抗了將近兩年的時間。一個帝王,尤其是開國皇帝,做到這個份上屬實不易,帝王對不起任何人,也沒有對不起她。

那時席薑在想什麼呢?她當然不願後宮進人,愛是自私的,她自然想獨占他。

可她看他左右為難,看他不惜與太後嗆聲,差點被言儒披上不孝的名聲。看他甩袖而去留下滿朝文武而不顧。看他半夜醒來深情地看著她的睡顏,愧疚地擁她入懷。聽他說就算沒有孩子又如何,擇能人上矣,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這樣的事情,宋戎做了好多好多,讓席薑充分感受到了他的痛苦與歉意。

比起自己的私心,他卻處處為她著想,席薑是愛他的,怎能不被觸動。成親五年無所出,彆說一個皇帝,就是尋常商戶人家,早就妻妾成群了。

終於,席薑再不想見到宋戎為難,見他痛苦,她吐了口,她去說服了父兄。後麵一切就都順理成章,新人入宮,一下子空曠的東西兩宮變得熱鬨起來,每一間宮殿都住上了人。

她四哥直言她傻,父親與大哥卻沒說一句她的不是,爹爹隻對她道:“若是擔心幽幽眾口,大可不必,有我席家在的一日,你儘可隨心所欲,不要委屈了自己。”

大哥沒有說話,隻是習慣性地摸了摸她的頭,他眼神怪怪的,似有悔意。

父親這話聽上去太過狂傲,但他席家配得。若沒有席家最初的兩萬人馬,他宋戎早就成為了逐鹿過程中的炮灰,坐在寶座上的人更可能是姓席的。

配得是配得,但這份狂傲終是害了席家,可席薑知道,就算父親再狂再傲,都從來沒想過推翻皇帝自立為王,若是有這個心,壓根宋戎就沒有機會成為天下霸主。

可霸道腹黑的帝王是不信的,是睡不安穩的。

席薑在當時根本沒有意識到,如果最初席家被喚起了野心,自家奪取了天下,那席家、席家人就不會有不在的一日,那樣她才可以真正做到獨占一個男人,就算她永遠生不出孩子,他與他的母親也不敢吐半個不字。

那時她的大哥是不是意識到了,所有眼中才現出悔意,悔的不是沒能力幫她擋住進入後宮的女人,悔的是最初為之奮鬥的目標就是錯的。

外人看來,席家父子不可理喻,為個家中女兒,能與皇權與眾臣叫板,不懂收斂害了全族。

但席薑從記事起,家中就是這樣的,家人至上,他們沒有人覺得不對。隻有那半個自家人自始至終都是清醒的吧。

席薑的二哥,是撿回來的野孩子,席家人拿他當家人一樣對待。可就在後宮進新人,父親說出那樣一番話後,他離開了席家,至此再無音訊。

再後來,族滅的時候,眾人才發現,席家老二的作為是多麼的果斷明智,多麼的有鮮見之明。

再後來,席薑理解了大哥,並且有勝之。她悔的腸子都青了,她明白的太晚了,保護是一時的、占有也是一時的,所有人類的欲望若想永衡擁有,唯權力可以做到,除此無它。

席家滿門被處斬的那日,傾盆大雨,可觀刑的人一點都不少。他們興奮地惡毒地咒罵著席家,咒罵亂臣賊子,他們自覺是正義的化身。

不知何時,席家狂妄無狀,無君無法的形象已深入民間,哪怕席家從來沒像其他大族那樣強占土地,隨意買賣處置奴婢,但在大閏子民心中,他們是壞人,是不堪的毒瘤。

街上、行刑場上的狂歡與熱鬨,全都傳不到中宮殿。中宮殿的大門緊閉,皇帝下令,阿抬大監親自帶人把守,不許任何人進出,包括皇後。

為什麼會殘忍至此,連見親人最後一麵的機會都不給她,原因席薑心裡清楚,因為她昨夜狠狠得罪了皇上,她第一次羞辱了他。

他自覺屈尊降貴,親自來哄她、安慰她,而她本該見好就收,溫柔小意地回應他的好意。但席薑沒有,一開始她被悲憤淹沒,她質問他,拆穿他一切道貌岸然地解釋。

再後來,她求他,用他們十年的情分苦苦哀求,哪怕家財充公發配邊疆,隻要留住性命就好。但他不答應,他隻道:“相信朕,這一切都是為了我們的未來,為了你好。會過去的,時間會衝淡一切,你還有朕。”

席薑從未覺得他如此陌生,如此不可理喻。她不能理解,這說的是人話嗎,她的至親要死了,而他卻說這一切都會過去,她有他就好了。

他以為他是誰,以為他的陪伴可以與他父兄的性命拿來比較,真真可笑,荒謬至及。